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毓茗满腔的善意关怀,信中的字里行间,许维愿都能感受到,像黑暗里升起来的小火苗,带来光亮和温暖。
但是这种毫无要求而馈赠的善意,许维愿既贪恋又惶恐,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
即使曾经无意救过他,但他付出的情谊也早已足够抵掉了。
她以前从不回季毓茗的信,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馈这份奢侈的关心……
“姐姐,你看什么呢?”
许维可脱离外公的手,小跑到站在门口发呆的姐姐跟前。
熟悉清脆的呼唤,许维愿回过神,不再看着季雪庭离开的方向。
“在等小可啊”,许维愿拉起妹妹的手,看向走过来的外公,唤道:“外公”,外公旁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风尘仆仆,“舅舅,你来了”。
“那个孩子又来了?”外公进屋看到桌子上多出来的信,忧虑道:“小愿,你知道……”
“外公,我知道的”,许维愿低着头,默默把信收起来,“我已经说了,我们要离开,以后不会有联系的”。
许维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外公,今天大伯来找我了,知道我们明天要走,让我和小可今天晚上去他家吃饭,说是送一下别”。
“不行!” 外公果断地拒绝。
“我才不要去大伯家吃饭!大伯太讨厌了!”许维可一脸不高兴地抗议。
许维愿低下头,悲伤的眸子虚无地落在妹妹身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吧!”舅舅说话了,“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爸爸的兄弟,从小看你长大的”。
许维愿看向外公,外公没有看她,只是盯着桌子,被岁月侵蚀的脸上,像一座沉默的山,肃穆,压抑。
外公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房间。
许维可也跟着外公进去,大声嚷着:“反正我不去!”
季雪庭踏入房门的时候,就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是母亲,正趴在姥姥怀里,不等他说什么,姥姥就赶紧让他上楼看看毓茗。
短短几日,发生了太多变化。
“毓茗,你的脸怎么了”,白嫩的脸颊上,有明显的红痕,季雪庭伸手过去,扶着季毓茗的脸颊贴近看了看。
“妈妈打的!”季毓茗拍掉哥哥的手,眼眶周遭都红了,看上去已经哭过一回,他委屈道:“妈妈怎么这样,我就是想出门转一圈也不允许!”
“还有呢?”季雪庭拿过来一个轻薄冰贴递给季毓茗,“只是这样,她不至于打你”。
季雪庭清楚母亲,她非常疼爱毓茗,虽然时常要求严格,却是一直放手心里养着的,根本不可能动手。
季毓茗用冰贴抚着脸,微微低下头,半响道:“我和她吵了一架”。
“关于许维愿?”
“嗯,我只是提了一下名字,然后她就开始生气,我想好好和她讲话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吵起来了!”
季雪庭如水的眼眸渐渐冷下来,陌生的小镇,原本素不相识的女孩,令他的家变成这般模样。
怀里带回的信,还有必要继续吗?
一切都应该在这里停止。
“哥,今天维愿让你带了什么话?”
“没有”。
“怎么会没有!”
季毓茗觉得意外,“平时不都会带的吗?今天怎么会没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季毓茗丢下冰贴,拉着哥哥问。
“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说,她没有话要带给你”,季毓茗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季雪庭眼里。
有些事情及时斩断最好。
“我们明天回京黎”,季雪庭站起身,准备去通知母亲。
“不要!”坚决的反驳声,季毓茗睁大眼睛瞪着哥哥。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冰凉的声音,带着警告,“季毓茗,你的家不在这里”。
哥哥的背影渐渐消失,一声轻响,门被关上了。
季毓茗望着空荡的房间,心里慢慢坚定,不可以就这么离开,最起码要去道个别!
再回到房间的时候,季雪庭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走到窗边,入眼便是衣物打结成绳子样,挂在窗沿的钢柱上,落在下面正随风飘动。
桌上有一张字条,用显目的红色盒子压着,季雪庭拿起来。
“哥,我很快回来,帮我瞒一下妈妈!”旁边画了一个笑脸。
季雪庭的指尖点落在纸条上,幽黑瞳孔里的寒光一览无余,父亲母亲的争吵,毓茗对那个女孩过分地上心,母亲的哭泣……
“滴答!”
晚上十点,寒气凛然。
季毓茗还没有回来,不再等待,季雪庭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刚出大门,他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
“雪庭,你这么晚要去哪里?”季礼也讶异,他好几天没有回来,刚回来,就看到在大冬夜要出门的季雪庭。
季雪庭对父亲没有隐瞒,“我去找毓茗,他还没回来。”
“小毓茗是找许家那个姑娘去了是吧?”季礼不禁笑道,他挺喜欢许家丫头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是愿意收养她们姐妹俩的。
“嗯”,季雪庭想到母亲,又说:“今天母亲心情不好,父亲你应该多多安慰她”。
季礼闻言,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回道:“我知道了”,忽而又想起什么,“你给小毓茗打过电话了吗?催他回来,不用再多跑一趟。”
“他没带手机出去”,季雪庭默了一下。
“这孩子……”,季礼也有些头痛,“让梁叔送你去”,季礼指了指身后的车子,“有事打电话给我”。
许维愿在帮忙切水果,所谓的送别晚饭已经吃了一半。
几个伯伯叔叔一边喝酒一边对她说,不是不愿意照顾她们姐妹俩,实在是自己家里的孩子多,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养一个两个。
又说她们姐妹俩,即使跟了他们,也过得不好,伯伯不忍心她们受苦,倒不如去舅舅家那里,肯定比在冬凛镇过得好。
二伯拉着她的手,又是叹气又是抹泪,说从小看她长大的,舍不得啊。
四叔劝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币,塞进她手里,她不要,推搪着,却被四叔死死按住,“小愿,这是几个叔伯的一点心意,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絮絮叨叨,说不尽又没什么可说的,几个叔伯喝的上头,翻来覆去聊着过往,许维愿悄悄退下,去了厨房帮堂姐切水果。
那些只不过是客套的话语,大伯找她的时候就对她说过,“你既然选择了跟你外公,那从此以后,你跟我们许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等你离开,我会在族谱上,把你们姐妹俩的名字除掉!”
水果刀是折叠的,小巧又锋利,许维愿切着切着,思绪慢慢飘回到眼前,她看着手上的水果刀,找着话对堂姐夸了一通这把刀子。
堂姐笑道:“这么喜欢,待会儿带走吧,以后想这边了也可以留个纪念。”
“小愿!有人找你”,是大伯母的声音,许维愿奇怪,谁会这么晚来大伯家找她,难道是舅舅?
“维愿!”
许维愿刚出厨房门,就看到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惊讶极了!
“季毓茗!你怎么会来这?”
“我去你外公家找你,你不在,然后你舅舅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季毓茗欣喜地望着想念很久的人。
“你朋友?”堂姐端着水果出来,“别光站着,进屋说去”。
季毓茗顺其自然地一起和许维愿吃了剩下的半顿饭,吃完,饭桌上残羹一片。
几个叔伯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堂姐和大伯母很无奈,只好找几个空床先把人给安置了,许维愿带着季毓茗也一起搭手,把几个大男人搬置好。
“唉,怎么办?”堂姐忧虑地对许维愿说,“他们都喝醉了,能接你来,没办法送你回去了”。
堂姐只比自己大一岁,许维愿看了眼在收拾饭桌的大伯母,两条腿迈的步子都极不协调,一上一下,走起来颇为不便。
“没关系,不用送的,季毓茗他骑车过来的,我和他一起回去就可以了”,许维愿宽慰堂姐,让她放心,指着季毓茗骑过来的那辆脚踏车。
冬夜,月亮高挂,照的大地像是在白天,想必明天一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只是现在时不时吹来一阵寒风,带来一阵颤栗。
白天融化的雪水,夹着没有融化的雪,结成冰铺在路上,脚踏车行进地更加困难,季毓茗载着许维愿,路程还有些远。
“等会儿你回到外公家,你把号码写给我吧” ,季毓茗知道这是他们在冬凛镇最后一面了,在饭桌间,他知道她明天也要离开这里,但是他还没有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季毓茗,你忘了,我没有手机”,背后传来闷哑的声音,许维愿把半张脸都埋在衣服里抵御寒风。
“那你舅舅家的电话?或者地址也行,我以后写信寄给你!”
背后久久没有传出声音,季毓茗忍不住要回头看时,传来轻轻一声,“好”。
季毓茗已经骑了将近半程,许维愿扯了扯季毓茗的衣服,“你停下来,我俩换换,我载你”。
“不用……”,季毓茗没说完,感觉身后一轻,许维愿已经跳下车了,季毓茗无奈只好停下来,看着她笑道:“我很重的喔!”
“不要小瞧我!”许维愿走过去要换他,这时,几束强烈的光亮铺天盖地照过来。
季毓茗和许维愿猝不及防被强烈的光线刺激,用手挡了挡,等许维愿透过指缝看清是谁,那两辆摩托,已经很近了。
“快走!”
许维愿小声催促季毓茗,没想到又遇到高元他们,能躲则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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