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到家，刚进门鞋还没换好，唐安慧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急匆匆过来，殷切地问姜禾怡这亲相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姜禾怡摇摇头，一头瘫软在沙发上，抱着沙发枕，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你倒是和我说说，是人家不满意你还是你不满意人家？”
“他满不满意我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满意他。”姜禾怡抓着抱枕把头靠在上边蹭，对唐安慧的逼问表示抗议。
“人罗阿姨那儿子小时候我见过，长得人模人样的，工作又好，老家还和咱一地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跟你说啊，人家条件这么好，要不是家里长辈生病了，想办点喜事讨讨喜，这么优秀的男青年，怎么轮得到你啊姜禾怡！你还不满意上了？”
唐安慧没发现，向来没什么主见的姜禾怡会对自己婚姻有这么大抵触。以前也给她安排过相亲，全被她以“这个名字不好听”“那个身高不及格”给否定了，今天终于肯去见面，回来又是这德行，唐安慧也没辙了。
“那你说，他哪儿让你不满意了？他名字也不带‘强’，身高也不是160，你究竟哪里不满意？”
姜禾怡被这句“身高不是160”逗笑了，唐女士知不知道她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真的很好笑，姜禾怡从沙发上坐起身来，认真开口道：“妈，他年纪太大了行吗，都快奔三了，我受不了。”
姜禾怡随口瞎扯了个理由，总之她不想再和他继续接触，到时候谢弥回家也和他妈挑明，那他俩就不用再见面了，所以这会儿说胡话也没有顾虑。
“啪嗒”一巴掌，落在姜禾怡屁股蹲儿上，“瞎扯，人家28，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你懂什么？再说了，你还嫌人家奔三了，我看再过两年你奔三了，就是人家嫌弃你了。”
姜禾怡被磨得没脾气了，假意妥协道：“您说的对，他哪儿都好，那既然他这么好，人应该看不上我，你去问问他妈妈，看看他什么态度。”
姜禾怡心想，停车场已经和谢弥对过口风了，等唐安慧在同学那里听到人家的拒绝，应该就不会再纠结下去了。想到这姜禾怡又舒心许多，溜回房间睡大觉去了，今天下午这一出实在是劳神费力。
姜禾怡第二天早上是被饿醒的，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唐女士大概是觉得她昨天相亲已经吃了晚饭，故而家里吃饭时没叫她，姜禾怡按了按咕噜叫的肚子，准备出去找点东西吃。
家里的客厅和卧室隔着一条走廊，坐在客厅里的人是可以看到走廊上动静的。姜禾怡刚打开房门踏上走廊，就听到唐安慧阴阳一声：“我们家的睡狮起来了。”
客厅里的两个小孩儿听到“睡狮”俩字儿，立马放下手里的零嘴儿跑到中间来看。发现不是“睡狮”，而是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表姨，失望地“切”一声，又跑回去继续吃零食。
“傻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洗漱！”
姜禾怡看到舅舅家的两个小孙孙，知道家里来客人了，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又去卫生间洗漱一把，慢悠悠地走到客厅去打招呼。
姜禾怡不太喜欢过年，尤其是亲戚互相串门，又或是像今天一样，一群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亲戚，在过年这天聚在一起聊家常吃年夜饭，时不时问几个让她哑口的问题。
“舅舅，舅妈，小姨，承宇哥。”姜禾怡挨个和客厅的长辈打过招呼，转头去厨房找早餐。
“锅里头有刚蒸的包子和鸡蛋羹，还热乎着，你直接拿盘子装着吃就成。”姜国栋从沙发上转过头来交代站在厨房摸索的姜禾怡。
“还是老姜爱我。”姜禾怡心里暖滋滋的，依言从碗柜里拿盘子出来盛包子。在餐厅拉出椅子坐下，又拿出手机找到昨天那个导演的另一部纪录片开始看。
刚看没几分钟，唐安慧发现姜禾怡迟迟没坐过来，转头过来：“你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干嘛，来这边儿，大家都在呢，大过年的。”
姜禾怡不想坐过去，那边在扯闲天唠家常，自己在看纪录片，两边的声音相互打扰不说，一大群人盯着自己吃东西她也不自在。于是随意找了个理由：“我看视频学习呢，过两天有个加急的任务要完成。”
“过几天，不是说初七才复工吗？这还有一个星期呢。”
“老板突然说要加班，我初三就得回去上班。”姜禾怡把纪录片按下暂停，在这里是看不清静了，准备吃完早餐回房间继续看。
“这么早就开工，家里不是说好了初四全家一起开车回江城拜祖吗？我们还要在那边待两天呢，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请几天假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行，工作是派到我头上的，我请假了我的任务没人帮我完成。”
“诶我说你这丫头，修个破娃娃还修出使命感来了是吧？说你是玩偶医生你还真把自己当医生了啊，医院病人离开你不行的那种？”
“小点声，这么多人，给闺女留点面子。”姜国栋拍拍唐安慧后背，凑到她耳边低声细语，给姜禾怡打圆场。
客厅里的几人被两人的谈话吸引，也都转过来看这两母女。只有舅舅家的两个小孙孙没被干扰，还在客厅的书柜旁自顾自地玩儿着。
“我反正工作都在江城，这几天休假就在北原待下了。这样吧，我每天过来这边走一遭，确保禾宜在家安全。”说话的是蒋承宇，小姨离婚前收养的孩子，九岁带在身边，如今29岁，每年都和小姨一起来姜家过年。
蒋承宇成绩好，以前寒暑假，唐安慧总爱把姜禾怡送去小姨家，说是让承宇哥给她补课。那是姜禾怡在母亲严厉管制下，为数不多接触的异性。然而这个哥哥话很少，不是姜禾怡主动去找他问问题，他几乎不和她说话。
后来姜禾怡上大学，蒋承宇在江城工作，两人几乎只有在过年这天才会碰上一面，实在说不上熟悉。
自己多大人了，还谈什么一个人在家不担心，还要人来每天确认一道，姜禾怡觉得太丢脸。想了想怎么委婉拒绝：“不用了承宇哥，正好过两天我大学同学要来北原找我玩，我和她一起没关系的。”
好一会儿插不上话的唐安慧收到微信，是昨天晚上听了姜禾怡的话去问同学罗敏兰的事儿，那头回她：「我儿子很满意呀，说你家姑娘长得漂亮又有礼貌，招人喜欢。还说要是祖母看到，没准儿心情一好，身体也能跟着好起来呢。」
唐安慧看着消息面露喜色，计上心头，润润声开口：承宇啊，你每天过来确认她的安全有些麻烦你了。这正好我同学家邀请小婳去她家里玩儿，两家孩子关系好，我也放心。
舅妈和小姨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同学儿子”，八卦之心在隐隐作祟。
唐安慧也乐得和她们唠唠，毫不遮掩，乐呵呵地说着：“俩孩子昨天刚相完亲，一起待待，增进增进感情。”
“哎哟呵，小婳都去相亲了啊，那承宇你也得抓点紧咯，今年多大了？”舅妈率先开口，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催婚话题。
“就是就是，你妹妹都去相亲了，你29了也得给我抓点紧。”唐安文拍拍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蒋承宇，蒋承宇抬起头往对面姜禾怡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有说不清的晦暗情绪。
姜禾怡见现在火力转移了，不声不响地把早餐端回房间，锁上门，与外面的喧闹隔绝开来，一个人安静地看起纪录片来。
周围安静了，但她心里却不平静。刚才唐安慧说让自己去谢弥家里玩儿？是真的有这打算还是说只是帮自己的推脱之辞？如果是前者，谢弥没告诉罗阿姨不满意的事？如果是后者，唐安慧为什么要帮自己推脱，她是怎么想的？
姜禾怡不得而知，心里又莫名烦躁起来。索性戴上耳机，躺在床上听起歌来。
姜禾怡的歌单很割裂，不是恬谧清净的纯音乐就是肆意自由的摇滚乐，听什么完全看心情。这会儿心里闹腾，她需要更闹腾的音乐来过渡，随意在歌单里翻看了会儿，点开了首顺眼的就闭上眼睛。
她听的是Green Day的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听到副歌部分，她甚至想像往常一样跟着大声唱起来。奈何客厅还有客人，她施展不开，只是小声地哼唱。后来手机自动播放到后面的纯音乐，姜禾怡闭着眼，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门口的敲门声叫醒的，“小婳，吃年夜饭了。”姜国栋和舅舅一起在厨房做了一家人的饭，这会儿外面在上菜，看到姜禾怡没在客厅，就知道这孩子又跑回房间睡觉来了。
今天过年，一家人午饭早饭一道吃了，晚上还要各回各家过年，所以在姜家这顿年夜饭通常都吃得比较早。
姜禾怡起身走到外面厨房，帮着唐安慧一起上菜。“你这孩子，怎么一天这么爱睡觉，我们一天睡五六个小时都精神得不得了。”
“那是你老了，老年人都不爱睡觉。”姜禾怡接过唐安慧手里的菜，转身屁股又“啪嗒”挨了一记巴掌，“瞎说八道。”
姜禾怡从小就爱睡觉，小时候自己也觉得怪，但是睡觉起来心情会变好，也没怎么多想。
后来大学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这是精神因素的影响。当时医生建议她配合治疗，治疗需要的花费她的生活费可不够，又不敢把事情告诉唐安慧，唐安慧准保说她矫情，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今天突然被这么一提起，姜禾怡觉得治疗这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开始在心里盘算哪天去挂个号。
饭桌上，照常是万年不变的那几个话题，工作怎么样，工资是多少，交没交男朋友云云。
姜禾怡的工作家里长辈不理解，但胜在收入可观，他们也没多言语。
一提到另一半，舅妈小姨都来了兴趣，早在姜禾怡回房睡觉的时候就拉着唐安慧聊了个遍，这会儿当事人来了，更加不能错过这个八卦的机会。
回房睡觉的姜禾怡自然不知道她离开之后的后续，唐安慧已经把谢弥的工作学历长相身高甚至是年收入，里里外外夸了个遍，又说谢弥对姜禾怡如何如何满意，舅妈小姨听了都替姜禾怡高兴，直问她什么感受。
还没等她回答，唐安慧像是乍的想起了什么，对着姜禾怡说道：“哦对了，刚才我和人小谢说了，他说你微信和他联系，说个具体时间，初四他好来家里接你一起回老宅。”
饭桌上亲戚听到这话，都像姜禾怡投来打趣的目光，好像这门亲事有点苗头了。
“嗯，我待会儿和他联系。”姜禾怡只想快点把这事带过去，不愿在这上面多说什么，继续兀自埋头吃饭，周遭的热闹与她无关。
姜国栋和唐安慧送几个亲戚回去，姜禾怡就留在家里收拾碗筷。
把高压锅拿回客厅储藏柜里归位时，姜禾怡发现同学送给她的那本已经绝版的《绿山墙的安妮》被撕破了好几页，上面还多了好多彩笔涂鸦，盖住了她原本齐整整的读书笔记。
她想起上午回房间时看到舅舅家的两个小孙孙在书柜边玩儿，应该是被两个小孩搞的破坏。姜禾怡坐在地上心情沮丧，又没办法找小孩子麻烦。
她房间不大，没做书柜，家里也没书房，因而家里的书都统一放在客厅阳台的书柜上。
为了防止过年小孩子搞破坏，她还特意把喜欢的书放在最上面几层，一般小孩子也够不到。眼下这情况，应该是家里大人给他们拿下来的。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姜禾怡把折叠楼梯找出来，爬上去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本书都拿下来收进行李箱锁起来。
收拾着书本，又想到唐安慧说的谢弥要来接她一起回老宅的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姜禾怡拿起手机准备给对面发个信息，顺便问问怎么回事儿，事情怎么没往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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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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