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
乌妤刚站定,手机就弹出消息来。
[7:结束了回公寓。]
她看到了,没打算回。
透过缓缓上行的透明电梯,她看见宗崎的车掉了头,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乌妤没有问过。
录完出来,天色已经大暗。
晚风穿堂而过,凉得她一激灵,迫不得已低头把搭在臂弯的薄衫套上穿好。
乌妤咬着根吸管,慢吞吞喝着临走前从零食柜拿的一盒纯牛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味道不怎么样。
拇指戳了戳手机屏幕,她有些犹豫要不要给宗崎发消息。
不然后面等他回了公寓,发现她又一声不吭回了学校,还不知道得发生什么。
可她现在就是不想搭理他。
屏幕的幽幽亮光映着她倦怠的脸色,和宗崎的聊天框已经被别的消息顶下去。
电梯门反光,乌妤惊觉自己的唇瓣发红,多抿了些牛奶想压一压。
凉与热交织,但完全不顶用,喝到底也没能压住她发热红润的唇。
“烦人!”乌妤泄气的把牛奶盒往垃圾桶一丢,低声抱怨了句。
也不知道是说谁。
“叮——”寂静的楼道里蓦地响起消息通知音,吓了乌妤一跳。
她解锁一看,是班级群里面的消息。
以为是快开学有什么重要的通知,她点进去,结果是学委发的几张在KTV唱歌的照片。
他们播音A班惯来有开学前一天去聚餐的约定,第一回是大家都陌生,她跟着就去了,后来发现还没有工作室里的录音棚好玩,就再也没去过了,这回也是。
照片拍得不甚清晰,镜头摇晃得人物都变得虚无起来,乌妤正要退出来,视线忽然定格在最后一张的角落。
霓虹灯光斑斓,焦糊的画质挡不住那一隅的特殊气场,男生坐在单人沙发上,出门前还妥帖的黑色短袖,这会儿随着他的动作而倾斜,露出一截深凹锁骨。
刚好一抹冷白光束斜斜打在他身上,银发骄横恣肆,鼻挺唇薄,离得远,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大概是喝的有些多了,他一手撑着头,细碎额发覆在眉骨上,另只手指间夹着烟,在昏暗环境里亮着一抹猩红。
他面前的灰白烟雾快消散殆尽,却仍然残留着几缕薄烟,模糊了男生的眉眼。
而靠近他这边的桌上则摆满了高矮不一或深或浅的酒瓶。
还混着喝,喝不死你。
乌妤偷偷骂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放大了这张照片。
这下用不着纠结要不要给他发消息了,她利落干脆地叫了车。
只是临近开学,附近出租车和网约车基本都载满了人,她吹了大半个小时的冷风,才等到一辆出租车。
结果到了校门口,还没等她站稳,司机一踩油门就走了,熏了她一脸尾气,难闻得她捂鼻子。
没走两步,她又打了个喷嚏,搓搓手臂提速回宿舍。
她住的是四人寝,但常住的算上她只有三人,还有一个床位没人住。
宿舍里现在只有庄疏雨提前回来了,看见乌妤进来,忙里偷闲地喊了一声她:“回来啦?怎么这回又没来?”
乌妤站在衣柜前找衣服准备去洗澡,闻言笑了下:“刚好有事耽搁了。”
庄疏雨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嗯嗯两声又低头去整理自己那一大堆化妆品了。
半道想起来,把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饭盒递了过来。
“呐,班长就说你肯定忙去了,打包了一份,估摸着你这个点也差不多回来了,等会查房咱俩还得给琴子打掩护,我是懒得跟她们去唱歌……这还冒热气呢,你赶紧趁热吃。”
庄疏雨是京淮本地人,说起来性格跟她差不多,不过她是窝里横,而庄疏雨是遇着不平哪都横,凡事有家人兜底。
从前她们一个宿舍出去聚餐,晚上回来总有那么一两回碰着喝了点酒就装疯卖傻的烂人。
有一次就是几个醉汉一块拦着她们不让走,非得让她们陪着喝两杯,不喝就是瞧不起他们。
有时候她真的很好奇怎么都是男人,有人喝了酒倒头就睡,而有些人就仗着一身酒气到处骚扰人。
那晚她心情不太好,听到这话就止不住的烦躁,冷着脸让他们借过,不知道对面几人的脑子搭错哪根筋了,当着一众出来吃夜宵的人,想伸手调戏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庄疏雨就拽着她,一脚踩上了靠得最近的醉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天庄疏雨的高跟鞋是八厘米的细跟。
剩下几人想拖走躺地上的朋友,又觉得丢面子,指着她们骂,污言秽语一连串,连老板都出来打圆场让他们赶紧走。
乌妤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些粗鄙下流的话了,加上小腹又隐隐作痛,脑子里绷着根近乎僵直的弦,理智摇摇欲坠。
所以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的鞋就已经踩在了骂得最臭的那人的脸上。
而那件事的结局就是,她,庄疏雨,还有琴子,排排坐在警察局做笔录。
外头下起细密的雨来,一声闷雷紧随着闪电而至,她的手心里握着一次性纸杯,掌心里都是汗,就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怎么动过。
宗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那副模样。
庄疏雨和琴子也被吓到了,说到底只是几个刚上大学的女孩,遇见流氓能保持镇定已经很难得了,再一听那群烂人嘴里的“先动手打人”的话术,怎么可能不慌。
不过好在吃饭的地方人多,都是人证,还有监控录像,三个人做完笔录,听完警察姐姐口头教育,等着家人来接就行。
宗崎在外面抽了一支烟,等他小姨签完字走了后他才进去,牵着人一言不发往车上走。
琴子和庄疏雨都是家人来接的,先她一步离开。
乌妤目送她们离开后,乖得出奇地跟在宗崎身后,安全带扣了两次没扣好,宗崎俯身过去,从她冰凉的手心里接过安全带扣好。
她的视线蓦然发虚,鼻间嗅到他身上被细雨淋过的湿润气息,恍惚了一瞬,又将双手交叠着压在膝盖上。
一直不见他启动,乌妤才微微偏过头去打量宗崎。
哪成想,宗崎就一直保持着双臂交叉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见她终于舍得看他了,没给什么好语气:“你倒是出息,怎么没给你脚踢折了。”
“……”乌妤皱皱鼻子,“我叫的是小姨,又没叫你。”
“巧了么这不是,打电话那会儿我正在她旁边呢。”宗崎眉梢轻挑,还有心情阴阳怪气。
“喔。”乌妤抠手,转头看窗外,对着宗崎有些犹豫地开口:“那她们,没有看见你吧?”
“看见了。”宗崎无声扯唇,启动车子驶入雨幕中。
听出他话里的逗弄,乌妤放心下来,难得主动去勾了勾他的手心,“干嘛呀你这是,凶什么凶,我又没给你丢脸。”
“是,你多有出息。”宗崎眼似乎是觉得不耐烦,呛完她就不准她再开口,兀自提速往学校开。
乌妤琢磨了会儿,猜测宗崎也许是因为她今晚的事打扰到了他,又或者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从前那一套做法,下定决心以后尽量少给小姨和他添麻烦。
……
收回思绪,她给班长陈逢寅发了消息道谢,对方估计忙着唱歌,隔了会儿才回过来。
[陈逢寅:味道怎么样?我没点重油重辣的,毕竟快开学上课了,嗓子还是得好好养着。]
[Twe.:好吃!麻烦你啦,多少钱呀,我转给你。]
乌妤正想切出去看看银行卡余额,没料到陈逢寅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铃声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手忙脚乱想丢远点儿的时候,陈逢寅已经喂了一声。
对面嘈杂喧闹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她不由得蹙眉,接起来:“班长?”
陈逢寅捂着听筒往外走,他听着乌妤的声音懵懵的,没忍住笑了下,到了走廊尽头,才回道:“一份饭也要计较啊?乌妤,你不来聚会就算了,还不让我们给你带份饭啊?”
“……那我不能白吃呀,要是下回我想请个假什么的,找你帮忙岂不是不太好?”
乌妤已经打开了饭盒,的确清淡,但色香味俱全,她中午就在工作室凑合吃了顿外卖,这会儿早就饿了。
陈逢寅撑着栏杆,听见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动静,大概知道她准备吃饭了,说:“没事,只要我还是班长一天,你请假就不难……你先吃饭吧,这都很晚了。”
对面刚挂断,陈逢寅往回走,颊边的笑还没收干净,冷不防看见拐角站着的一个人影,他眯了眯眼。
-
乌妤挂了电话,抛开她不习惯吃的生姜,味道挺不错的。
吃完饭后,她拿好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大家刚返校的原因,用水高峰期,洗到一半出不来热水。
反反复复拧着开关仍旧没有热水,乌妤喊了两声庄疏雨帮忙看看。
庄疏雨欸地应声,去隔壁宿舍问了问,很快回来,隔着门告诉乌妤:“就是停了,我问了后勤值班的人,他们说系统出故障了,正在修呢,你要不先出来?”
乌妤无奈看着自己满身的泡沫,“算了,反正是夏天,我将就一下吧。”她嘟囔着,幸好头发的泡沫都冲干净了。
睡前,她打开手机,看见晚上发给宗崎的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倒是在朋友圈的共友那里刷到了他。
时间显示十一点,没多想,只当他自己玩得忘了时间,自然也没空管她回了哪里。
她登陆教务系统下载了一份这学期的课表,满满当当的课程安排,长叹一口气,转头又重新输入另一个账号密码,看见他的课也差不多,心里顿感平衡。
截了图发给宗崎,聊天界面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隔了好半天,她才收到个“嗯”的回复。
乌妤把存的两张图放大,来回数了数他们各自有几节课,忽然发现这学期她们班和宗崎所在的班级有同一门公共课,形策。
京淮大学是综合类大学,宗崎学的是金融学,而她是播音与主持专业。
原本两个专业是挨不着边的,但头两年学校紧缺辅导员,而她们专业因为人少,再加上分成了好几个班,她所在的a班就被学校大手一挥指给了能人众多的金融系。
点名、请假、组织大型活动等等基本都归金融系那边的辅导员管。
播音班各自有班导师,专门处理学业上的种种问题。
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她还提心吊胆,结果过了一整个学期,两个专业除了每学期必考的体测外,课程上基本没有交集,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没想到这学期排课的老师,竟然给他们安排了同一门?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想着,乌妤觉得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让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直到床帘被人火急火燎地拍着,她惊醒过来,夜间下了雨,温度骤降,空气都泛着潮湿的气息。
“几点了?”
庄疏雨手忙脚乱地穿着衣服:“马上八点了,咱俩闹钟都响过了没听到,班长刚给我打电话催我们赶快去教室,那老师特严厉,第一节课要点名!”
噼里啪啦一席话砸到乌妤昏沉沉的大脑,觉得脑仁儿突突的疼。
“你先去吧,我马上过来。”
“行,琴子给我们占了位子,你记得从后门进,这种课是大教室,老师看不清后面的。”
庄疏雨随便塞了本书到包里,话语落在她身后,隔着一道门传到乌妤耳朵里。
嗓子也疼,昨晚就隐隐有预感,这会儿浑身隐隐的酸疼更加让她确定了这一事实。
还好没有到浑身无力的程度,烧得应该不高。
乌妤边想边安慰自己,快速洗漱完后随便抓了抓头发也往大教室赶。
阶梯教室101。
遥遥望着敞开的前门,她瞧见里面乌泱泱坐满了人,隐约还有话筒传出来的声音,老师已经在了。
头皮不禁发麻,乌妤平复着急促的呼吸,正想悄悄绕去后门,却被老师抓了个正着。
形策老师是个年近五十的女教师,叫文述华,乌妤曾经选修过她的一门课。
她本人对待教学的态度极为苛刻,不允许迟到早退,不允许抄袭借鉴作业,上课更是随机点名,想逃课都不行。
“这位同学,要上课了,往哪走呢?”
话音还未落,她就感受到教室里数不清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从没有如此窘迫的时刻,乌妤垂着眼,分不清自己此刻是发烧引起的脸热,还是因他人戏谑的注视而引起的脸热。
文述华扶了扶麦克风,扫了眼乌妤,下垂的眼皮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极度严肃。
她站在讲台上,继续说:“我不希望在我的课上有学生迟到早退,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知识……上我的课,必须提前五分钟到班点名,既然你们考进了京淮,我相信大家拥有正确的是非观,做错事要勇于承担,而不是想着找借口,偷奸耍滑——”
好多意味不明的视线投注于她身上,她甚至听到了低声议论和嬉笑声。
乌妤掐住自己的衣摆,脖颈处也泛起窘迫的绯红,她想开口解释。
“老师”
“报告”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落下。
教室里哄地热闹起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绝于耳,远比刚才要闹腾得多。
文述华在台上喊了声:“安静,安静!”
乌妤下意识顺着大家的视线往身后看,看清了宗崎困倦的侧脸。
恰巧宗崎这时候也垂下眼,长睫浓黑。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里被塞了个小小的金属类的东西。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谁也不认识谁的状态。
直到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或者说,是落在她身后这人的身上。
她不适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忽然感觉到身后那人轻笑了一声。
文述华被打断,不满地看过来,面色不虞:“有什么好笑的,第一节课就迟到还有理了?”
哪怕拉开了距离也无济于事,男生就站在她侧后方,她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热气,低磁嗓音如同轻飘飘的绒芯拂过耳廓。
“老师,我们是帮辅导员拷资料去了。”
文述华被宗崎的回答噎住,看见他这一副懒散的模样,更加生气:“迟到就算了,你还撒谎!?”
男生斜倚在门框,没那么正经,语调一如既往的散漫:“真的啊老师,您去问辅导员,刚刚就是他急着抓壮丁,抓到我和这位同学,去了趟教务处。”
宗崎插兜那只手在乌妤的身后顶了把她的小臂,动作弧度很小,除了他和乌妤,没人知道。
乌妤眨眼,朝前摊开手心。
正好是一枚黑色u盘。
来啦,继续球球评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sensitive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