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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养子

陆雁宁最终梳的是三丫髻,她头发实在多,双髻容易散不说,坠在两边还有些发沉,三髻分了一个在顶上,余下的头发就都能被梳上,特别利索。不过她只拦住了程玉珍说的红珠串,没能阻止她往头上插了两支小银钗。

程玉珍在娘家时学的是大户人家当家主妇的持家应酬,身边常年跟着三四个丫头侍候起居,看账盘算不在话下,会几道应付场面的菜式,裁衣绣裳也会几手,甚至还学了些与官宦眷属打交道的品鉴之流,谁都没想到她会嫁给一个农户。说亲那阵她母亲紧赶慢赶叫人教她学了些农妇用得上的,连庄稼地的活儿她都用心记了,还试了各种农具,可惜成亲十年,压根用不上她下地种庄稼,到现在除了算账,用得最多的居然是嫁人前俩月才学的梳头发。

陆雁宁见她盯着自己的发髻左看右看,手还在一大盒首饰里翻找,赶紧站起身,“阿娘,梳完头了,我去看看阿爹他们回来没。”

程玉珍已经挑了一支蝴蝶镶珍珠鎏金钗,“如意,再戴上这个,这个好看!”

那盒子里不是她外祖母精挑细选陪嫁的,就是她阿爹精挑细选买的,肯定都好看,陆雁宁捂着发髻摇头,“娘,我一会儿要去林子里,戴上它容易丢。”

“丢了也没事,娘还有好多呢。”前几年为了买地买宅子,陆家掏空了家里的银钱,程玉珍贴进去自己的嫁妆钱也还有不足,但陆雁宁的父亲陆科坚持不让妻子变卖陪嫁首饰,这两年家里缓过来一些,程玉珍的首饰盒还添了几样,而且家里的银钱进出都在她手里,因此听女儿说怕丢,她一点也没担心,又拿起一把小巧的牡丹花白玉梳,“如意,要不你戴这个,这个戴得牢实,丢不了。”

“下雨的时候我再戴嘛!”下雨天呆在家里无事可做,她可以多戴点给阿娘看,今天就不要了,陆雁宁捂着发髻扭身往外跑,“娘,我去看阿爹舅舅他们到了没!”

“如意!如意!你戴上试试嘛……”女儿一溜烟跑了,程玉珍只好放下那钗,叹了口气,收拾了首饰盒子,一边放回到箱子里,一边琢磨以后是不是将首饰换成金银锭给女儿做嫁妆压箱底比较好。

想到嫁妆,她立刻想到了女儿的亲事,儿子娶媳妇好歹还能在身边,可是女儿若是成了亲,那可就远了,打现在算,顶多还能在身边呆个七八年……

正惆怅间,忽听到外头热闹起来。

“阿爹回来啦!小舅舅!”

“哎呀如意,才两个月没见,你长了不少……”

“如意,你阿娘呢?”

是丈夫儿子和弟弟回来了,程玉珍满怀心绪立刻一扫而空,连忙往外头走,还没走到房门口,只听有男子声音越来越近,“珍珍,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这声音一入耳,她脸上顿时浮起笑容,脚下不自觉更快了几分,边走边应,“相公!我在这里!”

还没迈门槛,就见青年男子捧着一个瓦盆迎了上来,身材高大健硕,容貌平凡无奇,眉目间透着一股朴实忠厚之气,正是她的夫婿陆科。

程玉珍跟他两情相悦,对他怎么看怎么顺眼,此刻眼光一落到他脸上,身子就忍不住靠近了过去,温温柔柔道:“相公,你给我带了什么?”

陆科由着她软绵绵倚靠在自己胳膊上,动了动手里的盆,柔声道:“珍珍,你看这个!”

程玉珍目光这才从他身上看向瓦盆,这一看立即心里一动,直起身目不转睛盯着盆里花草,惊呼道:“啊呀!是春兰!”

盆里一簇狭长的青绿叶丛,中间冒出的两支短短的花莛顶端各开了一朵绿色小花,清香扑鼻,正是春兰。当日她在闺中时学品鉴之道,据说因先皇和当今都好文雅,朝中大小官员便跟着爱些赏花观景作诗文之事,她母亲还特意请了人教她赏鉴兰花牡丹秋菊之类的名花。

“相公,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瓦盆是最常见的粗制盆,土也看着十分新鲜潦草,可春兰断不可能是路边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花。

“就在镇外边那片大林子里看到的。”

说来也真是巧,陆科父子俩接到小舅子之后就往家赶,谁知都看到镇子了,陆朝生人小憋不住要方便,路上下渡来镇上的行客不少,他年纪小还颇要脸面,不肯被人瞧见,便跑到树多的那片林子里,回来的时候说闻到林子里有好香的花香,硬要拉着陆科去找花,,家里本来也种花贴补家用,见儿子说得极为认真,陆科便拉着小舅子走了一趟,在那林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发现是一捧兰花。

那片林子在官府名下,因无人买下,只要不偷伐树木不偷柴火不占林地,镇司也就懒得管太多,“得亏向生鼻子灵光,玉辉说这是春兰,我想着你定会喜欢,就腾了两个盆,连根带土挖回来了。”

陆科将瓦盆往妻子面前送了送,“珍珍,你喜欢吗?”

春兰可是名贵花,程玉珍当然喜欢,但她更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夫婿开心,于是先将脸贴到他肩上轻轻蹭了蹭,再眉开眼笑接过盆,“当然喜欢!只要是相公送的,我都喜欢!”

陆科平素少言稳重的一个人,此刻被妻子哄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正要凑过去也说两句悄悄话哄她脸红,忽听有人故意大声咳了两下

“姐!姐夫!你俩一会儿再说亲热话,先让我说两句给我点吃的,我寅时就出了门,到现在连口水都还没喝呢!”

竟没人留意到还有个人站在厢房门外,就离他们几步远,夫妻两人俱是红着脸赶紧站开了两步,程玉珍先叫了声:“玉辉,你来了。”

“我跟姐夫一起进来的,你眼珠子全落姐夫身上了,愣是瞧不见我。”说话的正是程玉珍的弟弟程玉辉,他是程家最小的孩子,年方十七,和程玉珍有几分相似,只要不开口说话,看上去跟个秀秀气气的书生一样,一身灰蓝色短打,提着个大包裹站在门外,对自己姐姐才瞧见自己颇有些幽怨。

陆科见妻子捧着花和人说话,便又将花接了回来,轻声道:“把花给我吧,仔细沉手。”

程玉辉眼睁睁看着他俩,忍不住牙酸,他是来收货顺带送些苗子上来,种苗的盆能有多大多沉,“姐夫,你眼神不好罢,就这么大点盆还能沉手?”

程玉珍和他是嫡亲的姐弟,感情一向好,听着没觉得害羞,还瞪了弟弟一眼,反而陆科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我先把花拿到后头去。”

“好,相公,你放完花先吃饭,都在锅上热着呢。”晓得丈夫这是有意让出地方让他们姐弟俩好叙话,程玉珍笑着应了一声,跟着他走了两步,见陆雁宁和陆朝生姐弟俩正从院外头搬程玉辉带来的花苗,忙唤道:“向生,你也别搬了,先跟你爹去后头洗手吃饭!”

陆朝生比陆雁宁矮了一头,长得虎头虎脑,浓眉大眼,听到程玉珍叫他,小心翼翼把手里的苗盆放到地上,噔噔噔跑到她跟前,“娘,我先前吃过了,不饿!”

“不饿也要吃!就吃那点怎么长个头?”程玉珍板起脸,没好气地拿手指点点他额头,“你一会儿还想不想跟着去看林子了?”

“想去!”陆朝生赶紧大声道:“我要和大姐一起去看林子里的苗!”

“那就赶快去洗手吃饭!”程玉珍扫了眼他身上衣衫,随手给他拍了两下身上的土,“锅里有一碗才蒸的鸡子羹也是你的,打今儿起,你每天得吃两碗羹,以后就能长得和阿爹一般高了。”

“嗯!”他爹那可是没几个人比得上的大汉,陆朝生望望一边含笑等着他的陆科,重重地点头,“我要长得跟阿爹一样高!”

又想起来问弟弟,“娘,平安呢?平安起了吗?”

说到这个,程玉珍睨了丈夫一眼,“托你爹的福,平安今日起得可早了,这会儿余婆抱着他在后边顽呢,快去吃饭吧!如意,你也去后边看着平安,让余婆腾出手来摆饭,舅舅说几句话就来。”

陆科领着儿女往后头去了,程玉珍这才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番弟弟,“瘦了好多!这回可是转得够远的,辛苦啦!”

又瞅眼他拎着的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领着人往正堂屋另一侧的房间走,“听爹说你这次去了好几个州,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个把月才能回呢。”

“还好,也没走多远,就去了嘉定府和邛州雅州,本想再去石泉那边看看的,结果刚好逢上了几样苗种,就先送回来了。”

姐弟两人进了屋,也不关门,程玉珍先给他倒了杯水,待他坐到桌旁,自己才坐到了靠窗的榻上,指指程玉辉放到桌上的包袱,“这里边是什么?”

程玉辉一口就喝光了那杯水,紧跟着给自己倒了一杯,仰脖子又喝下半杯,这才回答,“这是在雅州那边给你们带的一点小东西。”

程玉珍在家时和父兄十分亲近,程家父兄每每出门回来都会给她和程母带点什么,出嫁之后也是如此,这会儿就没跟他客气,“这次出门觉着如何?听说嘉定那边有不少新奇物事呢。”

姐弟两个都是自小就看账本通买卖的人,程玉辉立刻就领会了她想说的,“有的看着新鲜,有的也就那样,新鲜的我额外拉了几箱回来,这几日等对完账,就放铺子里试试水。”

“反正你做主就行,铺子里的事可就只能你受累操心了,”程玉珍解下腰间系着的一枚佩囊,取了两张楮币出来,递给他,“你看看这些可够一个箱子?”

东秦立国后,君臣都是吃够了前朝那些足陌省陌银钱兑换阴私勾当苦头的人,很快就废了前朝的旧例,金银铜钱相兑一律按量换足,后来为便利外出行商游客又添了官出楮币,令太府寺左藏库在各府州县设了官办钱庄兑楮币,如今四十余年过去,大家都已习惯,日里皆是金银铜钱楮币混用。

一张楮币最小一贯,最多五十贯,程玉辉接过来一看,两张都是二十贯钱,他拿在手里没有马上收起来,“姐,你这几回加起来都够在县城买个铺子了,你干脆买一个,平日里我替你看着,反正我跟大哥出门上货多几箱少几箱都无所谓的事。”

程玉珍不假思索摇摇头,“那不行,在城里开铺子,买卖怎么也要过几手,户钞簿上就得挂个商印,以后要是读书赴考就得犯难了。况且县城离得远,我也不能积年累月地指着你跟大哥为我做事,反正镇上已经有个铺子了,家里日子现下也过得去,我就是想趁这几年为如意攒点压箱底,才找你做这些的。”

陆家祖籍在淮南,原是书香门第,落魄之后在显德年间随浮民入蜀,始终没忘本,传到陆科都会认字写字,若家中宽裕,说不定平安这一代就有想入科举的,如今朝廷有严律,商籍子弟不能赴考入仕,程玉辉也晓得这些,听她说了便也没再劝,将那两张楮币收了,从怀里另掏了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出来,“四十两,够两箱了,我拉那几箱的单子都在这儿,你回头照着数勾上,明日再给我,还是月底对账。”

他们姐弟之间做事一开始就说好了丁对丁卯对卯账算明账,此刻交割清楚,程玉珍从佩囊里摸出几把小巧钥匙,打开墙角那边的立柜,将包袱放了进去,“辛苦你了,玉辉!我晚些时候再看这里边的东西,你先去吃饭,吃完咱们先去庄子那边。”

“好!”程玉辉看她已经在锁柜门了,就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又走回来,凑到程玉珍旁边,小声道:“对了,姐,向生这孩子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程玉珍放好钥匙,拉了两下柜门确认了锁扣,侧着头皱眉看他,“向生?你是说他读书吗?他还有几个月才到六岁呢,乡学六岁开蒙,现在你姐夫教他先认些字,等到了六岁就送他去乡学,读得下去再去县学。”

“你们要送他读书?”

“送啊,只要他能读能考,就送他读下去,你姐夫那会儿是家无余钱供不起,如今家里供个读书人还是供得起的。”

程玉辉算是听出来了,他姐压根没听明白他想问啥,“可是你不是生了平安吗?”

“生平安跟向生读书有甚干系?”平安才刚出生,要读书也是五六年之后的事了,程玉珍莫名其妙地看他,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愣了下,突然回过味来。

“哦,我明白了!你是听谁说了什么怪话吧?”程玉珍沉下脸,拧起眉头,冷声道:“玉辉,不管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我现下与你说明白,生了平安,向生也还是我们家孩子,是上了陆家户帖的长子,他和平安都一样,该怎么养就怎么养!”

“哎!姐!姐你别气啊!我就是瞎问问,我一直拿向生当亲外甥看的,姐……”程玉辉看她黑脸,连忙哄她,此刻又想起方才眼皮子底下的陆朝生,不禁后悔自己嘴快不过脑子。只看陆朝生那溜圆红润的脸蛋,比上次见面高了不少的个头,合身整洁的衣衫,他也该知道姐姐姐夫对朝生没有减薄,何况他们在山林找兰花时,陆朝生衣裳鞋袜蹭得糟污凌乱也毫不在意,显见得在陆家生活很是宽松自在。

程玉珍十岁那年程母才生了程玉辉,程玉珍是和母亲一起带大了幼弟,跟他感情向来好,被他哄了几句,火气略消下去了一些,但她心思精明,这会儿稍微寻思下就已猜到程玉辉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觉得他们会因为有了平安这个亲生子,就嫌弃向生这个养子,“玉辉,你一向不爱听人说三道四的,是谁搬弄到你面前了?连我和相公都还没听说过这些闲话,谁的嘴这么长,竟说到程家去了!”

程玉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口,程玉珍却在瞧见他脸上那丝尴尬之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程凤跟你说这些的吧?”

程父前后娶了两位妻子,程凤是头一位妻子王氏所生,生完程凤没两年王氏病故,又隔了两年程父娶了郑氏进门,郑氏生了两子一女,程玉珍和程玉辉上头还有个哥哥程玉海。

只要是和大姐有关的事,他娘和二姐总是一猜一个准,程玉辉暗暗叹息,“姐,你别气了,我其实也觉得大姐说得不靠谱,所以才想问问你……”

大姐?程凤可没有当长姐的样儿,那些年耗尽了父女情分,和他们姐弟三人更无手足之情,程玉珍皱起眉头,看了眼弟弟,飞快过了一下上月父兄来时的情形,沉吟道:“玉辉,你是不是……”

程玉辉等着她说下去。

程父和郑氏感情笃厚,郑氏很会过日子,虽与王氏程凤母女有些旧事难平,却并不沉溺其中,也没想着将儿女拉扯其中,程玉珍与哥哥程玉海出生早,与程凤在程家相处的日子不短,是亲身经历之后才对程凤视同陌路,但程玉辉出生没多久程凤就出嫁了,程玉辉对其知之甚少,程玉珍想着这些,对他那声大姐的怨气消下去不少,将喉咙口的话吞了回去,平息了语气,慢慢道:“玉辉,我们是按照朝廷收养弃儿的规程收养的向生,也是按规程在户帖上添了他的名字,既然姓了陆,在我们眼里他就和平安没分别,我们养大他们兄弟俩,以后他们也要给我们养老送终。我不晓得程凤在你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但向生的事,是陆家的事,从头到尾都轮不上程凤来操心。”

她说得心平气和,程玉辉却听得脸红,尤其是最后那句,“姐,我不是……”

程玉珍没让他说下去,拍拍他胳膊,“我不是说你,你是我亲弟弟,我晓得你不是嘴长的人,你是怕我们待向生不好。”

程玉辉见她这么说,忙不迭点头,“姐,你不怪我多嘴就好,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和姐夫的打算,要是你们不养向生,不如给我养……”

程玉珍本来心头十分气愤程凤在弟弟耳边搬弄是非,只是姐弟二人数月不见,她不想见面就发火,不料程玉辉居然还有这念头,一时间竟被逗笑了,“你倒是想得简单,不说别的,你想过没有,你还没开始议亲呢,这会儿突然多了个儿子,等议亲的时候让人家姑娘怎么想?”

程玉辉挠挠头,他前两年才开始跟着父兄跑生意,很乐意多跑地方多见识,如今正在兴头上,对议亲并不热衷,“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真要是我养了向生,到时候我就把话说在前头,娶谁都得认下向生才能进门。”

未婚先有个儿子,只怕媒婆都不愿上门,他还想挑三拣四,程玉珍哭笑不得,“哎哟你可别再说了!得亏我们一早就决定好留下向生了,这要是依你这行事,爹娘都得怨恨我!”

弟弟是个厚道肯干的善心肠,可也实在有点憨傻,她觉得自己还是找机会和母亲说一说,“好了,不说这事了,这么早赶路,肯定饿坏了,余婆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梅菜肉包。对了,你今日走了船渡,觉着如何?”

向生的事已经从姐姐这里得到了明确的答案,程玉辉那缕为他担忧的心绪也就散了,“若是不带今日那些苗盆上船,船渡比雇车要少个几十文,只是必须赶早不能迟,若是我和大哥来,赶早渡也成,若是爹来,那就还是雇车罢,时间宽裕些。”

这是心疼孝顺程父不愿他赶时间太过辛劳,程玉珍含笑点头,“快去后头吃饭罢,我先去看看你带的花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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