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连阳见到他时,人在家里喝得烂醉,他找邓铭拿了备用钥匙才进去。
头天晚上他接到易为洲的电话,说计划提前。
这人做事不是这么没有计划,他想再仔细问两句也没来得及,可没一会儿就又接到了邓铭的电话。邓铭只简单说了几句,他震惊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才又听见邓铭拜托他去看看,可以的话劝易为洲不要冲动行事。
他答应了,于是赶在今天下班应酬完去了他家。
打开门就闻到一股酒味,入眼的是客厅七七八八倒放的酒瓶。
易为洲看见来人,没什么反应,手上喝酒的动作没停。
这事儿韩连阳也没经历过,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试着理解,觉得根本不敢想象,心如刀割大概也就是这样。
“邓铭说你把自己关家里两天,让我来看一眼你还活着没有。”他踢开易为洲身边的几个酒瓶,找了块空地坐下。
“死不了。”
“伤心两天差不多行了,公司还真离不开你。”他也拿过一瓶酒打开,谁没点糟心事儿。
“倒闭了最好,谁他妈想管,天天那么些破事儿,简直没完没了。”
韩连阳头一次看到他如此自暴自弃,惊讶他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不想管公司可以,那女人你也不管了?”
易为洲突然把手里的酒瓶扔出去,对面电视的液晶屏幕破裂,酒滴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人总是得找个发泄口,韩连阳理解。可过了好久,他才听他有些颓败的声音。
“我不敢去见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尽量理解他的处境。
“事情已经发生,你与其躲在这喝个烂醉,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孩子没了还会再有,人没了可就来不及了。”
韩连阳说罢也深深叹了口气,他虽然没经过这种痛苦,但是他已然明白,有些美好事物到手之后,是不可能轻易放下的,这辈子都不能。
“我突然想不明白我们拼命追求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到头来他妈的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易为洲脸上笑容惨淡,极度自嘲。
韩连阳深深看了他一眼,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想开点吧,有舍必有得,更何况,我们从来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他看见沙发上散落着几张明信片,白色的纸页边缘已经有些发黄,但面上干净,也没有折痕,看得出来被保护得很好,上面的女孩正笑得灿烂。
韩连阳瞬间想起一张类似的笑脸,他心里也被触动,主动碰了碰旁边人的瓶子。邓铭让他劝的那些话,他最后竟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
他还是没敢去见她,那几晚开着车在她楼下坐了很久,却始终不敢上去。
这样下去不行,他逼自己回到工作状态。
可总得回家。
这天在老宅一起吃饭,他记不得多久没见宋露晞,可看她一脸没事儿人的样子,他当即黑了脸。满桌人都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儿,可他一个字也不说。
连心然问他舅舅你怎么了,他也不答话。
后来俩人一起回了桃园路,进了家门,他终于开始发作。
宋露晞冷眼站在一旁看他摔上了门。
“我不是故意的。”她还是先开了口。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她。”
“我没动她,说了几句话而已,她自己太不中用。”
“你不是最怕宋家大权旁落,你一再触碰我的底线,要不试试看我会不会讲信用?”他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朝她步步逼近,她踉跄着后退,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若单单是为了她报复我,你苦心经营这些年就白费了,更何况,你怎么知道不是她算计我?”宋露晞强迫自己冷静,也试图说服他。
“报复?算计?宋露晞,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心狠,也用不着你在这挑拨离间。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私下里找她就为了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嗯?”
男人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宋露晞从没见他如此失控,但她更不能忍受这样被别人对待。
“这次是个意外,就算你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敢要吗?”宋露晞逼问他,彷佛知道答案似的,“你不会。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这样的结局最好,我们都不会有太多的负罪感。”
“怎么,我还得感谢你?”
男人起身,盯着这张振振有词的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情绪。
宋露晞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易为洲彷佛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不和女人动手,这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从前他觉得冷静理智的女人,此刻他只觉得是个没感情的机器。
他知道和她争不出个结果,既然他的警告她不放在心上,那有些事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宋露晞听见他说:“我们离了吧。”
男人好像突然泄气,又恢复到平日里那副平淡样子,那股怒火也是一点看不出来了。
宋露晞觉得难以置信,这节骨眼儿上,他发什么疯。
她没了先前淡定,反问他:“你觉得合适吗?”
易为洲笑了,很是无奈,也是从未有过的挫败。
宋露晞有些拿不准,她决定退一步:“我俩走到今天都不容易,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崩。你要是介意,我保证以后不再动她一根手指。”
她私下派人打听过,那女人身体状况很不好,她确实不必再费心思。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易为洲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竟像是十分厌恶这里。
~
林逸生在医院住了三天,又回家休养了一周多,身体渐渐好转。
他还是来了,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薛定谔在门口叫得特别兴奋。
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人。
她笑着说:“你来了啊。”
屋子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一时有些不习惯。一个月没见面,俩人都有些憔悴。
连薛定谔都乖巧了很多,开了门之后跑到妈妈身边安静趴下。林逸生忍不住摸她的头。
他突然有点羡慕那条狗。
狗还能陪着她,他却连句道歉都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恰巧李舒安买了吃的回来,看见来人,她一点也不客气,“哟,还知道来看一眼啊,我还以为你良心早被狗吃了。”
于清拉了拉她的胳膊,这关头谁心里都不好受,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易为洲难得没脾气,反而对她道谢。
“谢谢不管用,实际行动比什么都强。我明天得上班,你照顾她?”
易为洲刚想点头,又听见她强势道:“安姐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不准请保姆。”
李舒安就是想刻意为难他。
见他答应了,她心里的气一时也发不出来,且当着林逸生的面,她还是得压着点,于是决定暂时放过他。
幸好还有点良心,不然她保不准直接把人轰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俩个女人抱着薛定谔坐在沙发上休息,时不时吐槽两句厨房里的男人。
于清和他挤在那有些狭小的厨房,看着旁边的战友,他有些诧异他的有条不紊,看起来竟然比他还熟练一些,这种人竟然会做饭?
“在国外那几年偶尔也自己做,好多年没碰了。”易为洲看出他的诧异,有条不紊地解释,语气淡淡的,难掩失意。
“兄弟,我看你也不容易啊。”于清感慨,林逸生看着柔弱,性子比一般人倔了不止一点半点,能把这种硬骨头啃下来,必定费了不少心思。
这样一想,还是自己媳妇儿最好,脾气虽然大了点,好在刀子嘴豆腐心。
“这段时间多谢,”易为洲洗完手里带泥的萝卜和山药,递给于清,到底是做手术的,手起刀落,速度比他快了太多,“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这就是所谓的一诺千金?他算不算是沾了媳妇儿的光。
“你照顾好林逸生就行,我媳妇儿时间宝贵。”尽量别占用我俩宝贵的独处时间。
四个人一起吃饭,林逸生看着李舒安和于清打嘴仗,忍不住想笑。手边有些凉了的汤被换成一碗热的,她也没注意到。
李舒安注意到,立刻眼神示意自己的男朋友跟上。
于清在心里翻白眼,这也太计较了吧,盛个汤而已,至于吗?手里的动作倒是没停。
~
晚上易为洲回到卧室时,发现一人一狗都在床上。
他顿时皱了眉,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狗越发得寸进尺了。
他拎起薛定谔想往外走,小狗委屈地直叫唤。
“诶不行,她这段时间都和我睡,再回狗窝她肯定不习惯。”她坐在床上企图唤回可怜小狗。
“它不习惯,我就习惯了?”一张床她占了一小半,狗占了一半,还剩多少位置给他,更何况这狗东西还喜欢乱动。
林逸生心想薛定谔睡觉可乖了,她抱着特别顺手。但看了眼有些黑脸的男人,她还是决定妥协一点。
最后仍旧把狗窝拿到了床边。
关了灯,易为洲从身后抱住她。
“你又瘦了好多。”骨头摸着有些恪手,夜晚总是放大人的一切感观,他满心愧疚再也藏不住。
“养养就长回去了。”林逸生安慰他。
她看着这一天他为她忙忙碌碌,生怕她生气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相信宋露晞说的那些话也实在可笑。
出于私心,她没和他说那天的事儿,也知道他不会问。但她明白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好,吃药不忌讳才导致事情的发生,宋露晞的影响不是很大。
可是她心里也难受,宋露晞不是说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开她吗?她就突然起了胜负欲。
有些误会,没必要解释清楚。
易为洲抱着怀里越发瘦弱的人儿,心里的恨意滔天。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再此刻达到了顶峰,他再也不想让人骑在他头上,做事不得不百般周全,更不想这个女人因为他被牵连。
林逸生睡了这一个月以来最安心的一个觉,易为洲却几乎整夜未眠。
他没意识到,他对她的在意已经越来越深,怕别人伤害她,更怕她对他死心。
今天她这无所谓的眼神,着实刺痛了他,也让他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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