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也是分流分派,東央大学控制学院就按照理论和实践划分了两个主心轴团队,马允森原先是在理论派刘院长手底下混,后来发了几篇top期刊后野心大了,撤出来单干,独立发家,跟两边的来往都屈指可数。
王玉儒是吃午饭时偶然在朋友圈刷到,他们实践中心的智能机器人团队请来了一位业界大佬。
这位老先生尊名史飏,从业四十余年,学术造诣深厚,87年写的一篇论文还衍生出了一个学术流派,王玉儒有幸读过,通篇都是非常扎实的理论基础,读完大为叹服。
今天下午史飏教授有一场报告,他有些心动,想去看。
汇报于下午四点开始,快到点时王玉儒在实验室问了问四周,大家都表示和自己研究方向无关,不想浪费时间。
王玉儒回到工位坐下,点开朋友圈的汇报宣传页,又看了几眼。
这次汇报的主题是机器人控制方法,马允森舍不得花那个钱买实体机器人,他们组也就没有这个研究方向,去了确实没什么用。
不过会议也不长,就一个半小时,五点半左右结束,他直接去汉堡店等翟悉也很方便。
王玉儒坐在椅子上,安静地想了会,最后抱着本子和笔走出了实验室。
他是踩着点抵达的会议室,早已是人满为患。王玉儒站在会议桌的外圈往里看,最中央的长桌边坐满了摆着桌卡的高等教授,好几个充满智慧的秃顶光芒四射,很是瞩目。
放眼望去全是男性,其中只有一位女老师,还很年轻,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坐在最前排靠近投影仪的位置上,穿着一袭白色西装,配以精致的妆容,正低着头操作电脑。
王玉儒对这个女老师有印象。
她拒收了马允森送的购物卡,还笑着说了一句让王玉儒记了很久的话:“他怎么让学生干这些,真是辛苦你了。”
她的名字好像是叫秦迪。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复现的同时,音响里荡起苍老的声音:“感谢秦老师的邀请,很荣幸,今天能在这里,和众多优秀的学者们交流学习。”
秦老师?
王玉儒抻头细看了每个老师的桌卡,只有秦迪老师姓秦。
他有些振奋与惊喜。
原来自己欣赏的老师这么厉害。在男士多到可以滥竽充数的的工科院校里,一位女性,是如何不巴结不受贿、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子,这其中的艰辛难以想象。
何况,她还优雅从容地上了桌,并邀请到了让校领导都极为重视的科研明星。
王玉儒满是敬意地看着秦迪,直到史教授正式开始汇报才移开目光,拿起笔来边听边记。
老牌学者做汇报真就是荡气回肠,整个过程全面又深刻,王玉儒在听的期间甚至都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最后讲完了所有的实验,他还没走出来似地,脑子里全是机器人的形影。
汇报结束,几位大导对汇报内容进行提问并获得史教授解答后,就开始了自由讨论的环节。
王玉儒有一个问题很想和史飏教授探讨一下,但先生名望太高,周围全是前来讨教的同学,王玉儒看看时间,感觉没法在翟悉下班前排上队,于是略有遗憾地选择放弃。
正准备撤场,他又注意到秦迪老师,她在和邻座的老师交流,王玉儒迟疑了一瞬,慢慢朝她挤了过去。
秦老师也注意到了他,抬手示意身边的老师先中断谈话,微微直了点身,对王玉儒说:“我记得你,你是马老师的学生吧?”
“是的,”王玉儒也适度弯下腰,“秦老师,我想找您讨论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说吧。”秦迪笑了笑。
王玉儒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之后,秦迪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没有用平常大家惯用的套话夸提问者提的问题好,而是沉思后皱起眉头:“你这个问题很尖锐啊,确实也是我目前研究中遇到的一个难题。”
随后秦迪结合史教授的汇报内容展开了具体的解释,不过她并没有给出解决,最后也只不过是抱歉似地笑了笑:“如果能处理好这个问题,咱们实验室所有机器人的运行误差就能再缩小百分之八十。可惜我也被困了很久,没能很好地突破这一点。”
她说到这里突然眼神一闪——“马老师也开始做机器人了吗?”
“没有的秦老师,”王玉儒赶紧说明,“就是我比较感兴趣。”
这么一说她倒是更为惊讶了,目光里透着欣赏,抬头看向这个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王玉儒愣了一下:“老师,我叫王玉儒。”
“王玉儒?”秦迪迥然有神的眼睛睁大了一点,她看看旁边的老师,又回过头来问,“本科也是東大的?”
“对。”王玉儒说。
秦迪好像已经确认了什么,但还是温婉地问:“你就是那个电子设计大赛的全国第一吧?”
王玉儒忽然僵住,嘴巴张开一点,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半天才说了一句:“嗯。”
“你之前这么擅长搞电力电子,怎么没来我们机器人中心,去马老师那里了?”秦迪还是眯着一双笑眼,那么温柔,又那么有力量。
王玉儒的眼睛忽地一下热了几分,以他做什么都淡淡无感的性格,这样骤然间坠下来的情绪,就好像沉睡的海在暗潮涌动,翻出来了许多潮湿故梦。
“我看到网上有人推荐就联系了……”
王玉儒没能说完,因为秦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起伏,靠近他一点轻声说:“我明白了。”顿了顿,又露出了那种可以包容一切的笑容,“玉儒,你已经很棒了。今天人多,我们就讨论学术,你有什么其他方面的问题,我们改天再细说可以吗?你有空可以来我办公室,老师会一直等你。”
从听到那声不带姓氏的称呼开始,王玉儒的眼睛就愈加泛红。最后他也没能憋出几句感谢的话,张张嘴就蹦出来了个“好”字,然后欠身鞠躬辞别,低头快步走出会议室。
他从小就没有妈妈。胡润妮也待他一般。
但就在刚才,他居然有种慈师为母的恍惚。
原来不用时刻为自己的人生兜底的感觉是这样。
就像是一下子有了可以哭的勇气。
他太累了,这些年。闭上双眼,十年前在空得能荡出回音的家里熬夜学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后来王宇二婚后也不常在家,房子是不空了,可就是有种寄人篱下的放不开。新来的妈妈偏爱新来的弟弟,所以王玉儒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孤独的亲情。
他脑子比较好用,学习也刻苦用功,用成绩单换来的尊严给了他许多在这个家里生存的体面。
可与此同时,也给他肩上摞了很多层包袱。
他要一刻不停地往上跑,停下来就是对过去的背叛。
从来没有人能站在他角度对他说一句:可以了,你很棒,辛苦了,有什么委屈来跟我说。
他在今天听到了。
于是潮气蒸发,梦就被温暖了。
风拂过耳边,也跟着把秦老师说的话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王玉儒走到汉堡店外,透明玻璃的另一面,翟悉正在跟人换班。
思绪稍收,他敲敲玻璃,里面的青年立马扯掉口罩,笑成春天的样子,很大声地喊了句:“哥!”
王玉儒笑着看他。
翟悉迅速收尾,好似生怕他哥只是路过一样,毛毛躁躁地跑出汉堡店。
“慢点,”王玉儒从他手里接过店门把手帮忙关上,“我刚听完讲座就直接过来了。”
翟悉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身来一脸耐人寻味地看着王玉儒:“就这么着急跟我去小吃街啊?”
“你看起来更急一点。”王玉儒陈述事实。
“是,我急,”翟悉背过身去,“想着今天六点就能和你见面,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期待了。”
王玉儒嘴角斟藏的笑化为一丝迟疑,他的视线在翟悉后脑勺上游移,显得有点迷茫。
翟悉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那人做出反应,像是有沉默恐惧综合症一样,手忙脚乱地抢着说了些幼稚的话:“哥你想吃什么?难得给你个宰我的机会,有没有偷着在心里列个必吃榜123?”
“宰你就算了吧,”王玉儒说,“我还欠你一顿烤生蚝。”
翟悉把这事儿忘干净了,再被王玉儒提出来他都有点羞耻:“啊,那个以后再说。”
“行。”王玉儒笑了笑,“那吃什么去了再看吧。”
“就当一起去逛街了。”翟悉也笑笑。
乔天市中心有好几个小吃街做得风起云涌,两人去了最近的一条,临暮时分天色温橘,小贩们正忙着出摊,劳碌的影子给小巷子铺上一层夏夜烟火气。
逛到天黑时分,两人光顾着说话还没怎么吃东西,刚巧路过一家网红锅包肉,翟悉多瞅了几眼,王玉儒就说:“要不尝尝这个。”
翟悉欣然同意:“我看行。”
付款的时候翟悉掏手机慢半拍,王玉儒已经垫上了,翟悉捧着手机哭笑不得:“你是给我花钱花习惯了吗?”
王玉儒只是觉得没有让不挣钱的弟弟给哥哥买单的道理,于是看着他说:“你就当是吧。”
“那我还怎么收买你?”翟悉戳了块肉塞嘴里。
“不用的,”王玉儒从翟悉手里接过餐盒,“你想知道什么或者托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我想知道什么你都能告诉我吗?”翟悉边吃边问。
“嗯,只要我知道的,”王玉儒咬了口肉,瞬间唇齿香甜,很对他口味,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补上一句,“不过我对他了解也不是很多。”
翟悉目色凝重地走在他身侧,看到他弟这样慎重,王玉儒不禁暗想,这是要扒周梓甄的感情罗曼史吗,毕竟喜欢的是一个比自己多活好几年的人,而且翟悉不喜欢别人玩剩下的,王玉儒记得小时候他玩过的玩具车翟悉都不愿意要,非缠着胡润妮买新的,现在周梓甄就像当年的那辆车,翟悉对他的过往难免会多加关注。
“这个锅包肉味儿还挺正。”翟悉又伸手在王玉儒这里叉走一块。
“吃过正宗的?”王玉儒抬抬眼睛,些微意外地看着他。
“没,”翟悉撇嘴,很是强硬,“我说它正它就正。”
“好。”王玉儒吃着笑起来。
“你大四的时候找你老师提过换导师的事,但没成功是吗?”翟悉看着他,周围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和这一句不动声色的提问染在一起,朦胧了两个人之间的边界。
王玉儒嚼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翟悉一眼。
隔了两秒,他重新嚼起来:“我就感觉你应该是听到了。”
“你回答我,”翟悉说,“你说我问你什么你都能告诉我的。”
王玉儒沉默了几秒,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没什么可说的,你都已经听到了。”
“那为什么没成功,”翟悉有点儿急躁,但还是克制着把伸出去想抓住王玉儒的手收回来,追跑两步跟上他哥,“还有,杨子烁说拿钱换了就解脱了是什么意思?换导师是什么生意吗?还要花钱?”
“翟悉,”王玉儒忽然止步,转身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以为你要问我周梓甄的事。”
“啊,”翟悉愣住,扬起来的情绪瞬间荡了下去,他咬着唇边忍了忍,才没把坦言的冲动宣泄出口,“对……我这不是顺带问一下你的事儿。”
王玉儒继续吃起来肉:“我还在猜你是不是想跟我打听他的情史。”
“……我可真够八卦的。”翟悉脸上挂着不甘,被水汽模糊的双眼在灯色下亮得像两颗珍珠。
“那你想问他什么?”王玉儒问。
“……”翟悉也想不出什么想了解的,憋了两秒还是说,“要不就你说的情史吧。”
“他不怎么谈,”王玉儒刻意说得模糊了些,“听说是谈过两三个。”
翟悉把最后一块肉吃下去,扣上餐盒甩进路旁的垃圾桶:“他是不怎么谈,你是直接不谈。”
王玉儒笑笑:“我吗,不急。”
“我就不信没女孩追你。”翟悉说。
王玉儒也知道自己澄清起来有点无力,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真没有。”
“高岭之花啊,”翟悉又说,“那也没男孩追你吗?”
“啊?”王玉儒回过头。
翟悉挑挑眉:“嗯?”
“这个问题该问你吧?”王玉儒笑了,“我应该不是这个赛道的。”
翟悉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但笑着笑着还是被心里的不舒服反噬了。他抬手遮了遮眼,喃声低语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是这个赛道的呢。”
“什么?”王玉儒朝他挪近了一点。
“我说——你小心点,”翟悉放下手,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哥,“你这样式的还挺招我们小同志喜欢的,说不定就有哪个男的偷偷惦记上你了。”
王玉儒立马摆手:“那还是不要了吧。”
翟悉脸上的笑直接坏掉了。
他抿了抿唇,没再搭话。
心里难受,为自己找的这个狗屁话题懊悔不已。
翟悉自己都觉得真是没苦硬吃,专心致志地吃好吃的不行吗非得犯贱去找不痛快。
不过还好,王玉儒并没有很在意这个小插曲,又带着翟悉吃了两份小食,眼看着时候不早,走完整条小吃街,他就送翟悉去了地铁站。
翟悉进站之前频频回头,最终还是憋不住心事,跑回来看着王玉儒:“哥,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后天,”王玉儒稍作推测,瞬间就得到了答案,“要出高考成绩了?”
“对,下午三点多,我请了假想在家查,”翟悉顿了顿,眨着眼小心翼翼地说,“你能回来吗?”
王玉儒点点头:“嗯,回去。”
“那我等你一起查。”翟悉松了口气。
“好。”王玉儒说。
高考出分是一次血淋淋的考验,出分之前的等待就像在扒皮,一分钟一层,越接近出分时刻就撕扯得越厉害。
翟悉坐在电脑前,无聊又不安地观看着班群里当代高考生的发疯现状。
还有十分钟就可以查成绩了,王玉儒还没回来。
“你先把网站点开,输上考号。”胡润妮又一次地绕进屋里。
唉——翟悉默默叹了口气。
“再等会儿,刚开始肯定很卡。”翟悉说。
“那你先打开啊!”胡润妮突然开始很忙碌,用力一把扯过床上的被子叠起来,“光坐在那里啥也不干。”
翟悉只好先把准备工作做了,然后继续在群里潜水观战。
平时不轻易打扫卫生的胡润妮此时干得分外起劲,收拾完床又开始扫地擦桌子,就是活动范围不超过翟悉的方圆五米,而且还是个卡点大仙,刚刚收拾好就到了出分时间。
“到点了到点了,还发什么呆,赶紧进去看看。”她站在翟悉身边,颐指气使道。
“再等会儿,”翟悉生理上鼓出来一阵厌恶,他耐着气性,“早查晚查分又不变,我哥说他回来,我等他回来一起查。”
“等他干什么,让他看见你考的那点分还不够丢人的。”胡润妮扫了一眼屏幕,看到翟悉班群里已经有人在报分数了,眉头一拧就要替翟悉输密码,手刚碰到键盘,就被翟悉毫无预兆地猛推开。
翟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我说了等会再查,你别乱动。”
“你觉得自己考的怪好是吧你就敢推我?我今天还是专门请了假回来陪你查成绩,你就这么不懂事!”胡润妮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真是越来越对你失望了,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高考这种人生大事你居然还要在这耗着,看别人一个个都出成绩了也不着急,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看不懂拉倒。”翟悉挪动鼠标,关掉了查分网站。
忽然“啪”地一声响,右胳膊上被人甩了一巴掌,然后领口被揪起,他就像被人遗弃的物品一样,依着胡润妮拽他的惯性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翟悉还没待站稳,胡润妮那边就已经打开网站输入信息点击查询一气呵成。
“我的儿啊!”
她看着屏幕大叫起来:“578分!你考了578分!我的天呐,得亏了我一直逼你学习吧,要不然你怎么能进步这么些呢!”
说着胡润妮拿起手机来拍了两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太惊喜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就说你可以的吧,你那么聪明就是懒!你看这才好好学习几十天就能多考一百来分,你要是当时再多拼命一点,超过你哥都不是问题!”
胡润妮笑得太放肆了,她又盯回电脑上反复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啊,赶紧过来看看!语文109,数学121,英语……”
说着说着胡润妮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停下来转过身。
翟悉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胳膊上凸出一片醒目的红肿。他脸上的泪大串大串往下跌,嘴巴扭成了波浪号,像是在忍着不让声音溢出来。
饶是胡润妮再糊涂,她也能看出来这不是考得好而激动的泪水。
所以她皱了皱眉:“考这么好还不高兴点儿?又犯病在那闹什么脾气?”
翟悉抬手蒙住眼睛。
“你干什么?你给我高兴点,考这个分数都能上東央第一医科大了,有什么好哭的?”胡润妮说。
本就濒危的情绪瞬间溃不成军。翟悉顾不上眼泪会不会往嘴里淌了,张口就哭:“为什么你就不能尊重我的意愿!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不需要你什么事都来替我做主!我想等我哥回来一起查分不可以吗!为什么你非要自作主张给我查!我考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去不了自己想去的大学,学不了自己想学的专业!”
翟悉越说越绷不住,最后直接吼了起来:“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用来虚荣和显摆的工具!凭什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胡润妮被翟悉的嚎啕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顺了顺胸口:“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是!我他妈的就是变了!我变了!我要去乔天财经大学!我就是要离我哥近一点怎么了!”
“你、你、你这个畜生玩意……”
“我实在受够了!”
翟悉正处于冲动的势头上,他转身就要逃离这个憋屈的噩梦之地,每天回家都无比心累,他真的一秒钟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冲出房间,快跑到玄关处推开家门。
王玉儒像是刚走到门口,就站在楼梯间里,手里抬着钥匙,挡住了楼道里的光,也挡住了他的去路。
摇摇欲坠的最后一桩支柱在看到这个人的瞬间,轰然间坍塌崩坏。
“哥……”
翟悉喊着人扑到王玉儒怀里,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呜地一下哭出了声。
王玉儒愣了愣,紧随着又听到家里传来胡润妮对翟悉不堪入耳的辱骂,他不由地皱起眉,伸胳膊往前够了够,轻轻地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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