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眠尖叫着惊醒,满头大汗。
窗外月色清浅,梧桐枝条随风摇晃,微弱光芒顺着窗帘缝隙处,落入房间里,照亮了他攥紧薄毯的指尖。
姜砚,姜砚……
狐狸心尖打颤、气息不稳、惊魂难定。
黑暗里,纹着鹰翼的手臂,环住腰身,皮克斯如鬼魅般,自身后缠绕,攀上他的肩头。
男人肆意感受那份僵硬颤抖,贴蹭他的脸颊,待双方体温交互后。
才微微侧目,又叼住那只耳朵。
“刚刚在叫谁的名字?”
低沉空灵的嗓音传来,温书眠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清醒几分,意识到是自己做了噩梦。
当年李正受他牵连,皮克斯大动肝火,把人扔回家中,当场将那被打成筛子的尸体,大卸八块。
现场血流成河,惨烈无比。
相关知情人员也通通都被皮克斯灭口。
温书眠得到惩罚,被禁足半年,期间不允许使用任何电子产品,完全无法接触外界。
那段时间,他辗转难眠,闭眼就是李正残缺的身体,一块一块,每一块都无处不在。
折磨的人快要精神崩溃。
在被封锁的期间里,狐狸也曾尝试过反抗,甚至无数次的寻死。
但皮克斯的疯魔,治他最有一套。
回回大闹过后,精疲力尽,自己毫发无伤,倒折腾的身边人,一个二个,全都半死不活。
“你听错了。”
温书眠垂眼,做好心理建设,不敢招惹。
他不紧不慢,长舒口气,转身抱住皮克斯的腰背,按着那男人,倒回床铺里。
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脑袋枕在他的肩头,继续休息。
皮克斯年少掌权,睥睨众生,最会慢刀子折磨人,这时面对敷衍,也不声不响。
他手指亲昵抚过狐狸发丝,直到温书眠昏昏沉沉,快要入睡时,才又忽然收紧。
不留情面的教训,扯得人头皮软肉,是阵阵钻心的疼痛。
“阿因,你知道我们在一起多久了吗?”
“你是好是坏,是真是假,动动眉头,我都知晓。”
分明刚刚睁眼之前,他都抵触,要背对着自己休息。
男人嗓音低哑,混着自嘲笑意,他太了解自己从小养大的金丝雀。
温书眠迷迷糊糊,会主动示好,其中必然有诈。
说直白点些就是心虚。
这样的爱抚与明示,让人不寒而栗。
温书眠未料及此,眸光猛颤,但也努力隐瞒道:“你以前不胡乱杀人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睡的。”
皮克斯并不生气,这些年来,处理起小情人躁动的心思,他一贯游刃有余。
只唯独不能接受,是温书眠实质上会出现的背叛行为,比如企图要和李正逃跑,不经允许结束生命,试图挣开他的掌控等……
“阿因,我爱你。”
“你要知道,我对你所有的宽容和耐心,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是无条件的亲近你,信任你,永远不想和你分开。”
提醒的话点到这里,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去做,温书眠不敢吭声。
谁料皮克斯话锋突转,不与他温情,唇角贴来耳边,声调低了八度,带着浓浓的恐吓意味,咬牙切齿道。
“所以那个人,你记得要让他藏好。”
“千万、千万不要被我发现。”
“否则他的下场,一定会比上一个人……更加惨痛千百倍。”
男人轻描淡写,却压迫感十足。
低头吻他发丝时,混着威士忌的酒香,阵阵温柔,又侵略性十足地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推平阵地。
至翌日早,姜砚照常起床工作。
和瘦猴儿在食堂用餐期间,有同岗的兄弟过来招呼:“嘿,姜哥,下午有一批货需要紧急调往南区,辛苦你们再走一趟了。”
能有机会去见温书眠,姜砚自然迫切。
最近在园区里,传来不少他的消息,但大多都与皮克斯有关。
特别是那帮无所事事、口不择言的臭男人们,议论起上头那些私房秘|幸的事,更加添油加醋,兴奋难当。
“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谈个恋爱鸡飞狗跳,床头打架床尾和。”
“一夜夫妻都百日恩呢,更何况他们?稍微来点硬的就服服帖帖了。”
众人心领神会,哄笑起来。
姜砚不喜欢有人拿温书眠来开这些不入流的玩笑,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维护。
他沉默着不参与,不清楚狐狸那边什么情况,被迫听他和皮克斯的过去,心里也不是滋味。
饭后,男人接了车和货,与瘦猴儿结伴。
自那日双方挑明身份,关系没更亲近,反倒变得疏远,尤其瘦猴儿夜里醉酒折返,看见姜砚没走,就已知他的选择,与自己背道而驰。
“送了货别着急回来,去温先生眼跟前说几句吉利话,晃悠晃悠,讨个彩头。”
“他这几天心情好,随手扔出来,打发人的都是一把金珠子。”
“尤其善待我们北部的兄弟们。”
姜砚求之不得,此番前去,能有机会跟他独处,简直是老天爷给的恩赐。
却殊不知,为了促成这样一次碰面的机会,温书眠背地里做了多少细碎的打点,才能让姜砚能舒服方便的靠近。
让他隐匿在人群中,丝毫不会惹眼,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
伴随天气转暖,南部别墅的蔷薇花,由主人细心修剪照料,盛放鲜艳。
姜砚交了货,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园子里寻人,怕被盯上。
正踌躇时,有好心的阿嬷上前提醒。
“是要找温先生,讨要赏赐?”
所有来南区的人,寻着由头,都能名正言顺的见上温书眠一面,姜砚也不例外。
“你得再多等等,我们家先生这会儿,正和皮克斯先生在后花园的池子里游泳呢。”
话毕,还好心给他指了个方向。
姜砚神色复杂,不愿干等,趁周遭无人时,干脆钻进花笼里,攀上那墙头,朝里张望打量。
温书眠戴着prada墨镜,石板灰镜片,完全遮住自己心不在焉的视线。
他倚在泳池边,一张藤条底的灰色躺椅中,椅身柔软舒适。
从白色浴袍里露出来的半截小腿,白到发光,在阳光下显露的肌肤,吹弹可破。
本是副赏心悦目的好光景,谁料池水里,竟突然蹿出人影,如海怪般,攀在岸沿。
那是潜泳出新纪录的皮克斯,扯下泳镜,颇为得意的,在等温书眠给他报时。
在得到满意答复后,两人笑闹几句,不知皮克斯说了什么,惹得温书眠愠怒。
狐狸把脚伸进池子里,踢他满脸的水。
皮克斯不恼,倒像喜欢看温书眠这样给他使性子,顺势一把捏住那脚踝,在掌心摩挲几回后,便凑到唇边亲吻。
温书眠并不抵触和他肌肤之亲。
只等男人抬起头后,狐狸才暧昧的用脚趾尖,踏在他心口处,绕了几个圈子,然后重新踩中男人眉间,再轻飘飘的,将人按进水中。
动作亲昵、暧昧至极。
从旁人眼光看来,这两人,倒的的确确,是对恩爱眷侣。
姜砚不知发生什么,事态转变突然,手里力道微松,自墙头跌落花丛,划伤了手。
温书眠胸口沉闷闷的,只待他离去后,缓过不久的劲儿,这才将目光挪到方才的地方。
希望姜砚借此,能看清他的“真面目”,明白像自己这样的人,只能依附于更强大的生物去生存,根本没有自我。
他必须心灰意冷,才能无牵无挂的离开。
失去姜砚注视的温书眠,精神和力气都仿佛被人抽空,再没了和皮克斯笑闹的兴致。
他整个人死气沉沉地,倚在那处,纹丝不动,直到院子里的阿嬷们,来提醒午餐时间已到。
温书眠这才起身,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这几日,皮克斯往厨房里换了几个新人,手艺倒是挺合胃口,但温书眠依旧食不下咽。
男人英伦绅士的打扮,坐下拿毛巾擦擦手,又用刀叉,切了几块牛肉,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
“早上来把脉的中医说你没什么大碍。”
“要还吃不下饭,就是新招来的厨子没本事,我看赏他们一人两鞭子,杀了算了。”
温书眠拿筷子的指尖微顿,听出男人话语里的威胁,心头憋闷。
皮克斯常常如此,一厢情愿为着他好,从不考虑根本原因,只要他能吃能睡能出气儿。
能活着就好。
立在旁侧负责上菜的大厨,两腿发软,险跌下去,心里祈求这祖宗,赶快再多吃两口。
温书眠无心为难他们,即使胃胀反酸严重,也慢吞吞地夹起几块肉来,送入口中,艰难咀嚼。
一块儿接着一块儿,用力往下吞咽。
直到把皮克斯递过来的那一整碟,都送入腹中后,男人才收起视线,不再为难。
他笑吟吟地转头,冲着那大汗淋漓的白衫厨师道:“还不跪谢温先生的救命之恩?”
众人前仆后继,跪成一排:“谢温先生救命之恩,谢温先生救命之恩。”
温书眠头疼的厉害,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那几人忙不迭的逃开。
皮克斯盯着总算肯吃饭的温书眠,满意微笑,又见贴身照料他的阿嬷,踌躇犹豫,低着头迎上前来,似还有话要说。
男人问她:“什么事?”
阿嬷低头禀报:“我们家先生还有客人在,等了快四个小时。”
“我看一会儿该下雨了,怕他返程不方便,所以特意过来问问先生,要不先给他几颗金珠子,将人打发走。”
皮克斯闻所未闻:“什么金珠子?”
所幸是温书眠反应迅速,及时抓住因为发抖,而险些掉落在地的碗筷,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强装镇定,虽未见着人,但直觉是姜砚还没走,怕被皮克斯发现端倪,死无葬身之地。
阿嬷替他解释:“是我们家先生,最近常给下人打赏,把那些家伙们都宠坏了,一个二个都排着队的来要钱呢。”
温书眠坐立难安,怕皮克斯多心,又主动补充:“前几日在寺庙里,听那些僧人有散财祈福的说法,我想着要给自己……还有你,积积功德。”
“哪知道北部这些狗东西们,贪得无厌。”
“古阿嬷,你记着,今日便是最后一个,你去给他抓一把金珠子,让他们以后都别再来烦我。”
古阿嬷留在南部伺候多年,见惯了温书眠的性情古怪、喜怒无常,不敢多言。
妇人垂着头,应下两句,正要离开时,皮克斯却突然开口。
“叫他进来。”
温书眠心底猛惊,却故作平静道:“什么时候你也肯纡尊降贵,见他们这些低贱的家伙?”
皮克斯应对自如:“别的人,我自不会浪费时间,多瞧他眼。”
“但这位,我倒是还挺感兴趣的。”
要人竟还敢要到他眼皮子底下来。
温书眠没阻止,也不敢多做反常的举动,只挑挑拣拣自己面前的牛肉和蔬菜,依旧是那副淡淡的厌世神情。
姜砚一进门,就发现皮克斯那双漂亮的冰萃绿瞳,似笑非笑,紧盯着自己,反复的瞧。
“你们这些穷鬼投胎的,仗着我们家先生人好心善,一个二个,没了节制,倒都来伸手要钱了。”
古阿嬷跟着温书眠很久,也是个心眼儿好的,没真想给姜砚使什么绊子。
倒是怕皮克斯先发制人,给他难堪,这才劈头盖脸得骂他一顿,好借机赶着人走。
“这金珠子只剩最后一把,全都给你。”
“回去记得和你的那些兄弟伙们说,以后就别再来了,也没几个钱,尽知道给咱们家先生碍眼、添堵。”
姜砚不明所以,手里凭空被人塞了一把金灿灿的小圆珠子,其中有一部分他没抓稳,掉在地上。
皮克斯视线紧盯着这视财如命,等了四个小时也想着来要钱的家伙。
看他略微思衬,还算合理地单膝跪地,低头弯腰,一颗一颗将那些指甲盖儿大小的金子,全捡进手心里来,再揣进裤兜里。
哪怕有滚落温书眠脚边的,也丝毫没停留,迅速被他摸走。
那模样,倒还真像被钱财迷了心窍。
姜砚起身,让人推着离开,他自然也不敢逗留,怕给温书眠惹火上身。
哪知刚转身不久,步子还没踏出餐厅。
耳畔却突然传来那狐狸的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走?”
姜砚脚步一顿,不知道他要去哪。
皮克斯也略显疑惑:“嗯?”
温书眠特意要让姜砚听见:“你本来就是为了我,特地从墨西哥赶回来的,我们不着急回去吗?”
皮克斯:“我记得你不喜欢墨西哥。”
温书眠:“我也不喜欢这里。”
他思前想后,说不出什么理由来:“总之,我要尽快离开。”
赶在姜砚陷入危险之前。
他得让危险主动消除,保姜砚平安。
短短两次碰面,温书眠耗尽心力。
入夜后,他陪皮克斯品了几杯酒,大脑昏昏沉沉,有红晕染上两颊。
趁男人处理公务,视频会议之时,狐狸踉踉跄跄,倒回卧室的床铺里。
他眯了约十分钟左右的觉,阿嬷提醒洗澡水已经放好,浴球精油用的都是他最喜欢的小苍兰。
温书眠躲懒,想着今夜就这么休息算了。
哪知恍惚间,闻到一股酒气吹来,臭烘烘的,眉头便不自觉拧起。
他动手扯开衬衣的两颗纽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挣扎着从床铺间爬起,打算去浴室里冲冲酒气。
哪知前脚刚迈入进去,一股邪风拍过门来,“嘭”地声闷响,当即将卧室、浴室,隔绝成两个空间。
姜砚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狐狸的酒香。
男人掐住美人腰,将人按在墙上,揽进怀中,两手捧住他的脸,急切对视询问道。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
温书眠这几日,本就脆弱的厉害。
如今难得看见姜砚,又觉得心痛难忍,喘不过气,只能情绪崩溃地捶打他胸口。
“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
“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皮克斯随时会进来,若发现两人有私情,纵是天王老子在,也救不了他。
噩梦里生离死别的场景,让温书眠稍许清醒几分,他拉住姜砚的手,眼泪滑落,用力推着他往窗边去。
“你快走啊,走啊。”
今日演了一整天的戏,都没能让他死心。
温书眠说不清楚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本身下了狠心,绝不回头。
可谁知姜砚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眼前,自己突然便不行了,怎么都不行了。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为什么回来?”
“你们所有人都能死,就我死不了。”
温书眠抓着姜砚手臂,推他不动。
发泄之后没了力气,又抱住那男人哭诉。
“我不想你死。”
“姜砚,我不想你死。”
“我求求你走吧,走吧。”
“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去找个门当户对,家世清白的人在一起。”
“不要在这个时候说爱我。”
“不要……”
狐狸苦苦哀求,男人却无动于衷。
自己本以为他铁石心肠,比皮克斯还要可恶,哪知突如其来的蛮力,拎起他的身体,将人牢牢钉在墙头,不许他往下滑。
姜砚看人不清醒,低头狠咬住那张红唇,蛮力压制,贴蹭反复,与他呼吸交递。
偌大的洗浴室内蕴满热气。
逐渐熟练,掌握技巧的男人,在这段关系里,完全占据主导地位,温书眠再无反击之力。
狐狸被吻到手指尖都瘫软无力,仅凭自己,连站直都做不到,却能挂在他脖颈间,被人越举越高。
趁着换气的间隙,男人喃喃道:“我就要现在爱你。”
他说:“我就要现在。”
就要现在,就要现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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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缅因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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