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白衬衫被鲜血染红,血液像红色的植被,嵌入木质地板的缝隙里,他躺下的地方在书架后,离玻璃门有一段距离。
昨夜刘姨收拾好桌子后,将大家遗留下的书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今早询问过葛菲后,才拿上二楼图书室,顺便做清扫工作。
众人闻讯而来,葛菲在走廊里爆发出痛哭声,双手捂着脸,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陈慕白姗姗而来,面色同样煞白,他甚至顾不上葛菲,整个人跌倒在地,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傅言行打电话通知警局,同时请所有人聚到客厅,严禁随意走动。
顾庭希胃里搅得难受。
傅言行随身带着手套,扔给韩琛一副,顾庭希也想要一副,傅言行纳闷道:“我搞批发的?随身带他个七八副手套?再说你会验尸还是怎么的?”
顾庭希撇嘴,就有点不高兴。
“死亡时间粗略估计在八到十个小时内,现在是七点半,致命伤在胸口,没有打斗痕迹。”韩琛判断后说。
“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没有打斗痕迹,很有可能是熟人。”傅言行说。
顾庭希吐槽:“废话,这里哪个不是熟人?”
傅言行直起身,单手插着腰说:“你这样啊,你先下楼去,我们大人办正经事,你别在这里碍事。”
顾庭希懒得跟他啰嗦,正要转身,突然瞥见窗户没关,他脚步一顿,朝着窗户走去,喃喃道:“我昨天来拿书的时候,窗户还是关着的。”
傅言行道:“可能是没关紧,被风吹开了。”
雨下了半夜,近窗户那块地方,全都被打湿了,屋子里湿气也重得很。
顾庭希用袖子包住拳头,推开窗户往外看,“楼下是什么房间?”
“李进的画室。”傅言行道。
“我下去看看。”顾庭希拔腿往外跑。
傅言行朝他喊道:“你别乱动啊!”
顾庭希已经跑了没影,从二楼往下只有一道楼梯,会经过客厅,他一出现,所有人立马看向他,七嘴八舌问话。
顾庭希瞥了陈慕白一眼,摇摇头说:“没跟我说什么。”
韩琛已经追了上来,“走吧,去画室。”
傅言行在楼上继续检查现场,韩琛和顾庭希走去画室,发现画室门锁着,顾庭希灵机一动,说道:“葛菲应该有钥匙。”
两人又回客厅,问葛菲拿钥匙。
田喆多嘴问道:“你怎么会有画室的钥匙?”
葛菲眼泪还没流干,闻言一怔,缓缓说道:“家里的钥匙我都有。”她直接给了顾庭希一大串钥匙,从其中拨出一根,“是这把了。”
顾庭希接钥匙的时候,他察觉葛菲的手在发抖,犹豫了半天,问:“房间有钥匙吗?”
葛菲脸瞬间苍白,硬着头皮说:“没有。”她没有去看陈慕白的表情,身体僵硬坐在椅子里。
众人面色各异,尤其是田喆和陈慕白,一阵黑一阵白,而葛妙丽面色铁青,眉头几乎打成了死结,前天还是笑吟吟的脸,今天只剩严肃,身体在沙发里扭来扭去,一会儿靠近沙发里,一会儿又端正坐直,显得很不舒坦。
韩琛拿上钥匙去开画室的门,诚如葛菲所说,李进很爱画画,垃圾桶里有很多捏扁了的颜料管,还都是大号的,顾庭希蹲下身,用袖子拨了拨,大多数都是艳色系,红色偏多,他正要说什么,韩琛揭开了遮盖画板的白布,一位袒胸露乳的女子画像出现在视野里。
她的五官还没有完成,但顾庭希有预感,这就是葛菲。
韩琛很快又把白布遮起来,“走吧,去他房间看看。”
两人从画室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葛菲向他们投来紧张的眼神。
钱多多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葛菲紧张地攥紧了裙摆。
顾庭希摇头:“没什么。”他不再看葛菲的反应,快步上了楼。
他们没有李进房间的钥匙,当然,葛菲刚才有可能是撒谎,这串钥匙里有李进房间的钥匙。
顾庭希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提起那串钥匙。
韩琛已经打开了房门。
房间没锁。
看来房间没有画室重要,又或许李进是被临时叫出去的。
韩琛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但李进是十点半离开客厅,所以准确来说,死亡时间应该是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这一个小时里。
两人在房间里看了一圈,一无所获,下楼前又去了图书室。
傅言行正在查看李进的手机,见两人进门,他抬了下头,愁眉不展道:“你记不记得,昨晚陈慕白是怎么说的?”
顾庭希回忆了半晌,“他说,要上楼帮李进拿抽奖箱,然后我在楼梯口遇到他,他身体不舒服。”
傅言行把手机举给他们看:“昨晚十点三十五分,李进上楼后没多久,给陈慕白发了条短信。”
——来图书室见我,立刻!马上!
“看聊天记录,李进平时和陈慕白说话就很不客气,颐指气使的感觉。”傅言行道,“不瞒你说,据我们之前调查,李进和陈慕白签署的经济合同,是八二分,李进占八成。”
顾庭希问:“你的意思是,昨晚,陈慕白杀死了李进?”
傅言行摊手:“还有其他可能吗?走吧,下楼去问问。”
顾庭希不经意看向墙面的油画,情不自禁走了过去,他看着那副油画,不禁想,陈慕白会是冲动杀人吗?他假装失忆是为了炒作吗?
好像说得通。
李进是炒作营销的专家,而陈慕白是木讷的小说家,他不想再配合所谓的炒作,激情杀人,刺死了李进。
可是凶器呢?如果是激情杀人,图书室里怎么会有水果刀?
顾庭希想不明白。
韩琛站在他身后,见他情绪低沉,轻声喊:“宝宝,走了。”
“来了。”顾庭希蓦然转身,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直耿耿往前栽,韩琛箭步向前,把他抱进怀里。
顾庭希看向鞋底,又看地板,“为什么地板上有水?”
附近没有窗户,又有书架遮挡,根本飘不进雨水。
韩琛问:“你有没有扭到脚?”
“没有。”顾庭希无意识蹭他的胸膛,眼神怔怔看着那滩水。
韩琛心疼地搂紧他,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他明显能够感觉到顾庭希长大了,成熟了,同时变得多愁善感,可他宁愿顾庭希永远是那个没心没肺无法无天的孩子。
楼下傅言行正在问话。
刘姨语无伦次叙述清晨发生的事情,“夫人让我把书放到二楼桌子上,我进了门,闻到有股怪味,放下书后看见一只脚,然后就看见李先生躺在那里。”
陈慕白猛地把头抬起来,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傅言行环视众人,“你们昨晚最后一次见他是几点?”
所有人都表示在交流会上,李进上楼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钱多多插嘴道:“要这么说,慕白老师是最后一个见到李进的。”
“不不,他没有给我开门,我当时很不舒服,所以我就下楼了。”陈慕白看向顾庭希。
顾庭希迟疑道:“我在楼梯口撞到他。”
傅言行问:“你们后来有人再见过他吗?”
所有人都摇头。
傅言行掏出李进的手机,打开那条短信给陈慕白看,“那么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陈慕白面色骤然大变,惨白得好似从棺材里爬出来,嘴唇嗫嚅半晌后说:“我......我去图书室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众人大为惊骇,从沙发里腾地站起来,目光齐齐朝他看去。
“不是我杀的,我害怕、害怕你们误会,所以昨晚,昨晚我没说。”陈慕白搓揉着脸,喉头发涩,“我走到玻璃门前,我看见他倒在地上,胸口有把刀子,到处都是血,我很害怕,我怕你们以为,我杀了他,我就......”他痛苦地抱住脑袋。
“你假装失忆,和李进炒作,你们发生了分歧,所以你杀了他!是不是!”傅言行厉声问道。
“不是!”陈慕白嘶吼,“不是炒作!”
“你承认你假装失忆了!”傅言行冷笑。
众人脸上的表情可谓五彩缤纷。
陈慕白情绪焦灼,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在原地来回走动。
葛菲满脸濡湿,追问道:“慕白,是你杀了人吗?”
“我说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陈慕白声嘶力竭道。
韩琛突然问道:“那时候是几点?”
陈慕白恍惚摇头。
“十点五十。”顾庭希回答,“李进上楼的时候是十点半,陈慕白是十点五十。”
傅言行道:“也就是说,李进死亡时间可以压缩到十点半至十点五十中间。”他再次看向众人,沉声道,“如果陈慕白不是凶手,那么在这个时间段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是......刘阿姨、韩琛,还有赵宝生。”
刘阿姨跳了起来:“我在厨房的呀!”
顾庭希道:“厨房上楼需要经过客厅,除非翻墙,不过昨天下雨,而且,刘阿姨应该没有这么利索。”
刘阿姨忙不迭点头:“就是就是。”
傅言行犀利的眼神睨向赵宝生。
赵宝生穿轻薄的白色圆领T恤,外套一件棒球服,姿态从容地坐在椅子里,坦然地说:“我没有出过房门,另外,我没有杀害李进的动机。”
傅言行嘴角一勾,冷笑道:“你有,《悬崖上的玫瑰》是你写的吧!陈慕白偷走了你的玫瑰,李进很有可能是帮凶!”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失色,陈慕白尤其愕然,原本就难堪的面色越发煞白,他捂着心口,似是真的痛不可言,脸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
赵宝生牙关一紧,阴沉道:“那又怎么样,十多年前的事情,我何必现在来杀人。”
钱多多整个人蹦了起来,声音尖锐道:“什么!《悬崖上的玫瑰》是你写的!”
赵宝生冷冷看向陈慕白。
陈慕白喉头干哑,声音几乎可闻:“是。”
钱多多气得满脸通红,汗水淋湿了他的后背,他脱了西装外套,穿着单薄的衬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怒拍大腿道:“你们两个蠢货!向日葵金奖颁给了抄袭小说,你们知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
葛菲茫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慕白说不出口,他屈下身体,抱紧膝盖,视线不看任何人。
赵宝生冷笑道:“我来说吧,我和陈慕白是同一个文学社的,大三那年我出国读书,当时刚好写完玫瑰第一稿,我把原稿留给他看,直到好几年后,我回到国内,才知道他用我的小说去投稿,还获得了向日葵金奖。”
傅言行问:“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我说?我怎么说?原稿在他手里。”赵宝生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哀伤,“当时陈慕白跪下来求我,加上他家境不好,我从前与他惺惺相惜,一时心软,就放过了他。”
傅言行笑道:“时隔多年,你后悔了,我猜当年的事情,应该也有李进推波助澜。”
赵宝生直视傅言行的眼睛,淡道:“如果我要杀人,也该是杀陈慕白,不是吗?”
傅言行坐到茶几上,长臂覆住陈慕白的后背,凉凉道:“他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可说?李进坑了你不少钱吧?”
陈慕白猛地直起身,用力之大将傅言行的胳膊给震开了,“不是我杀的,是他、是他要杀我!”
田喆插嘴道:“你确实疯了吧。”
“我没有疯。”陈慕白突然站起,转身看向满面泪痕的葛菲,用手指着她道,“你们两个合谋要杀我,我都听见了!”
葛菲蹙起眉,偏过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慕白疯癫道:“我的版权卖不出了嘛,我知道,你们想我死,这样你们就可以高价卖出我的版权,然后双宿双飞!狗男女!”
葛菲不发一声,抱着手臂身体微颤。
“你别胡说八道!”葛妙丽从沙发里站起来,她裹紧身上的外套,扬声骂道,“别像疯狗一样在这里咬人!”
田喆也道:“是啊,慕白,你在说什么?”
傅言行问:“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耳听为虚,有人要杀我,和我杀死了一个人,分量根本不同。”陈慕白嗤笑,“如果我报警,无非是当成误会,轻飘飘收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追来别墅吗?”
傅言行皱了下眉,“所以,你并非要炒作。”
“炒作?我炒够了!”陈慕白唾沫直飞,他擦了下嘴角,哽咽道,“我要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有一腿,最好是通过警察的嘴,这样他们就不敢杀我。”
顾庭希突然一个咯噔,恍然大悟道:“你昨天偷拿了李进的保温杯,故意蹭上去一截口红。”
陈慕白没有反驳。
顾庭希娓娓说道:“这栋房子里除了刘姨外,只有两位女性,李进的保温杯上有口红印,相信没有人会猜测是葛妙丽女士。”
葛妙丽身体绷紧似的,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顾庭希又说:“李进发现了口红印,偷偷用袖口擦掉,你们两人之间早就在明争暗斗,又彼此心照不宣。”
陈慕白苦笑:“没错,所以,他昨天给我发短信,让我上楼,我也想看看他玩什么花样,我刚走到玻璃门前,就发现他死在那里,我没办法告诉你们,因为我已经有了‘杀人’的前科,警察会误以为是我杀了人。”
顾庭希道:“韩琛在此之前不认识李进,凶手只有可能在你和赵宝生之间。”
陈慕白脚软跪到了地上,痛哭流涕道:“我说了,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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