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打在掌心,掸去了酒精带来的麻醉感。
在翟悉落吻的过程中,王玉儒未动分毫,他垂眸看着弟弟的发旋,看着逃不开的宿命像这夜一般一寸一寸将自己套拢。
翟悉抬起头,眼神上挑着,与他的视线两相碰撞。
“给你一点止痛剂。”面前的人带着微哑的醉意笑起来。
王玉儒被翟悉嘴角的那把笑刺到,他将手抽回,转身向环海公路走去:“早就不疼了。”
翟悉踩着软沙追上,倾倒下来半边身子,从一旁打量他:“哦,害羞了。”
“你醉的不轻。”王玉儒抬手,扣住他的侧脸往下摁。
“啊,原来我是喝醉了,”翟悉从他手下钻出来,眼珠子里笑意不绝,俨然一副鬼古精灵的模样,“是不是明天一早起来,我就会摸着脑袋说,哎呀!昨晚发生了什么,全断片了。”
王玉儒笑了:“断不断片是你说了算的?”
“你说了算,”翟悉迈过脚下的沙坑后,声音和步幅一起缩了点,“所以你觉得呢——我是应该记得,还是忘了。”
海边的沙细如绸缎,踩在上面就像有大厦在脚底融化,强烈的不实感让王玉儒很恍然,他想,醉了的也许不是翟悉,而是自己。
“我怎么知道。”他做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继续维持表面的无动于衷。
翟悉没有再说话,跟在身边认真地走着路。
背后的派对被呐喊声托举到**,王玉儒根本无暇去听。这个世界太割裂了,一半欢闹,一半罪恶,他挤在夹缝中,一向来不及思考就被迫做出了选择。
环海公路上的海风吹得没那么猛烈了。
两人又并肩走了一段,王玉儒才问回酒店吗,于是护栏上,那只翟悉用两根手指比划的小人就不再奔跑了,他把手揣回兜里,歪着脑袋说好。
返程路中,他们在沿途的市集上买了四个大椰子,翟悉抱了俩还嫌沉,搬到酒店楼下就不动了,靠在柱子上发愣:“该不会我们要一直把这东西抱回家去吧?”
“你留两个,”王玉儒在翟悉身边停下等他,“剩的一会拿给师姐。”
“我就知道。”翟悉看着他。
王玉儒似笑非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冷血的人,”翟悉眼睛里好像有钩子,诱饵是一缕意味深长的目光,“你不放心你师姐,对吧?”
“嗯,”王玉儒坦然承认,他稍稍停顿,“你也一起去吧。”
翟悉立刻同意说:“好。”
回2418歇了会,王玉儒就通过微信联络上了师姐,两人捧着椰子来到她住处,看到全副武装的杜桑臾时俱是一愣。
名为大观园的房间内,杜桑臾将打包好的行李竖在门口,肩上也背着包,还戴上了口罩。
“师姐你这是?”
王玉儒不经意地朝室内瞥了眼,这一瞥不要紧,倒和她男友对视上了,那男人立即像抓住一棵救命稻草般,插过来求救道:“桑臾的师弟是吧?快劝劝你师姐,就因为我俩闹了点小矛盾,她就非要大晚上的回乔天,她一个女的这么晚了在外面多不安全……”
杜桑臾完全无视掉男人的声音:“师弟,你跟你弟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吗?”
“路上买的椰子。”王玉儒抬了抬手里的东西,翟悉就接在他后面补充说:“我们买多了喝不了,想着分给你尝尝。”
“哇,谢谢你们能想到我。”杜桑臾拖着行李走出房间,但还没完全走出,就卡住动弹不得了。
她男友扑上来抱住了她的行李箱。
“你别走啊宝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你就原谅我吧,”他完全跪到地上了,身体伏叩的样子像在磕头,“我就是喝多了耍酒疯,你别当真啊,这么晚你真的不能走,外面太危险了,留下来吧,我求求你了留下来吧……”
醉酒时颐指气使打骂侮辱,醒酒了就懊恼痛哭悔不当初,翟悉看着如此巨大的转变发生在同一个身上,感到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发烫。
杜桑臾突然取过王玉儒手中的椰子,甩下一句:“谢了。”
然后转过身,摔铅球似的,冲地上那人砸了下去。
“啊啊!!!!”男人被砸痛了,松开一只手,紧接着第二颗白色手榴弹又摔了下来,疼痛从肩膀直入骨髓,出于本能,他不自觉地抱住了头。
杜桑臾趁机扯出来行李箱,最后一脚踹在了那人胸膛上,并利落干脆地关上了门。
男人的哭喊被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门堵在了里面。
杜桑臾对二人点点头:“见笑了。”
翟悉还沉溺在她一气呵成的果敢与干练中,王玉儒却已经跟上去帮忙提行李了:“师姐,真回去吗,要不先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
“我搜过,这附近的酒店能住得起的都已经满了,”杜桑臾一刻不停地向前走,“反正我今天汇报也结束了,正好提前回去。”
王玉儒问:“是几点的车?”
“十一点半的。”杜桑臾说。
那就是火车票了,王玉儒推算了一下时间,大约会在凌晨三到四点的时段内抵达乔天市,这个时间对于一名女性而言,确实不太友善。
他看向走在后面的翟悉。
翟悉好像从他的眼神里得到了某些确认,自然而然地提议:“诶哥,要不我们也一块走吧,反正你也汇报完没事儿了。”
一条诧异窜进王玉儒的眉目中,他多看了翟悉一眼:“行,我们收拾下行李,早回去吧。”
“你们不用……”杜桑臾驻足,回望他们,“你们……还可以留在这多玩两天。”
“哎呀,要走一起走,”翟悉耸耸肩,“我妈刚做完手术,还需要人照顾,我现在玩得可有负罪感了,还不如回去干点儿正事。”
“阿姨手术?天呐,要不要紧呀?”杜桑臾向王玉儒投来关切的目光。
于是王玉儒就简单描述了一下胡润妮的病情。杜桑臾很是伤怀,宽慰几句,又告诉他:“以后家里有事情就直接找老师请假,咱老师很开明,都给准假的。”
王玉儒应声说好,火车发车在即,赶车为先,他便同翟悉回房间收拾随行物品。
本就是轻装上阵,没什么杂物,三分钟不到两人就全部搞定。王玉儒站在房间门口,等翟悉结束留恋最终收场,临了翟悉又环顾一周,默不作声地抽出了房卡,转身递给他。
按照翟悉的逻辑,这次没玩痛快,所以王玉儒现在还欠他一场尽兴的旅游。
走廊的地毯消除了脚步和滑轮的动静,剩下仍在回荡着的,是一种面对成长时**收敛的声音。
在培养翟悉成熟的人格方面,王玉儒跟胡润妮是站在同一战线的,可怎么,看到他努力掩饰起失落做一个统筹兼顾的大人时,心里的感觉,竟与没捏好气球让它脱手飞走一模一样。
快走到电梯间时,王玉儒凿开了沉默:“?岛还有很多地方没来得及去。”
“是啊,”翟悉摁亮电梯下行键,“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以后有机会再来。”王玉儒说。
“那你有机会可别忘了捎着我,”翟悉不着痕迹地耍起小性子,他将大拇指对准自己,口气霸道起来,“旅游找搭子我必须排在第一位。”
王玉儒笑着点了点头:“嗯。”
电梯来了,两人走入这箱密闭的空间,翟悉撑身在扶手上,任由重心上提,脚尖虚虚地向前点着。脚掌在地面上画了个圈,然后转弯撞上王玉儒的鞋尖,轻轻地碰了那么两碰。
他低着头嘀咕:“哥。”
王玉儒应了一声,他就不再说话了,晃着脚笑起来。
24层的高度相对漫长,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不断有住客纳入,翟悉被挤到离王玉儒很近的位置,他微微向下蹲了几寸,胸膛与王玉儒的左肩胛相贴,这样下巴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垫在他哥左肩上。
“哥。”他歪着头,又喊了一声。
王玉儒把头偏了几分过来,看着他,没说话。
翟悉小鸡啄米一般在王玉儒肩膀上磕了两下,然后站起身,自顾自地笑成二大傻。
虽摸不透他在笑些什么,但那笑里满是纯真,王玉儒还是希望他能多这样笑,每次翟悉这样笑,自己就会感受到体内的某些陈腐正在被涤荡。
出了电梯,二人与杜桑臾汇合,在前往车站途中,与杜桑臾往来闲谈,王玉儒也大概猜出了师姐的遭遇。
不知在酒店里发生了什么,想必是触碰到了原则性问题,师姐权衡之下,在海边提出了分手,却反遭恼怒成凶的男友施暴,这更加剧了她逃离的决心,还打算将婚礼改为单身派对,热烈庆祝这一段为时两年的感情走向剧终。
“你们都单身吧?”杜桑臾发问,在得到对面这对弟兄俩一致的点头后,立刻拍板,“那就都来!咱换个席照样吃好喝好。”
是否吃好喝好王玉儒并不在意,他明白师姐是不想欠他们人情,于是也便顺水推舟地接应下来。
他们在发车前一刻钟赶到车站,分别进了不同的车厢,与来时不同的是,窗外飞逝的亮丽风景变作了缓慢流动的黑夜。
长夜并不漫漫,小睡一觉睁开眼就又回到了熟悉的乔天,王玉儒先把师姐送回学校,才带着精神抖擞的翟悉往辅导班赶。
胡润妮临睡前有锁门的习惯,他们回不去家,只能暂时求助于辅导班这个收留所。
翟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朝气,把他这个迟暮之人推倒在懒人沙发上,就换了身衣服,说要去晨跑。
外出旅游,半夜坐火车回来,凌晨五点钟,居然还有力气做运动,王玉儒是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生活节奏了,他扯了个哈欠,意识就随着视线一起逐渐朦胧,直至完全消失在睡梦中。
被阳光唤醒的时候,王玉儒闻到空气中飘着一点点的甜,他从沙发上坐起,看到放置于手边的牛奶与三明治。
他喊了一声翟悉,空荡的房间就用沉默回应他。王玉儒醒了会神,拿出手机来,看到翟悉半小时前的留言。
-翟悉:记得吃早饭。
行李还在,应该不是回家了,就算真去晨跑也不可能跑这么久,唯一能给翟悉丢个早饭就消失不见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的,恐怕只有——在火车上睡了一觉之后醒酒了,于是开始躲着他。
捋顺这个缘由后,王玉儒忽地一愣。
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无畏到无以加复的小勇士,其实心底也是在胆怯的吧,因为承担不起被讨厌的疼,所以选择在白昼来临前,把一切都藏在那个其实并没有很醉的?岛之夜里。
王玉儒闭了闭眼,迫使自己漠视掉不该在此刻出现的恻隐。
他给翟悉回说“你也是”,翟悉没有再发来一句。吃完早饭后,他拖着两人的行李回家,翟悉也不在家。赶着去上班的胡润妮问他翟悉去哪了,他只好说不知道。胡润妮立马给翟悉打电话,他才在电话声里得到失踪者的足迹——“我在珠宝市场。”
“大早上去那儿干什么,有毛病,”胡润妮尖着嗓子喊,“赶紧回来,再不回来就把你头噶了当珠宝卖。”
听到她催翟悉回来,王玉儒没有久留,放下行李箱就回学校了。
从放假状态转入工作状态,他只用了一秒。坐在工位上,王玉儒如饥似渴地看着论文,却不知为何,心底往下再翻十八层的地狱里,却总有一个让他对微信消息多加留意的冲动。
他干脆强行锁机,这种潜意识分神的状态就消失了。
可是重复的日子里开不出花来,只会一遍遍地积攒着对循环的麻木。
翟悉被東央第一医科大学录取的消息,就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里,挑起感官敏感的第一把秤杆。
胡润妮把录取截图发在一家人群里,只有他现身发言表以祝福,翟悉仿若离线,就连王宇也成了冬天的知了,徒留他那一排祝贺的符号在群里孤零零地晾着。
而后再次听到翟悉的相关讯息,还是周末去给张纯政上课的时候。
十四五岁正是完全未对世界袪魅的年纪,张纯政咬着笔帽,说起翟悉时像是仰望供奉的神明。
“翟悉哥好牛掰啊,”他发现身边这位家教老师居然没有批评他走神,就继续说了下去,“学习成绩能进步那么多,高考完就自己开辅导班挣钱,我妈还说,他以后要当医生,治病救人耶!泰裤辣!”
王玉儒注意到,“医生”两个字让自己的心一缩。
他想了想,没有为翟悉辩解。这是翟悉绝望无奈的身不由己,却也是属于胡润妮的至高荣誉。
邻里邻舍口口相传的速度不容轻视,就连张纯惠也已经得知翟悉被医科大录取的消息了,王玉儒讲完课临别前,她还开玩笑说,你弟以后的路直接稳了。
王玉儒沉默了。他在不同的人口中听闻翟悉被录取的事情,却唯独没有从翟悉那里获知一二。
“诶,那你以后呢,”张纯惠自行补上了这段对话空白,她微笑着,抬起头来说,“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王玉儒被她问住了。
之前在马允森手底下煎熬度日,他只想要尽快毕业,随便哪个互联网企业愿意收留他都可以。可现在,拔除掉痛苦,可选项多起来,他反倒陷入了决策瘫痪。
“走一步看一步吧,”王玉儒说,“目前还没想好。”
张纯惠有点心神不宁,她的目光空空地穿过半个客厅:“那你以后会留在乔天吗?”
“都说不准,”王玉儒知道她在考量些什么,索性趁此坦明,“还是你编制内女教师吃香,立业了成家也不用愁,工作后肯定不缺人介绍。”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
张纯惠很快就接上了话茬,她依然是温婉地笑着:“感觉还是你更吃香,各方面条件都这么优秀,都用不到介绍这一步,就先自己选好了吧?”
王玉儒拉上书包拉链,亮出了最后的底牌:“那得等我立业以后了,那时候谁知道,说不定还要麻烦张老师帮忙牵线搭桥。”
张纯惠笑了起来,苦涩又无力,却又有几分澄澈宁静的释然。
“好好好。”她笑得快要哭出来了,还要给王玉儒拿水果吃。
王玉儒没有从别人家顺吃的的习惯,谢过张纯惠的好意后,就挎上背包,离开了她家。
如果从功绩角度考量的话,张纯惠无疑是组建家庭的最佳人选,但王玉儒不会那么想,在他这里,张纯惠永远都只会是远亲不如近邻的那个近邻。
走出楼道,他朝家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所住的楼栋与张纯惠家隔着一片小广场,目之所及处,是那扇被防盗网护住的小窗,窗子守着的,正是翟悉的房间。
这个时间点,……应该不在家吧。
也许是在辅导班。
或者是其他任何什么地方。
“看这么久也不打算回去是吧?”
王玉儒转过身,看到挽着臂靠在单元门后的翟悉,没想到这个任何地方居然就近在一步之遥。
他避而不答,反问:“怎么没上去?”
“张纯政遇到我就跟要追星似的,”翟悉躲开王玉儒的眼神,松开臂膀,双手插兜走出来,“我嫌烦,就在这儿等你。”
只才几天不见,眼前人却和印象中最后的影像略有出入,翟悉身上有一层看不清的忧郁,丧感十足,快要把他整个人都腌入味了。
因此,王玉儒眼前这个燥热的酷暑也都随之失色。
他没问翟悉等自己做什么,像是触发了条件函数,张口就说:“看到你的录取结果了,恭喜你啊,苦尽甘来。”
“妈又不在这儿,不用说这些客套话吧。”翟悉似是有些困恼地抽了抽嘴角。
王玉儒站在翟悉的立场上想象稍刻,最终吸了口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刚开始肯定不好接受,但学下去,也许你会慢慢发现,这也是个不错的专业。”
他都做好被翟悉反驳的准备了,旁边那人却很受用似地点点头,回以隔靴搔痒的一声“嗯”。
王玉儒知道,翟悉情绪低落的时候才能吸纳进去他说的话,两人绕着小广场无目的地走了两圈,王玉儒便多劝了几句,翟悉始终认真地倾听着。
“我也不是有多不想学医,我只是不想去那个学校,”翟悉从路过的灌木丛上薅了把,不知是把拽下来的叶子当成哪一条挣不开的规束,一下又一下地撕成了细碎的小块,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就是那学校……太远了。”
王玉儒明白他所谓太远的另一端,是自己。
他没有再贸然安慰,翟悉今天的表现实在太平静了,既像是经过大悲大喜之后顿悟无为而治的真理,又像是被更沉重的苦痛榨瘪了全部的失望与不满。
“其实也不远,”王玉儒想了想,继续说,“只不过每一次回来都是精心计划的了,期待会更多,回家路上的开心也会更久一些。”
翟悉点点头,转过头来对王玉儒露出一个很牵强的笑。
在他费力挪动嘴角肌肉的同时,王玉儒从直觉和理智上都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劲。
?岛一行后他们都在躲着彼此,如果翟悉是想借志愿录取这件事儿来缓和尴尬,他劝解了这一路,翟悉不会仍是这副找不到台阶下的苦涩模样。
一只瘦骨嶙峋的小橘猫从他们身边逃过去,王玉儒又走了几步,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转身面对着翟悉:“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翟悉啊了一声,摇摇头:“没什么事。”
那种越来越阴沉的预感逐渐逼近,王玉儒抿了抿唇,直接戳破了翟悉无用的坚持:“你真的很难藏住事儿。”
翟悉低着头,没说话。
“怎么了,”每到这种时候,王玉儒只能耐着语速哄道,“告诉我好吗?”
翟悉闷了两秒,再抬起头时,王玉儒看到了一双像是被石榴汁晕染了的眼眶。
“哥。”翟悉的声音里有着颤抖的示弱。
王玉儒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在。”
翟悉又缓了几秒,才说:“爸不让我跟你和妈说,但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
双腿有一瞬地发虚。
王玉儒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稳稳地固着在地面上,然后面无表情地迎上去:“嗯,你说。”
“爸从甲板上摔下去了,好像摔断了肋骨,他怕气着咱妈就没回来,现在在他们公司的疗养院住着……”
王玉儒点点头,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出录取结果那天,妈在做饭,就让我跟爸打个电话说声,我打到别的船员那里才知道……”翟悉言语里的怯意被王玉儒耐心的镇定抚平,他做了个深呼吸,继续往下说,“他们那阵儿都在甲板上闹事,爸就上去看看,结果一不小心就被人给推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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