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绵被噩梦惊醒意识,眉峰紧蹙。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左手被人压着,温度很高。
言维叶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支颐,正闭目养神。
在岑绵醒来那一刻,他也醒了,起身按呼叫铃的动作被岑绵误以为要离开,她慌忙不顾扎在手上的针,倏起,紧紧环住他脖子。
细若春葱的胳膊细密地战栗,频频在快要抱不紧他的时候重新用力叩住胳膊。
言维叶揽住腰枝轻抚:“我不走,陪着你。”
岑绵在他颈窝轻声说了什么,言维叶听不清。
“先躺下,手背出着血呢。”
护士仓惶推门而来,目睹瘦弱的女孩攀在男人结实宽厚的肩上,而男人正垂眉温声安抚。女孩太瘦了,他一掌就能覆住她的腰,任谁看了都会露出怜爱的目光。
不知道男人是怎样安抚她的,但女孩总算趟回病床。她可以恢复工作。
“皮下已经淤血了。”护士准备重新给岑绵打吊瓶,嘱咐说,“家属一定要注意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还有就是她两天没吃饭身体虚弱,现在醒来可以安排进食。”
待护士离开,言维叶揉着岑绵淤青肿起的手背,她空洞的眼神落在彼此叠在一起的手上。
“没事了。”
“我扶你起来吃饭。”
岑绵说不想吃。
“那你是想一直住院输葡萄糖么?”
岑绵动了动眼珠看吊瓶里一滴一滴缓慢坠下的药液,抿了下干涩的唇:“好吧。”
言维叶几乎算得上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岑绵想自己吃:“我只是刚才做了个梦,现在没事了。”
言维叶不准,问她“又梦到那个人了?”
她被喂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嗯,穿一身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记得刺眼的刀光。”
言维叶没再问关于昨晚的事,而是问了岑绵家的住址,“等会有人过去打包你的必需品。”
“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处理就好。”岑绵嗓音娇柔,听得出还没从昨晚的阴影中走出。
言维叶睨着她,随即点了点头:“回去再买也成。”
意思是铁下心不让她回去了吗。
岑绵想。
她撒娇般牵住言维叶的手:“我告诉你。”
因为有些东西不是买就可以买到的。
……
傍晚等岑绵睡着言维叶才动身去远郊的厂房。
沙石在车轮飞驰而过时尘土飞扬,撵出躁响。
司机打开后座门,等候多时的助手迎上来递上手套。
言维叶慢条斯理戴上皮质手套,脱掉外套递给身边人,抻起黑色衬衣袖子走进厂房,紧实的小臂在走廊昏黄灯光下分割出分明肌肉线条。
他走着,看到灯光中心昏睡的人时突然停下。低睨着被五花大绑的严征,低下头冷哼了声,肩颈线条跟着一抖。
言维叶坐在他对面,歪头点了支烟,两指夹着拿开,吐出一口白雾。他不言语,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慢慢抽烟,阴翳冷慑的眼眸如同毒蛇吐信。
严征在椅子上像蠕虫似的扭来扭去,被堵上的嘴嚷嚷着一些频调。
言维叶勾勾手指,有人过去取下他嘴里的东西。
“言维叶你要干嘛!”
言维叶轻叱:“你做过什么?”
严征转了转眼珠:“老子天天在家,言维叶你别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人。”
言维叶勾起一侧嘴角,转身,皮鞋迈进的脚步声似死神倒计时。
他从桌上一众道具拿起拔牙钳放在灯光下捏了两下。
“杀人犯法啊!言维叶!!”严征带动椅子狂跳,撞击和呐喊声形成好几道回音扩散出去。
言维叶放下,拿了把刀过来,“谁说我要杀人”,弯腰,手指在严征脸上比划长短:“岑绵脸上有道七公分的伤,你说我在你脸上划多少比较好?”
“你。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刀尖在他太阳穴点了点:“你不会真以为这个注满浆糊的脑子,想出了天衣无缝的计划吧。”刀流转到严征喉结,下压。
“啊啊啊七公分!和她一样行了吧!”严征的汗珠浸湿头发,滚落过眼皮,头发错乱铺在脑门,气喘吁吁盯住言维叶。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动动脑子。”言维叶摸着眉弓,冷叱。
“根据身高体重,你这刀应该等比增长。”邪笑浮现在他脸上,刀尖扎进严征的脸,“放心,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外面骤然开始下雨,雨声如鼓,惨叫和求饶夹杂在其中。
严征歪倒在地,血完全覆盖了他的五官,尚存的呼吸和微弱的咳嗽声昭示他还活着。
言维叶将手中的刀和高尔夫球棍扔给站在身旁的助理,然后是手套,摘掉手套时,血珠还在下坠。助理要收拾的东西应接不暇,但有条不紊。
随即又为言维叶展开外衣,他转身穿上,理了理衣袖,说:“找个地方换衣服。”
-
再回到病房,岑绵已经醒了。她靠在床边与他一窗之隔,两厢对视。
她脸色比下午红润很多,眼眸中又有了星光。
“找到那个人了吗?”她问。
言维叶坐下来,他身上特有的香味变淡了,更多的是雨水的潮湿气。
“就是处理这事儿去了,关进去了。”他给她倒了杯温水。
岑绵手里拿着玻璃杯,瓷白的手背上泛起青紫,越发像易碎的瓷娃娃:“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
言维叶浅笑:“好,那今晚想做点什么,猜你会睡不着。”
“是啊,睡了一下午。”岑绵掀开被子揉腿,“腿都要睡麻了。”
“我们玩个交换问题的游戏吧,要坦诚。”言维叶。
岑绵斜眸看他,听他继续:“你问我几个都可以,但我只需要问你一个。你考虑考虑。”
岑绵从他眼眸中读不出任何内容,摸不到他的想法,但她还是说了好。
“你先来。”言维叶把她被子盖回去。
她盯着桌上散发淡淡香味的玉兰花,想自己要问什么。他有那么多问题令她捉摸不清。
你的家庭。
我们的结果是不是只有分手。
须臾的缄默后,她启唇问:“你真的没和其他人上过床吗?”
“没有。”
他漆黑的眸里闪着笑意:“我说过的话,真的没骗过你。”
岑绵燥红了脸,小声吟喃:“轮到你了。”
“你的家人不在杭州?”
岑绵手指痉挛了一下,很短促,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岑绵点了点头:“我初中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
“你说过只问一个问题,不能再问我为什么会跑去北京读书。”她猛地抬头,带着小猫发怒的腔调。
言维叶后靠到椅背上,好整以暇:“这个不用问,肯定有亲戚在。”
被猜中了,岑绵娇羞的蹭了蹭鼻梁,手指比“1”,“我再问一个问题。”
言维叶挑眉,喉咙里挤出个带有颗粒感的音节,意思是她可以继续。
“聊聊你的初恋吧言维叶。”
病房短暂安静,言维叶像是做了个简短的回忆。
“可爱,明媚,努力。”
短短几个词岑绵心中已经描摹出女孩明艳又干练的形象。
“还有,在眼前。”
“欸?”心猿意马中的岑绵没跟上言维叶的节奏。
快速回味了一番,反应过来。
“什么啊,我是认真问的。”岑绵羞惗地双手捂脸,鼻梁上的小红痣被揉皱。
“我也是认真回的。”言维叶声音含笑,又富有砂砾。
拿开她的手,俯身在她眼尾亲了一下,问她还对什么好奇。
“等等等等。”岑绵抱紧自己双腿,捋清思绪,“你说得是我?”
“不然呢。”
“言维叶,你都28了!”
怎么可能没谈过恋爱。
“又觉得我老了?”
“……没有。”
又被言维叶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绕开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睡觉的功夫,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健康的事。”
言维叶眼眸微偏,岑绵强调:“你说过要坦诚。”
他又将视线扭转回来,与她对视。
“是。”他问她怎么知道的,自己换了身衣服才来。
岑绵说,你淋过雨。
不问他对方是谁,做过什么。第六感告诉自己那个人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言维叶怕吓到了她,才揉了揉她的头发。
床边已经有了晨曦微光,他问她困不困。
“想吃糖雪球。”岑绵看言维叶眼中先是冒出丝疑惑,然后拿起手机,却被她匆匆按下,“算了。这大早晨的不麻烦你的员工了,睡吧。”
她拉了拉言维叶手,让他一起睡。
住院是因为回来这几天一直没好好吃饭,贫血外加受到惊吓,所以她现在其实算不上病号,不用委屈言维叶,就是他肩宽腿长,和她睡在一起着实有点挤,两人紧密相贴侃侃够睡。言维叶夯实的胸膛贴着她的蝴蝶骨,蓬勃滚烫的心跳一声声击打在她心上。
事完全过去,已经是年末,正月初十。
岑绵原本打算初一就回北京,直接被推迟了九天。
进门她就一直在逗言维叶的两只小宠物。言维叶提着她的行李箱进来问她想不想补过一个年。
“怎么过?”岑绵从饲养箱收回手。
“晚上吃个年夜饭,我找地方。”
“在家吃吧。”岑绵凑近言维叶,“以前都是自己在家过,我想有人陪我一起。”
言维叶展臂拥进怀里,说好。
岑绵收拾好东西出来,言维叶勾住她腰坐在他腿上,问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满汉全席。”
孙妍前几天和她视频说,想知道一个男人在不在乎你,就尽情提要求试试。
言维叶还是那样,对她的要求全盘接受。
于是晚餐前,他开始拆封厨房里的厨具备菜烧菜。岑绵说要来打下手但被他拒绝,只能站在旁边注视着他专注时雕塑般的侧脸。
他刀法利落,烧菜行云流水。不到一小时,一桌菜准备好。只是不太符合传统年夜饭。
“都是之前在美国跟室友学的,不太正宗。”
“室友?”
言维叶点点头:“他家里当时遇到困难,我就让他住进来了,他过意不去非要承包我每天餐食,我也顺便学了一手。”
岑绵尝了尝:“味道很好欸,言维叶你深藏不露啊。”
“和你口味就好。”言维叶笑笑。
岑绵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满意!”
饭后她歪靠在椅子上犯懒,言维叶归置厨房。
她叫了他一声,言维叶回头。
“春节快乐!”她笑得那样明媚,如同冬夜里昭然绽开的烟花。
“春节快乐,绵绵。”言维叶语意温柔。
小言真的有在好好谈恋爱啦[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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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九枝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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