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讲那句话并不是为了抱怨他,戚笑樱明白谢凉对自己的厌恶。
抱怨要说给关心自己的人听才有用。
“学长,”戚笑樱把话题扯回来,“你原谅她吧,她都要吓哭了。”
谢凉撇脸,在黑暗中瞧她,淡淡问:“那视频...你看了没?”
戚笑樱摇头。
她没看,她知道时,赫铃就已经给删了。
但她是当事人之一,并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许是伤害了谢小少爷的面子也说不定,因而戚笑樱愿意委屈求全,恳求他让这事过去。
谢凉浓密的眼睫半垂,遮住所有情绪,周身气息莫名冷沉几个度。
“求求你了,行不行,”戚笑樱后脑勺压肩,尽量看进他眼底,轻轻的求道,“我保证以后离你远远的,不出现招你烦...”
谢凉眼皮子一点点掀起来,目光无波无澜移开,看向远处沥青路上折射出来的灯光。
半晌,他唇角肉眼可见的勾了勾,几不可闻道:“那最好。”
“......”戚笑樱歪歪脑袋,去寻他视线,“你同意了?”
谢凉没说话,鼻息淡出一抹含义不明的轻哂。
戚笑樱琢磨几秒,总觉得他这笑古怪,像是嘲讽。
却不是嘲讽她的。
而是嘲他自己。
林间雾气渐厚,戚笑樱跺了跺脚,小碎步往前跑了几步,留下一道欢快又跳脱的影子。
跑了一段,她认为自己能跟上山地车的速度,不由得回头催促:“学长,你骑吧,我跑。”
谢凉一点都没客气,鞋子踩住脚蹬,山地车卷着疾风,从她身边越过。
“......”戚笑樱傻眼,然而话已经出口,她只能拼了命的去追。
跑了几百米,她最后一丝力气用尽,手扶着腰,忍着小腹坠疼,启唇呼吸。
谢凉不知何时停了,脚撑在地面,漫不经心瞥她。
戚笑樱鬓边碎发凌乱,奶白的脸蛋晕出绯红,只唇色稍显苍白。
“......”谢凉愣了愣,“怎么了?”
戚笑樱边平复呼吸,边摆手:“没事,我跑不动了。”
她就是来例假了。
不应该这样跑的。
女生的事谢凉不懂,但他多少比戚笑樱大了两岁,该明白的,都明白了。
他脸色很臭,单手抓住车子龙头,人也从车上下来,声音不带情绪:“坐上来。”
“......”戚笑樱拒绝,“我不会。”
谢凉:“学。”
戚笑樱:“能不能...”不学。
谢凉:“不能。”
“......”
谁家养的霸王龙跑出来了。
他的山地车又高又大,戚笑樱坐上去后脚都踩不到地,她没有安全感。
谢凉眉心跳了跳,一只手抓住龙头位置,仅靠一条手臂的力量,硬生生帮她车子扶稳。
“学、学长,”戚笑樱哆哆嗦嗦,“我能尖叫吗?”
谢凉不指望她了,手臂用力,拽着车子往前走。
“你天天吃那么多,都长哪里去了?”他出言讥讽。
“......”戚笑樱双手抓住两侧把手,身体几乎是挨在他胳膊上,“你吃那么少,怎么长这么高。”
“吃得少,才长得高,”谢凉没好气,“吃得多,只会长圆。”
戚笑樱:“你还挺娘炮。”
“......”谢凉手一松,山地车险些摔倒,戚笑樱双眼一闭,禁不住惊叫出声。
下一秒,车子又被一股力量扶正。
静谧的夜,男生嗓音凉到结冰:“‘娘炮’俩字儿,你跟谁学的?”
“我不要骑了,”戚笑樱瞳孔湿润,“我要下车。”
谢凉一丝不苟盯住她:“跟谁学的?”
他还记得戚笑樱上年刚被从大山里接出来的样子,当时她又怯又害羞,宛若空山幽谷中的一朵小兰花,娇怯怯的,最多在疲累或者被惹急时脾气大了些。
但她从不会讲这种话。
戚笑樱轻吸鼻子,嗓子闷闷的:“你、你干嘛?”
“老子帮你把环境清一清,”谢凉肃声,“成绩没一点进步,骂人的话倒是一句比一句说得溜!”
“......”戚笑樱梗住,颇为心虚的问,“你怎么知道我成绩...”没进步。
谢凉冷笑:“那榜上最显眼的,除了第一名,还有最后一名!”
戚笑樱就是那个最后一名。
他想看不到都难。
扎眼得很。
戚笑樱被数落的脑袋快藏进衣领了,她姿态卑微:“可是真的很难啊,我就在这边待了一年,那些美术、音乐、国学什么的,华成都当主课考的,我以前都没学过。”
还有外语,由外教全英文讲课,她听也听不懂,考也考不明白。
几门累加一起,不倒数才奇怪。
“所以?”谢凉一字一句,“你放学后的时间,都用在吃上了?”
“......”
想跟他拼了。
戚笑樱抿抿唇瓣,任他推着车往前走,她安安稳稳地坐着。
就算她坐得高,谢凉站她身边时依然高大的像座山,他修长薄瘦的手因用力青筋倾轧,很有力量的感觉。
“我跟我阿姐提了,”戚笑樱糯声糯调,“我阿姐说一下补太多会很辛苦,叫我慢慢来,她说我很聪明,只是起步晚了,她让我开开心心上学放学就行。”
戚尔自己靠着谢家的资助走出大山,其中受过多少累、吃过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愿妹妹再走一遍她的路。
女孩子身上香香的,像雨后的梨园,清新中包裹着甜,连说话都是稚气未脱的腔调,谢凉唇角略抿,没吭声。
“诶,学长,”戚笑樱扭脸,望着他漂亮的侧脸,“你是不是没被人夸过?”
谢凉短暂瞥她:“你是耳聋了?”
“......”戚笑樱瘪瘪唇,“我是说父母,不是说别人。”
同学和老师对他的夸赞,戚笑樱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谢凉半边唇勾了勾,荒唐的语调:“我不需要。”
这一听就是没被夸过。
山地车晃晃荡荡往园林走,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戚笑樱额前碎发被雾气打湿,她眼眸也湿漉漉的,细嫩的手指悄无声息,捏住男生制服一角。
谢凉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眼风睨了过去,问她又有何贵干。
少女抬着嫩嘟嘟的脸,冲他甜甜的笑:“可是学长,那天我看见阿姨哭了。”
“......”
“你手受伤那天,”戚笑樱说,“医生在帮你包扎,阿姨站在窗边,掉眼泪了。”
谢凉的伤,让谢宏义吩咐人打出来的,那么多的人都不敢拦,也没有能力拦。
当时戚笑樱是头次见到这种场面,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被姐姐抱在怀里蒙住眼睛。
从头到尾,谢凉都硬气的不行,连声痛都没喊过。
夜色浓稠,谢凉态度不明,淡淡道:“你知道她在为谁掉眼泪。”
“......”戚笑樱耸耸肩,“不知道,你说为谁就是为谁呗。”
谢凉漫不经心睨她:“我松手了。”
“啊,我想下去,”戚笑樱小脸发苦,“不要坐了。”
谢凉目视前方,一步一步往前推,很长的时间,才哂了句:“出息。”
-
两人到家都很晚了,进餐厅时,戚笑樱欢快的步子被谢凉拽住。
她一停下,谢凉立刻松了手,淡淡道:“手机,加个联系方式。”
“......”
两人认识一年多,连好友都没加过,也不知道彼此的电话号码。
“还钱,”谢凉语气清冷,“我不喜欢欠别人。”
戚笑樱懂了,他是想加好友,把那二十块钱还给她。
“不用啊,”她诚实道,“我吃了你们家这么多饭...”
二十块钱算什么。
谢凉咬咬牙,那股子无名火又蹿了上来:“戚、笑、樱!”
“......”
就说他凶得很。
戚笑樱板起小脸,把手机掏出来,调出二维码。
加完之后,她面不改色给他备注,同时,小手指一点,明晃晃地对他关闭了朋友圈。
谢凉额角抽了下:“改过来。”
“不要,”戚笑樱发小脾气,“咱们又没交情,我才不要给你看朋友圈。”
谢凉:“你多大了,干这种幼稚的事。”
“下个月底才满16,”戚笑樱轻哼,“我现在就是个小孩。”
一15岁没过完的小孩。
谢凉:“......”
若真算起来,她还真是个小孩。
这小孩跟他瞪眼发脾气,谢凉揉揉眉骨:“你有什么怕我看的?”
“......”
那倒是没什么。
她就是下意识的想屏蔽他。
“你干了亏心事,”谢凉一副了然的模样,“不敢见人了。”
“......”戚笑樱沉默须臾,把朋友圈对他开放了,“暂时还没有,等有的话,我单独屏蔽你。”
“......”
这句话不用拎出来告诉他!
这天谷怡萍也在,她耐心等着两个孩子一起吃饭。
戚笑樱把谢凉发她的红包收了,回了他一个“跪谢老板”的表情包。
谢凉头大:“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要回我。”
“两个人在讲什么呢,”谷怡萍笑,“樱樱该饿了吧?”
谢凉轻描淡写:“她不饿,吃了满满一桶猪食。”
最后竹签和装关东煮的桶都是他拿去扔掉的。
“......”戚笑樱忍他片刻,“我有分你吃的,是你自己不要。”
谢凉:“我是猪?”
戚笑樱抿抿唇,不甘不愿的:“你等阿姨不在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谷怡萍在,她若是给了肯定的回答,岂不是连谷怡萍都骂了?
一句话落,整个餐厅悄寂无声。
须臾,餐厅氛围忽然失控,谷怡萍笑到止不住,疼爱地捏她肉乎乎的脸蛋。
某个男生冰眸中裂开缝隙,漾出几点不明显的笑意,又即刻敛住。
“张姐,”他淡漠道,“给对面那小猪多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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