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行对众人说：“刚才警局同事发来消息，这两天刮台风，吹倒了几棵树，拦住了山路，他们要晚几个小时才能到，时间不早了，先吃午饭吧，刘姨，麻烦你去煮几碗面。”
钱多多揉揉肚子，“确实饿了，早晨闹了这一出，早饭都没顾得上吃。”
刘姨煮了一大锅面，煎了荷包蛋和午餐肉。
众人挪步餐厅，一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有人提前打开了空调，开到了三十度。
“是不是太热了？”钱多多把外套挂在臂弯里，走去调温度。
傅言行突然一喝，阴森地说：“谁动空调，谁就是凶手。”
众人脚步一顿，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钱多多讪笑道：“我不热。”他拉开椅子坐下，笑说，“虽然你这话没道理，但是我不想惹麻烦。”他解开两粒扣子，露出内衬的老头衫。
“莫名其妙。”田喆勾开椅子，大剌剌坐下，拿起筷子吃面。
顾庭希脱下身上那件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把碗里的荷包蛋夹给韩琛，笑眯眯说：“你病刚好，多吃点鸡蛋。”
刘姨在旁道：“鸡蛋还有，我再去煎几个。”
顾庭希忙道：“别忙活了，阿姨，你也坐下吃吧。”
刘姨赧然道：“不太好吧。”
葛菲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放下筷子，轻轻叹道：“这种时候了，坐下吃吧。”
刘姨这才落座，默不作声拿起筷子。
顾庭希环顾一周，傅言行、钱多多、田喆吃得最畅快，只有葛妙丽和赵宝生不动筷。
“赵老师，你怎么不吃啊？怕被下毒啊”顾庭希问。
赵宝生喉头动了动，热得直扯领子，他瞥了眼刘姨，慢慢拿起筷子。
田喆随口吐槽：“小说写疯了。”
顾庭希又问葛妙丽：“你怎么也不吃？”
葛妙丽端坐在椅子里，艰难地低下头，吃了一口面，汗水从额头蜿蜒落下，外套始终紧紧裹在身上，她露出一抹笑容，“慕白还没吃吧，我去给他送饭。”
傅言行头也没抬，“他现在是嫌疑人，禁止探视。”
葛妙丽用餐巾纸抖风，“知道了，我没胃口，你们慢用，我出去走走。”
顾庭希把头抬起来，“再吃两口啊，等警察来了，还要盘问录笔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得上晚饭。”
葛妙丽用纸巾掖了下汗，又再拿起筷子，面撩到高处，低头衔住。
顾庭希轻声问：“阿姨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热？还是因为，你弯不下腰？吃面不方便？”
四面八方投来困惑的眼神，葛菲问道：“妈你怎么了？腰受伤了吗？”
葛妙丽手一抖，筷子落回面碗里，溅出几滴汤水，眼圈在瞬间哽红。
顾庭希掷地有声地说：“她不是扭伤了腰，而是穿错了衣服。”
葛妙丽抿紧了嘴，呼吸从平缓到粗重，最后归于沉寂，“把空调关掉吧。”
葛菲不解道：“你穿了我的衣服？”
“你这个蠢货！就是因为你这么蠢，总是被男人骗，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葛妙丽怒而暴起，用手指戳向葛菲的太阳穴，将原本就虚弱的葛菲一下子从椅子上顶了下去。
刘姨扶住葛菲的后背，田喆站起身，拽住葛妙丽的胳膊，纳闷道：“怎么了？怎么回事？”
顾庭希道：“葛妙丽是杀死李进的凶手。”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般的死寂。
钱多多茫然道：“这怎么可能呢？昨天葛姐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呀。”
“因为李进不是死在我们散场之前，陈慕白看见李进的时候，他还没有死。”顾庭希娓娓说道，“我猜测，李进原本打算捉弄陈慕白，因为陈慕白假装失忆，自爆杀人，导致他的风评变差，与其这样，不如让所有人都以为陈慕白疯了，所以李进设了一个局。”
顾庭希走去把空调关掉，缓缓说道：“他购买了很多红色颜料，应该还买了一把魔术刀，他将陈慕白引去图书室，伪装成自己被杀的场景，等陈慕白冲下楼之后，他很快爬起来，从内侧楼梯跑回三楼，回房间换衣服，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钱多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希望陈慕白大喊杀人，把大家引到图书室，结果尸体不见了，李进还活着，所有人都会以为陈慕白疯了。当然计划也有可能失败，陈慕白或许会站在原地大喊，但这些无关紧要，就算计划失败，李进可以说自己是开玩笑，也可以告诉大家，之前的杀人自首也是误会，这些种种都无所谓，但唯独有一件事，出乎李进预料。”顾庭希道，“陈慕白没有大喊大叫，甚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害怕自己成为杀人犯，他在假装失忆，这一点是李进没有想到的。”
赵宝生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你十点半之前去过图书室，当时门上锁，而后来门又打开了，是因为李进提前在图书室放了颜料和魔术刀，还有一桶水，用来擦拭流到地板上的颜料。”顾庭希道，“最重要的是，陈慕白在玻璃门外就看到了尸体，而今早尸体所在的位置，并不靠近玻璃门。”
赵宝生琢磨着点了点头。
顾庭希继续说道：“为了完成这个计划，李进需要买两件一模一样的衬衫，他回房间后换下了那件带颜料的衣服，穿上了崭新的一件，也就是他身上那件。”
他顿了顿，视线看向葛妙丽，缓缓说道：“而如今带颜料那件衬衫，正穿在葛姐身上，对吗？”
葛妙丽跌坐回椅子里，她哑然失笑，浑身的力气被泄去，汗水浸湿了那件衬衫，那件她洗了一夜都洗不干净的衬衫。
“昨晚，他说去拿抽奖箱，一去不回，我就知道他又要搞名堂。”葛妙丽解开外套纽扣，又卷起衣摆，露出衬衫的一截，“我敲开他房门，看见桌上那件衬衫，我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李进就是这种人，哗众取宠，还充什么艺术家，他得意洋洋地喊我岳母，还把计划告诉我，要逼疯陈慕白，和菲菲结婚。”
葛妙丽嗤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约他去图书室，要和他谈一谈菲菲的事情，他果然去了，然后我杀死了他。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让人以为他死在十点半，我溜进他房间，把魔术刀和衬衫拿走，魔术刀是塑料材质，我折断后扔进了马桶，而这件衬衫......”葛妙丽苦笑，“如何都洗不干净，并且，实在是太小了。”
葛菲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为什么？”葛妙丽突然笑了，她用两指掐住葛菲的下巴，“因为你这个蠢货，不甘寂寞，上赶着被骗子戏弄！”她猛一甩手，将葛菲的脸掰到一边，“人可以犯错，但不可以犯贱！”
葛菲呼吸蓦然粗重，撕心裂肺道：“我从来没有过选择！一直是你！一直是你在替我选择！”
葛妙丽眼中含泪，轻声说：“从今往后，你可以自己选。”
葛菲捂住眼睛，无力地蹲下身，“我还有得选吗？”
葛妙丽苦涩道：“你看你，又来了。”
*
很多天之后，案件告一段落，在警方的审问下，葛菲终于坦白，李进曾经与她密谋杀死陈慕白，这件事情被陈慕白知晓，葛妙丽或许也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葛妙丽用尽方法劝葛菲和李进分手，然而事与愿违，随着陈慕白失忆，事情向着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
人与人的亲密关系就像一根打了死结的绳，越是想要捋顺，就越是纠缠难解，葛妙丽解不开这段绳结，最终割裂了它。
人的一生要打多少结，又要进入多少死巷，顾庭希坐在书店二楼，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在那些或急或缓的步履中，有多少人正在走向绝路。
砂锅端上桌，香味扑鼻，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白腾腾的烟雾袅袅升起，拂向顾庭希的眼睛，在迷蒙不清的视线里，他看见韩琛温柔的笑容。
“琛哥，咱俩一直别分开，你有难处，或是有不高兴，一定要跟我说，行吗？”顾庭希把筷子拿起来，“不要憋在心里。”
韩琛笑而点头。
“至于我的事情，我不说你也都知道。”顾庭希抱怨地说，“你什么都知道。”
“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你在长大，我也在成长。”韩琛伸长胳膊，揉他的脑袋，“我不会和你分开。”
下次见~~拜拜拜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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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消失的尸体（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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