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婳没想到在这里遇见靳时安，她心头紧张，马上将手中的书归回原位。
“靳总，您好。”
自上次红毯上见过之后，已经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没有见过他，钟婳看见他，整个人仍然是一身的清冷淡漠。
靳时安点头颔首：“你好。”
他心里既惊喜又意外，有些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着她一定是哪位亲戚带过来的朋友。
钟婳很紧张，毕竟是顶头上司，又曾经有两次不是很愉快的过往。
靳时安看得出她的紧张，不禁想起之前两次见面，她那奶凶的模样，他忍住笑：“你也是来这里做客的？”
钟婳本来是想说参加男友祖母的生日宴，但听见靳时安这样问，想来他应该是季家比较重要的亲友，如果她说是参加男朋友祖母的生日宴会，好像有点炫耀，就说：“是的，靳总，今天朋友的长辈过生日，我过来祝贺。”
是来拜访的亲友，这就符合了靳时安的猜想。
靳时安的目光飘过刚才钟婳放书的地方，是一本白先勇的《寂寞的十七岁》。
看她的神情，是把那本书读了一些，有点舍不得放下。
但钟婳现在的心情不是舍不得这本书，而是靳时安的气场过于强大，让她很想逃离。
别的公司总裁也是这么有震慑力的吗，她没遇到过，不得而知。
像对她的紧张一无所知，靳时安拿出手机对钟婳说：“这样吧，我让周业明把我的微信发给你，你通过一下，我发图书馆的APP发给你，你想借阅什么书，直接在APP上登记。”
说到书，心里的紧张散了一些，钟婳想起之前林雨欣说的：时安哥哥建立这所图书馆。
那么“时安哥哥”就是靳时安了，一个家族中，有这么个图书馆真的挺好的。
“谢谢您，靳总。”
靳时安不大喜欢听她叫自己靳总，他挥了挥手，然后发信息给小周：“周业明，一会要举行的会议我将缺席，你帮我跟一下，另外你把我的名片推给纸媒那边的员工钟婳。”
其实他可以直接加钟婳的微信，但是看她有些紧张的模样，怕是过于突兀。
取消会议行程，则是私心想和她在图书馆里多待一会儿。
钟婳也拿出手机，看到有个消息提示，是总裁办的助理小周。
之前她和文嘉钰外出就餐，偶遇小周，他们互相加了微信。
周业明被老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心里嘀咕：是不是这个叫钟婳的员工犯了什么错。
钟婳通过小周推送的名片，加上了靳时安的微信。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茫的白，钟婳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头像，但是一时又想不起。
她从书架上拿下那本《寂寞的十七岁》：“那这本书我拿走了可以吗？”
靳时安：“可以的，没问题。”
“谢谢您，靳总。”
一点喜色从钟婳脸上飞跃过，露出点慧黠的模样，又被她掩饰住。
借书的问题一说完，气氛又陷入沉默。
钟婳不知道找个什么话题好。
她在想，现在说告别的话，是不是很不礼貌。
靳时安打破沉默：“钟婳，公司最近新立了个拍摄项目《青春泡腾片》，关于这个，你是知道的，是吧。”
闻言钟婳心里惊喜，她这几天没有去上班，也没人告知她这个结果。
她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之前一直没敢和他目光相接，她问：“靳总，您怎么会知道是我递交了计划书？”
靳时安看见她眼中的神采，像温暖的火焰一样，他的心就那么被灼了一下：“每年的创意大赛作品我都会过目，之前也不知道是你，没有署名，但是最终投票结果出来，我就知道了。”
其实早就知道那是钟婳的作品。
那份计划书，他随身带着，每过一会儿，就会拿出来看看。
上面的文字，由她书写，他一生也不会看厌。
钟婳点头，她感觉周围的气氛就像破冰一样，忽然就变暖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是季方宇，他在门口喊了一声：“钟婳，你在里面吗？”
他先看见了站在书架外侧的靳时安，就叫了一声：“大哥。”
听见季方宇对靳时安的称呼，钟婳愣了一下。
季方宇很少对她说家里的事情。
这么说，靳时安是季方宇的兄长？那应该是表兄堂兄之类吧。
靳时安这时已经从书架旁撤出身体，季方宇走过来，牵起钟婳的手。
为他介绍：“婳婳，这是我大哥靳时安，你们在这里看书么。”
钟婳：“是的，我们聊了会书。”
气场整个变得冷，靳时安笑容消失，脑海里是昨天，在机场接到季方宇和叶莉莉，两人也是这么这么牵着手出来的，下车助理周业明还在说：“没想到季方宇回来还带了女朋友。”
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靳时安看了季方宇一眼。
季方宇被他看的心中一凛，以前就是两家大人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也没有见过靳时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靳时安作为兄长，做人做事在他心中始终是榜样。
空气立刻变得让人烦闷。
心口像堵了一块石头，靳时安说：“我等下还有会，先走一步。”
接着又面向钟婳，但没有看她的眼睛，只丢下一句：“想看什么书，就带走。”
不知道该称呼他靳总，还是像季方宇那样称呼他为兄长，钟婳只好选了个中规中矩的说法：“好的，谢谢您，借好了我会登记。”
靳时安点头，然后转身出了书馆。
等到他离开，季方宇牵着钟婳往旋梯那边走，
钟婳的心境还在惊异中：“方宇，你刚刚说，靳时安是你大哥？”
季方宇：“是的同父异母的哥哥。”神色不是很想多谈。
钟婳更加的惊诧了，本来只是以为是个亲戚，没想到关系这么近，而这里一定是有些故事。
先是碰巧做了邻居，又是顶头上司，还是男朋友的兄长，这样的巧合，令她一时沉默。
关于在立影集团工作这件事，钟婳未曾和季方宇提起过，季方宇不太支持她同时兼顾工作与学习，说是那样太累，她最开始也没有想在集团待太久，只想获得一份工作经验。
但是《青春泡腾片》纪录片如果立项，可能就不能在短期内离开立影集团了。
季方宇看着她没出声，以为她生气了，说道：“钟婳你别生气，我大哥就是这样，总是这么冷。”
钟婳：“没关系的，我没有生气。”
她心里悄悄说：“谁敢生老板的气，有一点点好笑。”
******
靳时安少年时候，曾学习过毛笔书法，一直学了好几年，后来学业结束，还会偶尔回到那个班上，帮师父带一下课。
他的老师卢志渝，为人诙谐幽默，原来是教授国学的大学教授，退休闲不住，办了个书法班。
刚到他班上不久，靳时安就被卢老师抓了壮丁，每天帮他把做好的饭菜给送到旁边单元的楼上去。
送给的是一位叫何清芳的昆曲名家。
靳时安那时候少年心性，难免好奇，有一次卢志渝看他打包饭菜慢吞吞的，就笑着说：“这样嘛，不也蛮好，她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平安健康的活着。”
后来从邻居的议论中，靳时安才知道卢志渝老师仰慕何清芳，一生未娶。
何清芳早年成过家，后来因为感情不和，离了婚。
他们就这样一个楼下一个楼上，像长江头和长江尾，作息时间又不一样，几个月也碰不上一回。
何清芳老师爱吃红烧鱼，卢志渝就经常做给她吃。
就这样，靳时安的红烧鱼传递工作进行了很久的时间。
有一天他提着雕花的木质饭盒，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昆曲声声，他走到门口，知道何老师收徒了，听说本来是不收徒的。
后来他敲门，何老师来开门的时候，看到客厅那里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简单的有水袖的淡青色戏袍，在靳时安敲门前，应该是她在唱。
当她看到靳时安站在门口，就停下唱，有点害羞地看着他。
这时候何清芳老师发了话：“不要停下唱，钟婳，如果在台上演出，有人忽然出现，你也会停吗？”
钟婳脸更红了，她不再看向靳时安的方向，而是有板有眼地继续唱了下去。
那是靳时安第一次听到钟婳的名字，他觉得这名字很美。
后来有一两次是女孩来开的门。
靳时安：“你好，我是楼下卢教授的学生，来给何老师送饭。”
钟婳接过来饭盒，“谢谢你。”
靳时安区送饭，大多数的时候不是钟婳来开门，但是能见她穿戏服的身影，她本来是唱着的，还是害羞，见门口有人，就停住。
大概是徒弟的唱功实在优异，何清芳老师也不再说她，就由着她这点小缺点。
到后来，靳时安发现，钟婳越来越专注，不会因为他的到访而停下来。
靳时安的母亲靳宁，也喜欢听昆曲，那段时间靳时安问了她很多关于昆曲的事情。
靳宁很奇怪，儿子一直没有跟她问过类似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一下子问这么多。
也就只当他是好奇心使然，想发展一门新的兴趣。
后来过了很久，靳时安搜到钟婳演出的视频，视频中的场景，是一个筹款的义演现场，就是在何清芳老师那里求学的时期，青涩的模样，但是演唱很有灵气。
他翻动视频下面的评论，一贯严苛的戏迷，所发出的都是赞扬声。
还有人疑问看视频的时间是几年前，按时间算，钟婳那时应该16岁左右，可以参加高考了，如果高考顺利，应该已经在专业的院校就读。
戏曲的圈子不大，但是那段时间，无论是老戏迷还是新戏迷，都没有钟婳的任何消息。
******
第二天上午，季方宇举行独奏音乐会，钟婳及时赶到。
秦萌萌那边听说钟婳要去听音乐会，就一定要跟着来，被钟婳强行按住了，她的影楼要接待一对新人来拍摄，这是影楼自去年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单。
这对新人不但婚纱照要在影楼拍，连结婚现场布置也交给了秦萌萌。
钟婳本来就愧疚不能陪她，以前有这样的情况，秦萌萌都嚷嚷着说她重色轻友，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也没嚷嚷。
到了演出现场门口，迎接她的是经纪人叶莉莉，虽然天气很热，但叶莉莉还是戴着黑色口罩，只露了一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
她站在台阶上伸出手，和钟婳握了一下：“你好，钟婳，我是季方宇经纪人叶莉莉。”
钟婳：“你好，莉莉姐，常听季晴姐说起你。”
叶莉莉眼神向上飘了一下又收回：“是的，我和季晴从小就认识，关系很好，音乐会等下开始，我先带你进去。”
钟婳：“好的谢谢你。”
季方宇的演出现场的，观众早已坐满，钟婳心里很为他骄傲，她把现场座无虚席的场面拍了好几张照片，发给秦萌萌，又顺便发了朋友圈。
演出还没开始，秦萌萌就发来好几条消息，问她音乐会进展的怎么样了。
钟婳笑她：“你为什么最近老是问东问西的。”
秦萌萌瘪嘴：“不是马上你生日了吗，我看你星座最近水逆。”
又过了一会，演出开始，钟婳集中精神听演奏，快到演出结束的时候，忽然手机震动，她看到是立影集团发来了《青春泡腾片》的立项书。
钟婳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
立项书被加入了很多细节，有二十多页的页码，内容宏大细致。
让钟婳有些震惊又感动。
偶尔抬头，她看见演出已经正式结束，观众陆续离开，舞台上，叶莉莉和季方宇在自拍。
不知道为什么，叶莉莉就连自拍，也没把那个黑色口罩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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