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柳绿脸上,双颊隐隐泛着红晕。
一旁桃红小妹也兴奋地盯着白檀,眉飞色舞道:“泽兰公子是天底下第二好看的男子,还好是檀儿姐姐拿下的,没便宜那眼睛长头顶的芙蓉就好!”
“怎的第二好看?”不等白檀应声,柳绿已接茬。
“第一好看自然是庄医师,他是我见过唯一对咱们笑的大夫!”桃红鼓着腮帮子,言辞凿凿。
“你这年纪才见过几个男子?”柳绿完全不认同,“再说了,那是和善。庄医师是英俊不假,可论样貌气质当属泽兰公子一骑绝尘。”
“才不是,是庄医师!”
“不对,是泽兰公子!你还小,不懂!”
“……”
白檀听得云里雾里,小手在姐妹俩面前一挥道:“停停停,泽兰他到底怎么了?”
想起此番来意,柳绿引回话题道:“要我说,那小公子虽经常出入风月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好郎君。
“且不说他品貌出众,就是身家背景也不见得输给钱冲。檀儿你呀,是真真遇上好恩客了。
“人家公子在你房中一夜,坊中人尽皆知,你这会儿倒害羞上了?”
白檀敏锐地抓住关键信息。
平白无故的,那小子竟趁她不在进她房间!
她警觉地环顾四周,遂假借困意太重将柳绿姐妹送出屋去。
临关门时,又听柳绿恳切道:“檀儿,若你真心属意泽兰,便请他为你赎身吧。哪怕为妾,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好好好,等我补完觉再说。”白檀利索关门。
什么归不归宿的,她可不感兴趣。更别说对象还是泽兰,怎么想都觉得此人别有用心。
她能理解柳绿与芙蓉对赎身重获自由的期盼,却不理解她们为何都执着于嫁人,甚至甘为妾室。想想芙蓉,就因为脸上多了几道清浅的抓痕就被钱冲退婚,可见嫁人此事本身就不靠谱。
选夫婿,同选主人没什么差别。
清贫俊朗的不一定是好人,富贵丑陋的也不一定值得托付——而泽兰这种既富贵又俊朗的,更像是天上掉的馅饼,咬一口滋溜冒油,全是陷阱。
吃一堑长一智好吧!
她和祖宗相依为命就挺好。
“房中可有异常?”白檀唤出老祖宗。
她已在屋内快速检查一遍,确定陈设与之前并无二致,也没少什么东西。再者说,这些胭脂水粉、亵衣裙纱那小公子也用不着啊。
铛铛沉默片刻,方才回应:「无咒,无阵,唯有……」
唯有折耳银瞳的独特气息,想来泽兰的确在这屋中待了许久,且气息遍布整间厢房。
难不成,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唯有什么?”白檀追问。
「唯有泽兰遗留的气息。」
“他到底想干什么?不行,我得找他问个明白。”
「小白,对方是敌是友尚不分明。你当同他保持距离,莫要交往过密。」
“可是——”
「小白,听话。」
“行,我看着办。”
白檀也清楚,泽兰此举压根不怕被她知晓,否则也不会弄得坊中人尽皆知。
可她从来不是听话乖顺的猫咪。
领地被闯,就是践踏她的底线,她九尾猫君可忍不了一点!
*
翌日黄昏,有人在永业路瞧见泽兰。
金鼎茶楼二层雅间,少年身着金绣白衣,悠哉自如地倚着雕花木栏烹茶品茗,恍若世间烦扰皆可抛诸脑后。
适逢这天春茶上市,泽兰在茶楼一待就是大半时辰。
对街食肆炊烟袅袅,与西漫的浮霞光影交错。耳畔的说书声平仄有致,与鼻尖萦绕的茶香互添逸趣。
偶尔还能瞧见街上有头戴帷帽的小娘子,行色匆匆,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当真有趣。
浮生半日啊~呵。
正感叹着,他送到嘴边的茶盏被人暴力拍掉,抬眼便是冲他怒目而视的小娘子。
纵使她头戴垂纱帷帽,叫人看不清眉目,泽兰也知道白纱后的那双杏眼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果是半分情绪也不肯收敛,如此行走人世容易吃亏呀。
白檀压着眼皮盯住他。
臭小子这副做派,叫人看一眼就来气!
“可惜了。”泽兰扫了眼地板上洒落的茶迹,白汽缕缕,茶香四溢。
他拿起深木色茶夹夹了只白色瓷质茶盏,热水中烫了烫摆到白檀面前,边斟茶边推介道:“今春第一批新茶,旁的茶楼尚品不到呢。娘子运气不错,尝尝?”
“别与我嬉皮笑脸。”
白檀瞥了眼那茶,遂撩起帷帽垂纱与泽兰四目相对,“那日你是故意引导我夜寻庄斯照,还趁我不在时偷闯我房间!那是我的房间,谁允许你随便进去?!”
“气冲冲寻我,就为这个?”
少年佯作意外,遂自顾自地斟起茶道,“你这小猫,领地意识未免太强。你是女伶我是客,比起让不相干的人进你房间,我进岂不更好?”
“少来!再有下次,我扭断你脖子!”白檀伸手想再掀掉他的茶。
不想那少年先一步拿远茶盏,液面幽幽晃动,愣是没溢出半点茶汤。
“我好怕哦。”他装出一副可怜语气,“原以为你来寻我是为道谢,谁知竟是兴师问罪,本公子当真会伤心的。”
“说什么呢,我还道谢?”
“正是。哪个伶人能像你这般自由出入伶楼?如今也没有婆子叔子催你接客练舞,我替你拦下那么些腌臜事,你难道不该向我道谢?”
白檀迟疑片刻:“你会如此好心?”
泽兰一本正经道:“自然好心,娘子如今是寻笑坊新任头牌,美名远播。前夜里钱冲奔着你才去的寻笑坊,可娘子彻夜未归,若不是有我在,谁来帮你打掩护?若梁四娘知晓你当晚不在屋里,你如今哪还有机会出来寻我?早被周昀吊起来打个半死。”
“钱冲?”白檀不晓得竟还有这档子事。
那晚,梁四娘和张叔陪同在钱冲左右,将坊中各具姿色的女伶都召到花楼下:“这是海棠,小曲儿唱得一绝!这是牡丹,一手古琴可了不得!这是……”
这些个是原先有望接芙蓉魁首之位的女伶,在城中也有不少纨绔愿为其一掷千金。
不想那钱冲张嘴露出两颗金门牙,指明要找一个与芙蓉姿容相当的娘子,明摆了专门奔新头牌而来。
张叔遂在四娘耳边轻道:“芙蓉不愿接客便罢了,白檀额角的伤不重,拿脂粉一遮,再挂一缕青丝下来,熄了灯估摸着没人能看清!”
听着有理,梁四娘便噔噔噔跑上三楼。
“檀儿啊,檀儿?”
她拍拍门,又冲门缝往里瞧,房中点着灯应是有人才对,“檀儿开开门,是嫲嫲呀!今儿钱大少来了,你刚上任头牌娘子,得出来见见客呀!檀儿?!”
见无人应门,梁四娘示意一旁打手上来撞门。两个打手刚要撞上去,门却被人从里打开。
开门的竟是泽兰公子,但见他倚住门框,手提酒壶拦住众人:“檀儿姑娘今夜乏累不堪,已然睡下了。梁嫲嫲若有事寻她,明日再说不迟。”
门外一行人皆震惊呆滞一瞬。
坊中谁人不知芙蓉娘子倾心泽兰,多次献媚皆被其婉拒,岂料这初来乍到的白檀娘子,不声不响就将泽兰拿下了?!
这消息若传出去,不知琏州城里得有多少小娘子悲恸心焦咯。
殊不知,屋里并无白檀。
早在她溜出伶楼时,泽兰便潜入她房中。
比起隔壁芙蓉那间来,这屋子布置得实在简单。没有独特的熏香,也没有花哨的装饰,屋子的主人显然对住所没有多少要求。
梳妆台上的脂粉几乎满满当当,满衣橱的新衣也不见她穿过几件。倒是那张床榻,被衾枕头堆得乱七八糟,缎面的床单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抓痕。
啧啧,真是怕人看不出她是只猫呢。泽兰一边东翻西找,一边暗自吐槽。
可这屋内能藏东西的地方就这么几处,翻来找去也不似有隔层纳物。若那玄石没藏在居所,那便是藏于井下寒潭中?又或者,她随身携带?
正思索着,便听门外传来梁四娘的拍门声,原是游说芙蓉接客不成,就打起了白檀的主意,真真麻烦!
梁四娘很快回过神来,面露难色道:“公子啊,这白檀的破题之夜本是钱少爷高价买下的,这您叫我以后怎么开门做生意嘛!”
言下之意,你泽兰既要了我坊中头牌的身子,便得留下相应的钱财,否则这寻笑坊的门啊你怕是出不去了。
泽兰懒于应付,随手摸出一枚巴掌大的金锭子摆到妇人掌心,附耳道:“听说白檀娘子本是良人,是梁嫲嫲威逼利诱、伪造身份将她强留在此。嫲嫲就不怕州府得了消息查下来,定你个逼良为娼的罪名吗?”
这话一出,梁四娘不免浑身一颤,手心的金锭子差点没握稳。
容华酒肆与各州世家大族多有生意往来,这公子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得罪不起的。
妇人忙赔笑脸道:“泽兰公子说的哪里话,寻笑坊素来做的是正经生意,绝没有那污糟事儿!那您歇着,我就先带人下去迎客了。”
说着又往屋里喊道:“檀儿,好生伺候泽兰公子!”
梁四娘摸着扶手下楼,面色阴沉。
这小妮子倒是会挑客人,还晓得找靠山,唆使人威胁老娘。呵,若做不好这坊中摇钱树,赶明儿就将她发卖了去!
——那夜之事,被泽兰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又巧妙隐去翻找玄石那段,乍听起来倒像那么回事。
真假掺半的故事,最难揪出破绽。
白檀正犹疑着,又听泽兰道:“寻笑坊正办着喜事,你也不回去沾沾喜气?走,讨杯喜酒喝去。”
泽兰:[垂耳兔头]她信了?还真好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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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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