乾隆拥着我慢慢前行,边走边安慰我,“你放心,没朕允许,他们不敢说出去,只要你不说,皇额娘不会知道的。”
我傻呀,我说!难道我的肉挨板子不疼?
李玉气喘吁吁追上来:“万岁爷,天冷路滑,还是与令嫔娘娘乘辇吧。”
乾隆抬头看了看天,雪花虽比刚才稀疏不少,但是仍旧飘飘洒洒落下来,他替我紧了紧风帽问:“冷吗?”
我摇了摇头。乾隆吩咐李玉道:“难得朕有一刻清闲在御花园里走走、散散心,传旨仪仗撤了吧。”
真希望这段路永远走不到尽头,乾隆此刻的温柔让我的心弦悸动了很久。
回到永寿宫,趁着乾隆喝姜茶的功夫,我赶紧命春桃捧出金册,想凭借我超凡的记忆力,把册文快些背下来,可是打开册文,我当即就蒙了,见册文上写着:朕惟仰事璇闱。必选柔嘉之质。估微、椒掖,久推淑慎之姿。载考彝章,特加锡命。咨尔为贵人,魏氏,久娴姆教,长奉女箴。礼法是宗,凛小心而严翼。敬勤弗怠。遵内则以温恭仰皇太后慈谕。册封尔为令嫔,尔其只膺巽命。迓景福以咸绥,益懋壶仪。荷鸿庥于广永。钦哉。
等我把册文前后看了一遍,才知我堂堂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在古代只能算个文盲,好些字我竟不认识,更不要说解其意了。
乾隆见我半晌不吭声,端着茶杯凑过来问:“怎么半天不言不语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赶明儿皇上再册封臣妾的时候,能不能把册文弄短一点儿,另外再简洁些。
乾隆笑起来:“那你让朕怎么写?四页的册文,还要多加些金子。”
我笑道:“朕册封魏氏为令嫔。一页一个字,就是八页也足够。”
乾隆捏着我的鼻子轻轻拧了一下:“好,尊令嫔训,下次朕一定把册文写得浅显些。不过令嫔这个改不了了,等你封妃的时候吧。”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清宫的春节一般从这天开始到正月二十方结束。乾隆要在这天举行一个封宝仪式,将二十五御宝印玺封存,宫里封宝后,各官署衙门也将封印。
吃过早膳坐在高脚凳上看春桃劈丝线,把一根丝线劈成比头发丝还细,擎在手里软软的,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绣案上摆着她未完成的作品,清明上河图,我问她:“绣这个,倒不如绣红楼梦里的金陵十二钗好?”
春桃说:“要论好,哪里能比得上我们圆明园四十二景儿,早先在圆明园当差,那时的景色美的就没法说,前儿听说皇上又把畅春园和绮春园三园连成一处,亭台楼宇,可蔚为天下奇观。”
夏荷引着内务府的太监抬着一个大袋子进来,圆鼓鼓的,两个太监累得都直不起腰,我问:“这是什么?”夏荷说:“是今年供应的干果份例。”我第一次听说过年还供应干果。那时候没有储存水果的办法,只能把水果做成果脯蜜栈保存。夏荷赏了太监二两银子,把他们打发走了。
春桃凑过来问:“今年都供应了些什么?是按贵人例,还是嫔例。”夏荷让冬梅搬过来一个大桌子,把干果一件件取出,放到桌上数。
夏荷拭了拭脸上的汗水,把手里的单子递给春桃。春桃念道:“福圆膏十二瓶,桔饼一百二十个,耿饼一百八十个,柿霜十二匣,枣膏八斤,闽姜八斤,白枣干八斤,藏枣八斤,藏杏八斤,文水葡萄干十二斤,荔枝干十五斤,藕粉三十二斤,莲子一斗六升,绿葡萄干三斤,白葡萄干三斤。”
夏荷净了手回来,挑了一个桔饼递给我,我一看是金钱桔压的饼,我嫌太甜,不爱吃,挑了半天拿起一枚藏杏。
看过了,春桃疑惑地问道:“今年的份例,怎么比妃位还高?”夏荷说:“本来是按嫔位进的,万岁爷从他的份例中拿出一部分,我们主子吃了双份例。”乾隆哪有什么份例!他想要多少就是多少,他分明是送我个顺水人情。
秋菊也凑过来说:“例银我们吃没吃双份。”夏荷白了她一眼说:“有双份吃也轮不到你多嘴。”说着拿起一块耿饼塞进秋菊的嘴里。
春桃说:“嫔位的例银是二百两,靠这点例银连一年打赏的都不够。何况贵人、答应只有百余两,要没别的进项,一年下来吃喝用度都是问题。”
我笑道:“花打赏的钱,就有赏的东西,御赐的东西怎么说也会比打赏的银钱多,怎么吃穿用度还成问题?”
春桃笑了笑说:“我的主子,说你是高墙内住惯了,不知道小门小户的苦,有些赏赐,无非都是些别人不想要的东西,而来送礼的太监、宫女们,又都是她们想巴结的。不出点血日后怎么会有出头之日?”
点好了数,除了留些现吃的,又挑些给愉妃送过去,剩下的,春桃叫来云歌与四喜,让他们把果脯放入库里,嘱咐放到通风的地方。
春桃叫过夏荷:“前儿去东库看见一架新炕屏,用玻璃打磨的,可能是早先宫里没用过的,顺便拿出来刷刷,我们炕上那架也该换换了,要是有宫外的诰命来给主子磕头,看见了笑话。”
我手里掂着一块碎银子,是春桃刚刚赏内府太监称剩下的,没来得及放回去,我拿它当石头籽扔,没接住,掉到桌子底下,我哈腰去拣,听春桃说换炕屏,我直起腰道:“问好了,是没主的,再拿进来摆,别是谁寄放在这儿的,我们用了反倒不好,何况我是什么身份,诰命夫人与我同桌吃饭,尚嫌丢人,谁会来给我请安?”我走到椅子上坐下来,把碎银子顺手放到桌上。
春桃跟过来说:“魏老爷派人给主子送年礼,说年初三,大太太携二太太一起给主子拜年。”
我把腿伸到桌子底下问:“回礼备好了吗?”一想到大太太,心里就怵得慌。拿起壶想喝杯茶,春桃赶紧接过壶,帮我倒满茶水:“备好了,正想请主子过目。”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说:“不用我过目了,只拣好的多赏二太太一些,未必用得上,到底是她的脸面。还有给小春带几件首饰,她嫁人的时候,我在扬州没赶上。还有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刚从南边回来,答应给三少奶奶的胭脂水粉、倭缎、蟒缎,另备两份给她们。”我想了想,因我之故,嫁入高府的侄女不知有没有受牵连,“再多拿两匹上好的妆缎,赏大少奶奶。”
这一天光打发送礼,就累得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晚上乾隆翻了我的牌子。他还不如我,写了一天的福字,手都酸了,用晚膳的时候,筷子都拿不稳。
我边帮他揉手腕边说:“何苦自己写,找两个人代笔就行了。”
乾隆靠在引枕上看着我说:“自重华宫开笔以来,朕就没停过笔,紫禁城东西十二宫,大殿小殿、苑围哪一处能少了福字,还有赐皇子、宗藩大臣,和宫禁侍卫的,光丹砂就用了几十斤,绢用了十几匹不算,墨汁差点要用桶装。”
他平躺到炕上,翻了个身,指着炕屏道:“从朕记事起,永寿宫就摆着这架炕屏,都十几年了,内务府也不张罗着给换换。”
我趴在乾隆的耳边低声问:“不知皇上记事时,是十几岁?”乾隆今年三十五岁,他说从他记事起就看到这架炕屏,隔着十几年,岂不是他十六七岁才记事。我弯腰伏在炕桌上小声偷笑,乾隆也笑起来说:“偏你能鸡蛋里挑骨头,朕六岁入尚书房,皇祖都夸朕聪明,到你这儿朕成了呆儿了。他把我卷入身下,过来咬我鼻子,我笑得喘不过气来说:“好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饶命。”闹了半晌,乾隆才放开我,我坐起身,理了理头发。
他抓住我的手说:“前儿进贡来的金八宝炕屏,朕让人已备出来,另外备了金八宝的炕桌,金缕丝的床帐,金八宝的地桌,椅子。还有一个双凤的金八宝脸盆,已着内务府送进来。你喜欢住偏殿,朕不勉强,但是那些东西一定要摆上,不是摆谱,朕是让人知道,你的身份不容小觑,过年的时候,朕传旨诰封的公主、福晋也过来给你磕头,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我被乾隆的孩子气逗笑了:“即使是贵妃、妃也没有公主、福晋给磕头的道理,何况我只是一个嫔,知道的是皇上疼我,怕我受委屈,不知道的一定说皇上糊涂,没了礼数,乱了规矩,皇上的一世英名,岂不成了别人的话柄。”
乾隆咧着嘴笑了笑说:“朕的瑶池真是越来越明白事了。”说着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我的脸一阵发烫,忙把头埋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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