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时间过的很快，高一这一年马上结束了。同学们有时候课间会聊一下暑假计划。
司柏霭好几次发现放学路上，柯以濛对着校门口中介张贴的勤工俭学海报会驻足很久。
柯以濛这些天还有点心神不宁的，最近他又多了一个习惯——
手里永远有个小东西在摆弄，不过都是几块钱一包的那种廉价的小拼块。
柯以濛的手特别漂亮，不但纤细修长，而且白嫩柔滑，指尖透着淡淡的粉。
但因为小拼块太过廉价，经常因为插不进去两只手都按红了。
这几天，柯以濛手上的东西变成了可乐罐上的拉环。
有时候手心里端摹着，有时又套进无名指上摩挲。
司柏霭给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过去。
柯以濛把身子转过去。
司柏霭用手捅了一下他的腰。
柯以濛最受不了挠痒痒，连忙小声说：“别闹……我在施法。”
“？”
被问的频繁了，柯以濛最后只好说：“我听人说…东西在手上时间长了，就能变成真的。”
司柏霭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药别停。”过了一会儿噗嗤笑了出来：“你觉得这个铝环会变成戒指啊？”
柯以濛耳尖有点红：“万一是真的呢，心诚则灵……”
又过了一段时间，柯以濛开始神神秘秘地在座位上写什么东西。
司柏霭每次想去看，柯以濛都立刻把字全部用胳膊挡住，一点缝隙都没有，小气的很。
司柏霭只瞟到一眼纸的颜色粉粉的，好像是信纸。
他写字时有时会想很久才下笔，有时会傻傻笑起来，有时又会苦恼郁闷地咬笔头，有时会出神地发呆，回神后偷偷瞄司柏霭一眼。
司柏霭有点看不懂。
一个礼拜了，柯以濛还在写，司柏霭趴过去：“你到底在写什么啊？小说吗？”
班上最近流行写什么同人文，他课间看到前桌女生就在写。
柯以濛马上把纸捂住，防备地看着他。
应该就是小说了。
写小说给了柯以濛诗人的气质，司柏霭经常能看见他不经意间，目光温柔地投向某个地方，像是那里藏着什么动人的风景，唇角也不自觉地弯起来。
有些时候，却眼眶泛红，宛如雨滴的眼眸终于化成一滴晶莹的泪珠，被柯以濛偷偷抹去。
今天的柯以濛写东西时好像特别沮丧消沉，1分钟能听见他叹八声气。
小说有这么坎坷的剧情吗？
司柏霭问他，柯以濛不说，司柏霭最后使出杀手锏：“手好疼啊。”
“啊？”柯以濛立刻放下笔转过来，“怎么了？”
司柏霭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有点伤心，也不知道当初帮的谁，现在连问句话都不愿意说。”
柯以濛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眼睛紧紧盯着桌面，泛红的嘴唇抿了又抿。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好像真的很难，司柏霭看到柯以濛三箴其口，最后轻声说：“我就是在想……怎么能让一个人不会拒绝自己呢？”
这个回答是司柏霭没有想到的，他神经大条地问了句：“你是向谁借钱，还是看上哪个女生了？”
柯以濛沉默着不说话。
司柏霭有些郁闷地想，如果是借钱可以向他借啊，如果是看上哪个女生……
不知怎么司柏霭心脏涌出莫名的酸胀，像积满了一池秋雨的水塘。
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谁能答应你呀，现在是高中，而且马上期末考试了。”
柯以濛的脸刷地熟透了，他的皮肤白，红起来就特别明显，脸颊连着耳朵一片红。
像一朵粉红色的云。
司柏霭从小到大没正经看过哪个女生，却尤其喜欢看同桌的脸。
快上课时，柯以濛还是桃子熟了一样的小脸，司柏霭叹了口气，趴了过来，戳了戳他：
“……你不是快过生日了，你想干什么就在生日那天去做吧。过生日的人是老大……别人应该不会拒绝你的。”
柯以濛的生日在两周后，司柏霭已经想好了生日礼物。
柯以濛喜欢小东西，司柏霭就送他一个真正的，不用他去“施法”，不用他去花钱买的好东西。
那一段时间柯以濛情绪一直反复无常，有时候看他朝着窗外愣愣地发呆，有时发脾气把信纸上写好的东西统统都涂掉，偶尔也会甜甜地弯起唇角。
他生日前一天放学时，柯以濛像有心事，收拾书包收拾得很慢。
司柏霭快走时，听见柯以濛突然叫住他。
司柏霭发现他脸很红，然后听到他小声地说：“司柏霭，我的……那个写完了，明天给你看好不好。”
“哦，好。”
司柏霭回答，正好门口有人喊他，拎起书包就走了。
如果时间会倒转，他多么想留在放学的那一天，无论谁叫他他都不走，他会跟柯以濛说：“现在就给我吧，求求了。”
可是时间不能倒转，第二天，司柏霭早早就来了。
他藏了一个限量版乐高在教室后面的书柜里，这个乐高是夜光的，他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他相信这个礼物绝对可以让柯以濛惊掉下巴。
可是等了一天，柯以濛都没有出现。
再后来的消息就是，柯以濛退学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16
司柏霭时常想，那个时候他如果明白的早一点，再主动一点，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确实开窍太晚，直到柯以濛离开，直到某天前桌女生问他到底对柯以濛是什么感觉，说她写的同人文里的主角就是他俩时，他才如梦初醒。
他时常会梦见第二天，柯以濛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好看的粉色信封交给他，司柏霭郑重地接过来，然后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再也不放他走。
但是梦总会醒，上天惩罚他的迟钝和言不达意。
那纸上写的是什么？跟他有关吗？是小说还是……
司柏霭不敢想，不敢深想，他只能催眠自己，说那页纸上也没什么，只是一场恶作剧。
可是没有用，那页纸像一道封印，把他牢牢地困住，让他在耿耿于怀和混混沌沌中度过了余下的高中。
后来他如愿考上了公安大学，周围都是铮铮硬汉，不是没有过身体的渴望，但是没有一个人像柯以濛那样，能让他甘愿挡在前面，会总是想逗他，想给他最好的。
他终于承认，高一是他过的最开心的一年，好像因为柯以濛，幸福有了具象化。
柯以濛像是白开水一样淡的高中生活里，偷偷加的一颗糖、一杯奶茶、一块点心。
之后的许多年他都没找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曾经有人问过他有没有过初恋。
司柏霭不知道从没开始过算不算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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