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的这些天用周行一自己的话说就跟每天到外县打卡上下班一样,当然,工作时间没有那么长,平均下来每天也就一个小时左右。
自从开始相亲,家里除了天天问他今天的相亲对象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戏之外,其他的在以前天天被拿来开涮的事情一律都不管了。
什么叫做真正的自由,他这几天也算是切实体会到了。这些天在相亲之余做的那些事,在以前绝对是会被翻来覆去地说,结果这些天居然没事。
相亲之行第二天的对象是一个内县金鼎镇的人,去年考上了了外县一个清水衙门的事业编。因为她还在上班,就约在单位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人挺清秀的样子,带个黑框眼镜,瘦瘦弱弱的。
第一印象挺不错,直到周行一问了她以前的工作时她很不好意思地说毕业后工作了半年就一直呆在家全职备考两年之后,纠结了很久。
当然他并没有当面表示出来,毕竟有了昨天那一个做对比,这个女孩子问题那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在她提出可以加个微信进一步了解一下后爽快地给了她,毕竟多认识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女孩加上之后,翻了翻他的朋友圈,发现主页背景图,落寞地自言自语到,“原来你是九一年的,也就比我先毕业一年,差距已经这么大了。”
听到她发表这样莫名其妙的奇谈怪论,周行一倒是来了兴趣,“啊?为什么这样说。”
那女孩放下手机,见对面的兄妹二人一脸真诚的样子,这才放下戒备,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
原来她大学时学的数学专业,考了教资后家里找了关系入职某民办中学。
“压力真的好大,跟我其他在公立学校的同学差的不是一丁半点。每个月都有绩效考核,排名靠后工资都很少,勉强上了一个学期的班,实在是受不了了。”学期末因为所带的班级成绩比较差,她不出意外被辞退了。
“幸好是被辞退了,不然我爸妈还要说我一点压力都受不了,让我继续上那个破班。”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抿了一口之后又轻轻放下,叹息着,“其实我到现在都觉得挺对不起当时班里的那些学生,摊上我这样承受能力太差的老师让他们成绩有些差。”
那之后,她就开始考公,闲暇之余就在家里开的超市里帮帮忙。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周行一对她的印象改观了不少,“还行,考上了就行。也没花多长时间,找到一份清闲点的工作不错了,总比我们这些拿命换钱的人来的值当。”
“不会吧,我知道程序员是挺难的,不过也没到那个程度吧。”显然,她并没有在平时的生活里接触过这一行,有些想当然了。
他两手一摊,颇有些无奈地说到,“你可以问我妹妹我平时几点下班就知道了,你以为一个月几万是白拿的。就这我还是沾了领导的光才拿到的。”
从石兰口中她得知基本都是十点左右下班,释怀地笑了,“原本我以为这一个月四千来块的工作太没前途了,每天都是接收数据,整理表格,提交表格,然后打卡下班,无聊死了。不过听你们这样说,我觉的现在这样也不错。”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的工作都是机械式的重复作业,就跟你每天都在捣鼓表格一样。”看着她疑惑的眼神,他又解释到,“就像我的工作,每天都是看图写字一样,策划要什么,即使我知道难度很大也得去敲出来,出了BUG,就去百度上搜一下,看看有没有解决方案,有就复制下来。”
他又说到,“世界上真正意义上工作内容不怎么重复的工作依我来看只有销售之类的与人打交道的才是,我以前在一家公司工作的时候跟产品研发部门的人有过交流,我才知道,就算是他们,工作也跟机器人差不多。同样的一个水下机器人,你再研发能研发出什么呢?无非是镜头用更好的更清晰一点,防撞性能更好一点,承压更出色一点,信号传输性能更方便快捷等等,而这些早就有解决方案,只要供应商能提供更好的零件就能完成。”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我们都不过是社会上一颗可有可无的螺丝钉而已,是我们离不开工作,而不是工作离不开我们。”
女孩听到他这样说,满意地点了点头,“我相亲也有五六次了,会说这些话的人还就只有你一个。”
“那一般他们都会说些什么?”
她的眼皮向上挑着,过了几秒才颇为无奈的笑着说到,“不是今年赚了多少钱就是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之类的。”
这时,石兰对她说到,“可是都已经到相亲这一步了,本来就应该直接问这些东西,不然还应该问什么呢?”
女孩没想到石兰小小年纪居然还懂这些,“你哥带你来是来对了,有种当军师的潜质。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连最基本的信息都还没有了解,就急着问这些那就有问题了。你说呢?妹妹。”
石兰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立马用手挡住嘴让他们自己继续说。
他们继续聊了一阵,整体还算是满意,有待观察。他知道,这样的相亲对象已经算是叔叔的关系网里不错的了。尤其是在第二天那个女人的衬托下。
相亲第三天的对象是一个重量级选手,见面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有跑的念头,又怕折了介绍人的面子,毕竟是叔叔的朋友,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能全程带着痛苦面具心不在焉地说点不着调的。
这是一个离异带孩女,一开始并不知道她有了孩子,只知道离过婚,所以并不是那么反感。这年头离过婚的也没有那么不堪,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人自身怎么样,至少周行一是这么觉地,毕竟也出来这么些年了,什么人都已经见识过了,但这个人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再也不相信介绍人的鬼话了,为了推销出去拿到那一两千的介绍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相亲地点是女方定的,在一个商场内的家常菜菜馆。看着她走过来,兄妹俩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看到神人的意味。
前额头往两边的头发和披在肩膀上的发尾中的一小撮染成粉红色,像是一整片头发中有了一些粉红色的小辫子一般。他们倒是见过这种发型,比如詹星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去染成这样,不过颜色是米黄色,并且发尾是随机挑三四处染,跟只蝴蝶一样。显然这更适合瓜子脸之类的年轻美女身上,出现在眼前这个铺了一层比城墙还厚的粉之后还能明显看出脸上红色痘印的圆脸女人上,只会让人觉的一阵反胃。
也许是见惯了别人怪异的眼神,她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递给他们,“你们点吧,我随意,不挑。”
他们看着对面的人就觉得倒胃口,就连菜单上的照片也奇形怪状了起来。周行一实在是张不开嘴,强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随意的指着里面的一道清蒸草鱼对服务员说到,“就这个吧。”
他再也装不下去了,直接将菜单递回她面前,“你点吧。”
这次她倒是毫不客气,先是试探性地点了一个秘制猪蹄和羊排,抬头见他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紧接着大手一挥,又陆陆续续地点了红烧鸡爪,炝炒白菜,以及鱼腥草。
还装模做样地问他们兄妹还想点什么。还点什么?三个人都这么些菜了,还能点什么?只能是浪费钱。
“不用了,我们胃口不好,再点吃不完浪费。”石兰抢着在他面前回答,生怕他又说错话。
这时,那女人接了个电话,然后装作不好意思地样子说闺蜜知道自己在相亲,想过来帮忙把把关,可不可以加个位置。
周行一看了一眼妹妹,透过她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中抑制不住的嘴角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幸灾乐祸。他踢了妹妹一脚,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好硬着头皮说到,“行吧,让她来吧,反正这些菜,三个人吃肯定是吃不下,浪费了太可惜了。”
不到十分钟,菜都还没上呢,她的闺蜜就来了。
他们俩看着这个比相亲对象还壮实的闺蜜拉动椅子坐下,心里暗暗惊叹,果然是好闺蜜啊。
这闺蜜倒是讲究,一上来就问直接问周行一的情况。他自然是不可能讲实话,毕竟跟这种人讲实话只会招来麻烦。
他结合自己以前在电机厂的工作经历现编了一段,眉飞色舞地说到,“我在江南地区某个厂里做事,业绩好的时候一个月差不多有个九千,最差的时候也有五千多。”
那闺蜜一听一个月五千,嫌弃地小表情毫不掩饰地显露在脸上,“一个月九千啊?有点低哦。”
“那你们工资多少?”他立即反问到。
“四千多。”那闺蜜满不在乎地说到。
他装作不耐烦的样子,直接质问她,“你比我少的多吧,一个月够你两个月的了。”
那女人瞬间就来火了,“那怎么了,你那是哪里?我们是哪里?你到了主城也拿不到九千吧,还是最高的时候。况且我们是女人耶,以后结婚了你老婆既要照顾孩子,还要去上班?有点本事好不啦。”
周行一想了想还是算了,懒得跟这种人继续辩论。此刻他只想赶紧结束今天这该死的相亲。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戏的石兰一脸真诚地问到,“姐姐你们一个月四千够平时的生活开支吗?我看你们都是拿着苹果,穿的衣服也不是便宜的款式,不像我们,每天省吃俭用的,一分钱掰成两份花,连在淘宝上买鞋子都要等节日凑满减。”
她抛出的话让桌上其余三人神态各异,都有着自己的心思。首先就是她哥,知道她又要搞怪了,连忙把左手放到桌下揪了一下她的大腿,让她不要玩得太过火了,当心阴沟里翻船。
而对面的两个人听到他们的光辉事迹,脸上嫌弃的表情更甚,“我舅舅说你已经在外县买房了,你这工资也就只能贷款吧。”
“不,全款,今年买的。家里凑了点加上我这几年上班攒的二十来万一次性付清的,今年出去就要开始挣装修的钱了。”周行一兴奋地说到,那模样,若不是石兰了解他是什么人,还真的跟对面的两个人一样上当了。
一听买房已经花光了他们家的积蓄,坐在他对面的相亲对象直接下了定论,“那也太那个了吧,我觉得你今年出去得换份工资高一点的工作了,不然以后怎么赚钱养家。”
“我觉得够了吧,再说了,现在换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我又不是什么一学就会的那种。”他满脸遗憾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他突然振作起来,像是突然才想起来的样子,问对面的人“我都忘问了,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看你们穿的戴的应该工资不少吧,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跟你们学一手。”
“我?”那女人看了眼闺蜜,犹豫了一下,在得到她的肯定之后,这才满脸傲气地说到,“我在主城开了家服装店,招了两个人,平时有事没事就过去看一下。”
她的闺蜜在一旁帮腔到,“她开的店可是有百来平,一年租金都要快赶上你一年的工资了。”那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这家店是她自己开的一样。
她们这一唱一和加上没说话时只顾往嘴里塞吃得的饿死鬼形象让这边的周行一兄妹二人觉的更加反胃,搭配上服务员恰好推着送餐车过来上最后一道菜的节点,周行一再也忍不下去,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留在原地无处可逃的石兰无语死了,怎么可以这样呢。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哥哥的相亲对象接连两次摁下来电铃声之后,朝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看,确定了哥哥没有出来之后不情不愿放下筷子,接通了电话,极其不耐烦地对着里面说到:“又怎么了儿子,我不是跟你说了没有什么要紧事中午不要给我打电话吗?”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石兰就听见她很嫌弃地让他儿子去找他爸爸解决,也许是真的生气了,连周行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对面坐下都没注意到。
等她挂断电话,立马对闺蜜发火,“你扯我皮衣干嘛!”
看见她的眼神不对,回头才发现周行一去完洗手间已经回来了,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
周行一当然难以理解,“你有儿子了?我叔叔说你只是离过婚而已,没说还有这茬。”
见瞒不下去了,对面只好破罐子破摔,态度十分强硬地反驳他,“离过婚怎么了?有孩子又怎么了?那就不能追求幸福?”
“能啊,但是不能借着追求幸福的幌子,来这里骗吃骗喝。”周行一正瞅着没借口离开呢,她自己撞枪口上了,那怎么肯放过,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元钱丢在餐桌上,“我们可一口没吃,这一百就当是看你们表演吃播的演出费了。我有要紧的事要去处理,不见!”
说完,他就径直起身拉着妹妹急吼吼地往餐厅门口跑了,直到下了楼来到商场外面,他们这才停下。
“你笑什么?”他说到。
“你不也在笑?”她回答到。
第四天的女生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人长的挺白净,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看见她随时要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模样,周行一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你是昨晚上没睡觉?”
“差不多,昨晚八点下班,坐凌晨一点的飞机从深圳回来,又是转动车,又是坐中巴的,麻烦死了,一个小时前才到家。洗了个头然后就被叫过来了。”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昨天的行程,“反正昨天早上七点到现在三十个小时就主城到内县的动车上咪了一会儿。”
或许是过于疲惫的缘故,她讲这些话的时候仿佛就像喝了一杯白开水一样波澜不惊。,一点情绪都没有。
听到她这么久都没休息还能这样安然地坐这里聊天,石兰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真牛啊,三十来个小时都能挺过来。”
女孩被她突如其来的恭维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嘿嘿地笑,“还行吧,习惯了就好,去年厂里年底有一批货急着出,两天两夜没闭眼,回去的路上兴奋的很,到家了还玩手机玩了三个小时才有点想睡觉,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周行一听到她的工作遭遇,简直比自己还离谱,“天哪,这你们也惯着老板,简直不把员工的命当回事。”
没想到女孩子却一脸无所谓,“没办法,像我们这种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只能出来打工的人来说,除了这种工作又能做什么呢?不错了已经,至少老板舍得给钱,二三十个小时全都是双倍工资,我还有同学在其他厂是义务加班的。”
“挣钱也不容易,离过年还有好几天呢,怎么不坐动车回来,这几天的飞机票都够你坐两个来回了吧。”
“没办法,没抢到票。”末了,她发现自己说了一大堆都是关于自己的工作,还对周行一一无所知,就让周行一说说自己的情况。
得知他在某个游戏公司工作之后,意义不明地笑了几下,过了好几秒才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说,“不错,比我们好多了。”
周行一见她这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还弄不清楚她这是什么情况,幸好这时候点的菜陆续上来了,于是他连忙说,“你肯定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
她已经十来个小时没有正经吃过饭了,吃的有些急,差点噎着了,不住的咳嗽,赶紧扯了两张纸巾擦嘴,喝掉杯中的椰子汁。
她知道刚刚的吃相太差了,连忙岔开话题避免他们问自己,“你以前也是在厂里上班,怎么后面去做程序员了?这好像完全没什么联系吧。”
“因为万物皆可转码呀。”
但很显然,他高估了对方的幽默能力,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愣在那里好久来回看他们兄妹俩,“你在说什么?”
他终于知道,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频道,再说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没什么,开个玩笑而已。”
她还浑然不觉,不知道就在刚刚自己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们之间的相亲已经结束了,只顾着问自己的疑惑,“你工资这么高,怎么会跟我们这些一个月四五千的厂里打工的人相亲?”
“我觉得没什么吧,都是打工的而已,无非是分工不同,老板不同而已。”他本不想再过多解释,不过想着对方也没什么大错,就将自己想法徐徐道来,“并且没什么文化的女孩子能沉下心来安安静静找个进厂的工作已经不错了,至少是靠着自己的劳动生活。”
他继续说到,“无论什么时候,靠自己的双手劳动都不应该也不会成为一件拿不出手说不出口的事情。虽然这个社会早已经一切向钱看,但有的工作即使挣钱再多,那也不可能拿得出手。有的工作即使苦点累点没那么体面,或是工资没那么高,但是那不是劳动者的错,而是上位者分配不公而导致的,劳动本身没有高低贵贱。”
最后,他又补充到,“我,你,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劳动者,我想至少在人格这方面是平等的。不存在谁的工作体面,谁的工作工资高就会比其他人高人一等的说法。我觉得进电子厂什么的没什么丢人的,没有这些厂,没有厂里工作的人,我们拿什么吃吃喝喝,买这买那。我们这些不在厂里工作的人所生产地产品又去哪里找售卖途径呢。”
一连串让她难以理解的形同念经的话直接让她原地趴下快要睡着了,等他停下好一阵,她整个人还是懵着的,“我太困了,我们加个微信吧,等我回家补补觉再聊好吗?”
他同意了,把自己很久没用的小号给了她,扶着她开车送她回了家。
第五天也是一个厂妹,不同于前一天的人,这个人已经从广东回到家将近一个月了,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相亲,也算是跟周行一同道中人了。
与前一天的那个比较老实的厂妹相比,这简直是完完全全反着来的,有一种游刃有余的狡黠。什么都能聊的来,却总是在话题往深处聊时又毫无痕迹地往别处引开,整场下来,周行一对她的了解都没有多少。
尽管伪装地很好,但到了最后,他们吃完饭她要求周行一送她一程时,他带着来到了车前,直接破防了,一脸鄙夷地看着兄妹二人,“不是奔驰吗?怎么变成了轩逸。”
周行一指着车牌上醒目的渝A说到,“哦,我有个朋友今天结婚,借去当婚车了,这是他的车。”他是觉得饭桌上一直都在说自己在东部工作,这辆本地车牌的车一想就肯定不是自己的,稍加解释聪明如她肯定就能明白。
周行一显然高估了一个愤怒中的女人的头脑,只见她骂了一句‘晦气’之后直接转身走了,留下兄妹俩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之后,他就一直开着自己的车上‘上班’了,毕竟,真诚才是必杀技。
第六天是一个幼师,长的可可爱爱的,随身带一个米色帆布包。迎面走来时,目测应该一米五左右,就这还是穿了一个不知深浅的鞋子才达到的。
周行一撇了碗石兰,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到了这里,她已经知道哥哥的想法了。
果然,他把她当成了一个孩子王,聊的全是她所带的那些孩子。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毫没有介绍自己的意思。
对面也不傻,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但到了最后,她还是笑着感谢了他们,“跟你们聊地挺开心的,至少蹭了一顿饭。”
第七天是一个编外人员,在家门口的街道办事处拿着一个月三千不到的薪水,但相亲过程中的那副话里话外一脸得意的嘴脸给他们兄妹俩整的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待到她趾高气昂地走后,接受了洗礼的他们真无可恋地瘫坐在椅子上,久久缓不过劲来。
好久,周行一才有气无力地对妹妹吐槽到,“说个话跟她已经考上了似的,什么玩意,看不起这看不起那,我一个月几万都是太低了……”
“那确实低了,人家以后考上了一个月比你高了去了。”
话还没说完,兄妹俩都忍不住笑了。
第八天的相亲对象在介绍人告知中是在网上做电商,结果见了面才知道是一个游戏主播。
周行一按照她的指引进入了直播间,没有开播,但直播间下面的链接里有录播回放。
他打开视频,在进度条上随便划拉一下,发现她不止播一个游戏。
通过她的解释,周行一才知道这几天很多主播都会按照直播平台和公会的要求直播推广某手游。
而这个手游刚开服几天,正是火爆时。“好玩吗?”他问。
周行一早已经过了喜欢玩游戏的年龄,更何况现在从事的正是开发游戏的职业,看见游戏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更不会去玩了。
他之所以会去问,纯粹是这几天郑凌立和石兰也一直在玩,每天都凌晨了还能听见她们俩在游戏里交流的声音。
粉丝群里每天都有她们两人发到里面的游戏链接,郑凌立每天在群里发的让他一起玩的语音和文字:
“点下链接下载一下嘛,我们能领服装呢。”他一直搁置着,没有下载。
但是现在,遇见了一个游戏主播,他便有了一些好奇,在此之前没有跟主播打过交道,多认识一下也好。
石兰瞪大了双眼,看得一愣一愣的,自己跟闺蜜哄了好久都没让他下载游戏,没想到今天陌生人几句话就搞定了。
不过既然下载了,那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她立即通知了闺蜜,让她上线,正好游戏支持四人模式,于是好好的一场相亲直接变成了游戏局。
游戏一直打到下午四点,相亲的主播必须回家了,她要定时开直播,不然这个月的时间任务无法完成。
得知她必须要回去了,周行一有些不舍,被骂了三个小时了,刚有点入门的意思就不得不早停下,“你们不是固定一个月播够多少个小时就行了么?干嘛非得一定要今天回去播。我这才刚刚学会呢。”
她一脸无奈的解释到,“说是这样说,今天不播的话后面就得补时长了,况且还有打赏收入的要求,这几天都放假了,有更多的平时忙于工作的人会看看,来直播间的人就会多一点。”
他这才知道小主播不同于大主播,并没有什么议价权,会有更多的条条框框的限制,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圈住这些主播,就跟养蛊一样,只要一个火了就能卖出个好价钱。
而赚钱的主要方式居然是来自主播的违约金,有很多的人耐不住长时间的单人直播,只想停止这份工作,但入行签订的合同很明显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违约金是天价。
要么复出天价的违约金,要么继续在这个毫无起色的直播间里浪费时间。
各自回家之后,他们又在游戏里相遇打的热火朝天。
他们还进直播间看了看,寥寥无几的弹幕,空荡荡的直播间,基本没有人。
“这么直播不累吗?”
“那能怎么办呢?年轻时不懂事入错行,混过去算了。”
相亲自然是黄了,但四个游戏搭子却是形成了,一起打了很久的游戏。
年后第四天,家里又开始催他继续相亲。这些天的相亲让他早已疲惫不堪,尤其是见到了那么多的奇葩的相亲对象。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相亲的这一步,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年后家里还准备了两场相亲,一天在初五一天在初六。迫于无奈,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只有两场了,终于要结束了。
他抬头看着天空,在那里,连续多日的灰蒙蒙的天空竟然出乎意料地在天边透出一丝光亮,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好天气。
他一直都是一个容易多想的人,一点小事他都会想很久,引申出很多东西。
十天来第一次出现好天气的迹象,他自然而然地会在心里往明天的相亲靠拢。他看着那白晃晃的天边一角,心里已经明了。看来要毕业了!他有预感,就在第二天,苦逼的相亲就要结束了。
第二天,兄妹俩在介绍人的不断打来的电话中匆忙赶到了女方家小区附近的酒楼,对方在隔壁省一个旅游景点上班,只有两天的假期,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明天还得回乡下。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服务员将兄妹俩引到一个大包间门口,帮忙推开了门,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已经到达目的地。
他们俩往里面看去,明显这是这家酒楼最大的那种包间,里面差不多有十多个人已经围着餐桌坐下。看样子是一家老小全出动了,这阵仗不可谓不大。门口的两人嘴角抽搐着,不敢迈进入,生怕跳入这个火坑。
他们正对着的是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七十来岁,看样子应该是女方家的奶奶或者外婆。老人右边是两位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应该是父母,左边是个两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一个长得中规中矩,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一直盯着他看。另一个靠近老人的更漂亮一些,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听见门打开了,里面的人都停止唠家常,往门口看。
女方母亲看着他们没有进来的意思,还以为他们可能只是走错了地方,但想着服务员应该不会领错吧,也很介绍人说的一样带着个女孩子,就出口询问“你们是从西桥过来相亲的吗?周平军介绍的?”
周平军就是周行一的叔叔,这一开口,周行一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门口正好留有两个空位,看样子早走准备。
从进门到坐下,两兄妹忍受着一桌子人投来的上下打量的怪异目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周行一的叔叔与今天的相亲对象的父亲很早以前就已经认识,今年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平时下雨天没事做工地上一大帮子人就会在一起喝酒吹牛,自然而然地就会聊到家里孩子的人生大事。
今天的相亲对象本是叔叔最推荐的,按照他本人的话来说,家长人不错,教出来的儿女也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看到等的人已经到了,女方父亲先是通知服务员可以上菜了,紧接着对着坐在对面的周行一两人说到,“小周,我们边吃边聊好不啦?”
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不过他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总有一股赶鸭子上架的意味在里面?
他只能点着头同意了,“行,边吃边聊。”
坐下没几秒钟,旁边的某个亲戚就开始问他的一些基本情况,工作地点,工作内容之类的,他的回答让他们很是满意,“不错不错,很可以了。”
这时服务员推开房门往里面送菜上桌,周行一这才借着机会反问她家姑娘的情况。
女孩的父亲看向那个一直自顾自地玩手机的女孩子,一脸的无可奈何,“女儿,别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好歹也是抬起头看一眼吧!”
那个女孩子很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一下这边,然后又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手机去了,看样子对相亲很是抵触。
周行一看向介绍的对象,那个一直盯着手机的女孩子,带着个眼镜,染了个黄头发,扎着马尾,画了一个素颜妆。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是这些天来最有眼缘的一个,不过看着这随行人员的架势,他心里早就已经敲起来的退堂鼓的咚咚声已经充斥在身体里的每个角落了。
石兰凑在耳边,小声地说到,“快跑。”
他当然想跑,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撂挑子吧,起码流程要走完,不然丢脸丢大发了。
女孩母亲见她还是不为所动,只好自己介绍起女儿:她大学学的旅游管理,现在在成都隔壁省一个旅游景区做导游。
兄妹俩听到这里,再结合她刚刚的表现,就知道对面是被抓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呢。
女孩母亲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大体上都说了一遍,又转头看向这不争气的女儿,对她说到,“你说句话啊!平时不是能说会道的,现在哑巴了?”
那女孩仿佛是耳聋没听见一般,一动不动的继续看着手机。倒是旁边的那个长相一般的女孩子开了口,“大姨,表姐都说了她暂时不想找,何必呢。”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她旁边的另一个中年女人狠狠地用手打在衣服上,“等你姐解决了,你也给我赶紧的。”
那女孩自讨没趣,撇了撇嘴,夹着面前刚上的菜,自顾自地吃上了。
周行一原以为都这样了,在场的人应该都明白今天的事情是肯定成不了了,正准备说几句就离开呢。结果那表妹的母亲语出惊人,问周行一觉的自己女儿怎么样。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当是客气一下而已,“就那样吧,大差不差的,怎么了?”
那女人还以为他说的话再怎么也会给个面子,没想到对方不按套路出牌。就那样吧?是哪样?这不明摆着说自家女儿的不是嘛。不过既然都到这地步了,也就只能厚着脸皮继续问了。
“我是说既然她表姐暂时还没那个意思,我们家这个倒是也不错的,我觉得你们可以先聊聊。”
一番话把在座的人都给惊住了,纷纷看向她。就连一直低头玩手机的那个相亲对象都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姨妈,“不太好吧?”见到表妹委屈到泪眼朦胧的样子,她匆匆忙忙地说到。
她原本开开心心来看热闹的,结果自己却成了热闹,一时面子抹不开,被表姐这样一说,情绪更大了,直接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趴在桌子上哭了。
虽然知道自己做的是不地道,但她妈妈还是没有因为女儿的委屈而让步,“哭什么你,这有什么的。反正年纪也到了,人家又不错。还挑上了。”
接着,她又对周行一说到,“我家女儿也不差,反正我觉得你们挺合适的。今年刚毕业,工作嘛马马虎虎,性格也挺好挺随和的。”
这时,她的丈夫按下了她越说越激动的手,“有什么事等下再说,你们两个年轻的要是觉的不错就吃完饭加个微信聊聊,哪有一见面就成的,你说呢?周……”
“周行一。”见对方一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周行一出言提醒到,“我觉得也是,何必步步紧逼呢,归根到底这本就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您家女儿显然并没有做好相亲的思想准备,怎么可以这样赶鸭子上架?只会适得其反。”
这边都这样说了,他们也只能作罢。
没有任何反转,这场双方在此之前都一致看好的相亲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流程就如公式化一般走马灯式跑完,反正不是自己付饭钱,石兰这次敞开了吃,一副要把这些天付的饭钱一次性给吃回来的样子。
这可把对面吓得不轻,这也太能吃了。就连周行一都被吓住了,这是干嘛了?见自己连踢了几脚都毫无反应,他略显尴尬地向对面的一群人解释到,“早上急匆匆地跑远路过来,没吃早饭。”
对面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相亲已经黄了,再多说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跟周行一的叔叔还是朋友,说得太过火了不太好交代。
周行一见石兰放下筷子,立马就推辞说自己先走了,然后拉着石兰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等到了楼道,石兰这才挣脱他的手,“干嘛,这些天陪你跑了这么多场,饭没吃上几口,好不容易今天能吃上一点你又不让我吃了。”
她那无懈可击的理由瞬间将周行一的心理防线击穿,他像是看动物园里大猩猩一般看着面前的妹妹,“天哪,原来感情你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你一口不吃,我不得帮你把它吃回来?”
周行一这下彻底没招了,手放在额头上。长长地叹着气,终于认清了现实,无奈地笑了,“走吧走吧。”
就在他们刚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他们的名字,一回头,才发现是刚刚的相亲对象的表妹。
她一脸腼腆的走过来,扭扭捏捏地说到,“我表姐说其实她对你的印象很好,只不过今天她原本以为只是家里简单的聚餐,直到你们进门她才知道上当了,就很生气,所以才会这样。”
见到兄妹俩没有表态,她又继续说到,“表姐她还在上面挨批斗呢,给我发信息让我过来问问你的联系方式,说以后再聊。”
他们还没表态,女孩子瞬间就慌了,连忙说到。“你们好歹说句话啊!”
面对这拙劣的表演,周行一还真就一时半会找不到推脱的说辞,他看向妹妹,让她当坏人。
石兰无语死了,你自己的事情找我干嘛?又不是我相亲。她果断地趁哥哥没注意从他棉衣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机,把添加朋友的二维码展示给对方,对方添加后,满心欢喜地跑回去了。
“不是,你在干嘛?你没看出来这是她爸妈让她自己来加的?什么表姐全是谎话。”
“我知道啊,所以我给了啊,谁让你自己不主动的,难不成你要我给自己的微信?然后天天跟她聊天?”
“算了,找个时间删了就行了。”周行一很无语,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打她吧。
这时,刚揣回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他还以为是相亲对象发过来的添加好友的请求呢,结果一看却是叔叔发过来的几条语音。
“哎呀,怎么搞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挑肥拣瘦的。”
“算了算了,明天还有最后一个,再不行我也没办法了。”
“明天去黄金镇那里的那个旅游景点去,早一点去,对面那个女孩子是青铜镇的,本来是计划明天去黄金镇旅游的,刚好赶上相亲,已经说好了明天就在那里见面。具体的明天对面发过来我再跟你说。”
“明天一定不要再挑肥拣瘦得了,拖不得了!听到没。”
听完这一系列狂轰乱炸的语音,兄妹俩知道,明天肯定又是一场恶战。
周行一对妹妹说到,“明天我有点事,没时间去……”
这次石兰学聪明了,她可不愿意再当这种冤大头了,“可拉倒吧,你自己跟奶奶她们去说,看他们同不同意。”
周行一在原地纠结了很久,最后,他突发奇想,对着妹妹说到,“我觉得这样好一点,摇骰子,要是连续摇出六次六个点,那我就去。要是没有,那我就不去。”
石兰听到他这疯言疯语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无可救药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头也不回地往停车的地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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