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迎宾小哥看着易静源,总觉得她哪里变了,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问题来。
易静源站在门口,摸了摸肚子,没吃饱呢。
大晚上,她穿着这一身去路边摊吃了碗酸汤馄饨。
她自然知道自己惹眼,偷瞄或者不偷瞄过来的目光一波接一波的。她该吃吃该喝喝。
她吃完结账的时候,有三个花臂大汉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帮忙的小姑娘朝着他们喊结账。喊了跟没喊差不离,根本没效果。
易静源正义感发作,转了脖子,对着那三个花臂吼,“你们仨胖子,滚过来给钱!”
他们齐齐停脚转身。
这是纹身和纹身之间的较量。
反正这四个看上去都不像良民。
“丫头,你哪来的啊?”个头最猛的那个花臂呵呵笑了声。
“少废话,吃了饭就得给钱。”易静源懒得跟他叨叨。
在那背对着他们,忙着下馄饨的阿姨赶紧撂下手里的活儿,转身跑了过来,“姑娘,误会误会。帮忙的丫头今儿第一天来,不知道那是我们老板。”
易静源狐疑地看着她,怕她只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是你们老板?”
阿姨从围裙里头摸出手机,给她看微信,“你瞅,这是我们老板头像。”
……正是那花臂大个子。
得了,易静源这热心用错地方了……她不得不尴尬一笑,冲着大个头开口恭维,“你家馄饨不错。”
“妹子,你人不错,今儿免单,算哥请你的。”花臂大个头以资奖励了她。
易静源已经扫完付款码了。她对阿姨说:“下次来,记得给我免单。”
阿姨赶紧点了点头,“记得记得。”
易静源心里嘀咕,小本买卖做好了果然赚钱……另外,除了田籁,这几年,她已经没听过什么被表扬的话了。
好巧不巧,易静源结账后没走两步,碰上了酒店那个吃她饭的服务生。
他骑着共享单车,一只脚杵在那。
嗯,也是当观众的。
同时,一辆豪车在她身边停下。
司机下了车,绕过车头,给她开了副驾驶门,“晶晶。”
“别叫小名。”易静源受不了不太熟又看不上的人喊自己小名。
是她家易发集团法务部的李博鑫——她讨厌他。可他却总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眼前。
“你来干嘛?”
“送你回家。”
得到易静源的行踪是挺容易的一件事,只要她愿意高调出门。这不,今天晚上就高调了。
她退了两步,转身,坐上了共享单车的后座。“不用了,有人送我。”
宁愿坐在单车后座上费力八劲地收着脚,也不愿坐在宝马上睡大觉。
他把她送到大道边上一个离公交站点不远的地方。他指着她身后的大楼,“你身后是写字楼,这里容易打车。”
易静源不喜欢用手机app打车,一直坚持使用传统打车方式——招手。
他骑着车要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问了她,“今天是他放你的鸽子吧。”
易静源眯眼笑了笑,胡扯道,“是未婚夫。”
李博鑫追易静源这事是得到易华涛默许的。易华涛的意思是追得到就结婚,追不到也别逞强,他这女儿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于是,李博鑫总时不时套近乎,易静源烦得很。李博鑫那举止神态简直就是易华涛的复刻版。
他应该是信了,点点头,“未婚夫啊。”然后他下了判断,“所以你这样是为了报复他放你鸽子?”
她点头,“嗯,你猜得没错。”
她刚说完,视频电话便响了。
田籁哼了一声先,“你都不知道,那男的最后居然要求AA。”说完,她翻了个大白眼。
看着屏幕里田籁气呼呼的小脸,易静源问,“那你A了吗?”
“我当然砍价了,我才吃多少啊!我三他七,剩的东西他打包带走了。”
“大姐,订桌那钱可是咱们出的。你就说你忘没忘?”
田籁张开嘴,恍然大悟,“对啊……等等,你身后是谁啊?”
易静源往身后一瞅,把镜头对准了他,对他抛了个媚眼,玩笑道,“还没走呢?”然后,她又看向镜头,“我刚交的男朋友,各方面数据都很顶,欲知详情,你是想现在听还是现在听?”
他无奈地斜了脑袋,作势要走。易静源扯住他胳膊,硬是把镜头贴近了,整个屏幕都是他的脸。
他不得已,也看向了镜头,不得不礼貌地问候一下对面。当他看到田籁的笑脸后,愣了一下后来了句“你好!我叫舒威程。”——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起自我介绍,就,色令智昏??
易静源见状,即刻收回了手机——我家籁籁是你可以随便认识的?
田籁在那头笑嘻嘻地提高了嗓门,“我是晶晶的好朋友田籁。晶晶就是爱开玩笑,甭理她。”
“哦,那我先走了。”舒威程腿一抬,跨单车,嗖——走了。
“不跟你扯了。”易静源挂了电话。
易静源二十一岁的时候开始变成坏女孩,截止目前,长达七年之久。她想,或许自己的贪念太深了,也或许真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若不出生就好了。
她吹着晚风,看着车水马龙的闹哄哄,咽了咽心底秘密带来的苦与涩。
一大早,易静源口干舌燥,迫切想喝冰美式,于是,她点了两杯冰美式。
当她开门看到外卖员的时候,感到意外。“你不是在阁拿酒店?”
舒威程拎着外卖袋子,“麻烦你接下咖啡。”
易静源接过咖啡,“辛苦了。”
“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易静源看了看他,“你知道的,我可是有未婚夫的,难不成真要当我男朋友啊?我是来者不拒的,你别动摇就行。”
舒威程立即摆了摆手,“不是。我在送这片的外卖,跑腿什么的可以喊我。”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行吧。”易静源寻思眼前这人好歹昨晚也算是帮了自己一回,就当报恩了。
两人成了微信好友。
易静源明显感到他转身而去的步伐相当欢快——难不成真对自己有好感??她不是自恋,而是她的富贵着实迷人眼。
她一手拎着咖啡,一手把门给带上了。
易静源和田籁一起经营着一家网店,给人修补和定制布娃娃的,生意还不错。活大部分都是田籁在做,易静源主要负责推广和找材料。修布娃娃需要很多杂七杂八的辅材,有时候光找材料都要费时好几天。是易静源跟田籁提主意开的这店,但没人知道易静源也是老板之一。
店里赚的钱都进了田籁的银行卡里,她要给易静源分钱,易静源说不着急。田籁每次问,易静源每次都回不着急。最后田籁说给易静源攒着,等结婚的时候一次性给她。
易静源说,干脆攒到她死,给她买块墓地得了,那还比较现实。
田籁拿着绣花针扎她,还瞪她。
容嬷嬷!
他们都好忌讳说“死”这件事,可明明每天都有人死啊。就算不提,这事迟早也会轮到自己头上呀。
田籁说易静源身上发散着浓浓的作死气息,易静源说她不懂,那是向死而生。
易源依喊易静源回家。
易静源看了看手机日历,哦,想起来了,是易华涛和孙钰梅的二十八周年结婚纪念日到了。
她不得不去露面。在她变得叛逆之后,易华涛经常用断卡的话来威胁她,所以她当然得受着他的威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吧。
出席这种场合,比易静源激动的是田籁。一年到头里,能让易静源正常打扮的机会不多,田籁抓盯得很紧。
易静源刚撂下她那妹妹的电话,就是易源依的电话,田籁就掐时掐点地跟她视频了。
易源依每次都是,都是先知会田籁一声,再给易静源打电话。
“我都已经想好了,你这次得穿粉的。”她一脸兴奋地出现在易静源的手机屏幕里。
“扮成芭比那样?”易静源也是很落俗套的,看到粉色就会联想到芭比。
田籁眼睛瞪得溜圆,一看就是得到了她刚说的那芭比的启发,“对啊,你还从来没扮过芭比。”
“我还没扮过秦始皇呢!要不我穿一身兵马俑铠甲去?”
“田籁我第一个不答应。你的卡要是停了,我的伙食水平不得山体滑坡式下降到马里亚纳海沟?”
“你真是老谋深算。”
“乖啦,我真的爱你!肯定把你打扮得美美的。”
当然,田籁不止爱易静源的钱,也爱易静源。
在易静源得知身世真相后,她开始变得奇怪,比如去纹身,比如喝得迷迷瞪瞪地去上课,比如也带着一身烟味去上课。周围的同学渐渐疏远了她,只有田籁逆向行驶,凑近了她。
田籁说她的父母是老师,她父母告诉她,很多问题小孩并没有问题,只是被认定成问题小孩的小孩不爱说或者不知道怎么去消解心底的痛苦罢了。
田籁说易静源就是这样的小孩,根本不是什么变坏的孩子。
易静源和田籁成为了朋友,不,应该说是田籁主动成了易静源的朋友。
田籁从不劝她戒烟戒酒,而是跟她絮絮叨叨一些有的没的,比如你看星星是不是没月亮亮,比如你看秋天到了树叶开始变黄了,比如你看外面下雪了我们去看看这雪是热的还是凉的。
后来,易静源无意中看到一位心理咨询师的分享:我是心理咨询师,如果身边有自杀倾向的朋友,不要跟他说生活很美好带你吃火锅,他们无法共情,正在失去与万事万物的联系,你应该立刻帮他与现实重新建立联系,比如把他手放水龙头下,问水是冷还是热?水流大不大?水流过指尖是什么体验。
易静源才明白田籁是怕她想不开。
不至于想不开,她本来就是弃子,只不过是又回到原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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