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天亮，鸡鸣声在朦胧的晨曦里响起，床榻上的人儿才缓缓停下了动作。
江姝月已经合眼睡去，气息均匀悠长。
李昱卿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擦身子，又拿来湿锦帕给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望着脸颊绯红滚烫的人儿，她眼中满是怜爱和心疼。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江姝月抱在怀里，李昱卿也浅浅闭上眼睛。
刚眯上眼，没多一会儿，轻微的动静，李昱卿便猛然睁开了眼。
望着门外走动的人影，李昱卿急忙穿上衣服，又弯腰给江姝月盖了盖锦被。
下意识地顺手去拿桌上的佩刀，一个不留心，胳膊有些酸软，佩刀差点应声落地。
打开门，是秋香。
“秋香，怎么了？”
看到李昱卿突然开门，秋香吓了一跳，她嗫嚅道：“卿小姐，老爷早朝回来了，夫人说要是你和小姐醒来，第一时间去找她。”
李昱卿垂眸，片刻，抬头小声道：“我去见娘，姐姐还在休息，你在这儿守着，她醒了伺候她洗漱。”
“是。”
来到赵芳的房里，屋子里没有其她人。
显然是屏退了伺候的丫鬟。
赵芳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沉重。
东方刚泛起微红的晨光，这个时间，若不是事态紧急，赵芳断然不会让秋香去喊人。
“娘。”李昱卿叫道。
赵芳压低了声音，问：“昨夜未来得及问，太子及他的随行侍卫呢？”
李昱卿沉默不语，她知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赵芳急了：“你爹早朝回来，宫中传出消息，昨夜太子并未回宫，圣上大怒，已经派开封府府尹大人暗中搜寻。”
李昱卿依然垂眸不语。
“事到如今，你还不告诉我实话吗？”赵芳瞪着她，“太子人呢？”
李昱卿张张嘴，冷静道：“他意图对姐姐不轨，我昨晚杀了他。”
“什么？！”赵芳只以为李昱卿打伤了太子，救了江姝月，没想到她竟然痛下杀手，万般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你杀了他？！你竟然——”
“赵宸仗着皇家贵族身份，不止一次对好人家的女儿强取豪夺，事后又不负责任，这和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有什么区别？他该死！”
赵芳气的面目狰狞起来：“不管他品性如何，他毕竟是皇家人，自有皇家处置，何时要你来越俎代庖？”
李昱卿梗着脖子，他没认为自己做错：“若是事情败露，我自己承担。”
“你自己承担？”赵芳急了，“你承担的起吗？！”
赵芳只觉腿脚发软，后背的冷汗簌簌地冒出来。
事到如今，她只好强迫自己沉着冷静：“尸首呢？”
“娘，”李昱卿凑近了，小声说，“这件事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尸首也不会有人发现，开封府查不到的。”
“你以为你们做的天衣无缝？！”赵芳厉声诘责，罢了，又道，“秦姑娘昨晚回府，惊吓过度，大病不起，发起了高烧，秦大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此异常的行为，纸是包不住火的。”
李昱卿惊骇，没想到秦青如此不惊吓。
“你打算怎么办？”
赵芳又问，她知道李昱卿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不可能没有后续的计划。
“昨夜知道此事的只有姐姐，秦青，我，还有太子和他的两个侍卫。太子和侍卫已经消失，是决计不会被发现的，只要我们不说，就当昨日姐姐和秦青压根没有见过太子，纵使被问起，极力否认就可以了。”
李昱卿说完，想了想，又补充：“开封府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断然不会怀疑到姐姐身上。”
她帮各地府衙抓过朝廷命犯，对于府衙破案的流程也熟知一二。
赵芳沉吟，思忖了一会儿，沉着道：“卿儿，天一亮，你速去秦府，安抚好秦姑娘，事情万万不可出现纰漏。”
“好。”
“不！你现在就去！”赵芳急道，“带上些礼物，就说你爹下朝回来，听秦大人说起秦姑娘病重的事儿，作为好友，你不放心，前去探望。”
“可是姐姐——”
赵芳瞪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好，我现在就去。”
“慢着！”赵芳喊住她，道，“你要着女装，以江府四小姐李昱卿的身份去。”
“是。”
李昱卿敢对赵宸动手，还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她的另一重身份。
她是江府的四小姐，但也是江湖上的少侠艾渠。
这两重身份的对应，除了身边的极少数人知道外，世人皆不知晓。
若是事情真的败露，她就以江湖人艾渠的身份承担。
这样的话，也可以最小程度的连累江府。
江姝月醒来时，只觉头昏脑涨，浑身酸软无力。
入目的是赵芳一脸的担忧。
“月儿，你感觉怎么样？”赵芳慢慢地扶起她，靠在自己怀里，“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江姝月意识稍稍回笼，想到昨日赵宸的行径，依旧对自己的羞辱。
登时眼眶一红，钻到赵芳怀里委屈地哭起来：“娘，太子他……呜呜呜……”
赵芳抚着她的背，温柔地哄慰她：“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都过去了……”
哭了好一会儿，江姝月的意识渐渐清晰。
隐隐约约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昨夜与李昱卿的温柔缠绵。
她的脸又渐渐红了起来。
“娘，昨晚、昨晚……”尽管心中已经了然，但江姝月还是羞得说不出口。
赵芳看她耳畔鲜红欲滴，语气也多了几分娇嗔，便知道她定是想起昨夜的经历了。
“月儿，”赵芳开口，“我成全你和卿儿，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世人面前，你们还需小心谨慎，尤其是不可让你爹知道。”
江姝月抬眸，眼里闪着惊喜和不可思议的光。
赵芳微微叹息，嗔道：“昨晚那种紧急情况，为娘的又能怎么做呢？——若是娘把你许给旁人，那怕是要失去你这个女儿了。”
江姝月鼻尖泛酸，她再次扑到赵芳怀里：“娘，谢谢你。”
赵芳还是了解她的，若是昨天真的被赵宸羞辱，亦或是神志不清醒下委身旁人，哪怕解了药效，身体无恙，江姝月大抵也是没办法活下去的。
“娘，卿儿呢？”江姝月探着头，目光在屋子里扫了扫。
她现在想念李昱卿，想念的紧，只想看着她，抱着她。
“卿儿她一早就去秦府了，”赵芳解释，“秦姑娘高烧不退，大病不起，她去探望了。”
江姝月垂眸，嘟了下嘴。
虽然知道李昱卿喜欢的是自己，虽然感激秦青救命之恩。
然而在占有欲面前，所有的理性分析都无济于事，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吃味和不情愿。
“秦姑娘这是得的心病，”说到这里，赵芳沉重地叹了口气，眉头紧皱，“月儿，若是你和卿儿挺过这一关，我自然成全你们，怕就怕——”
经赵芳一提醒，江姝月这才忆起，昨夜她意识虽然接近混乱，但是李昱卿怒杀赵宸的那一幕，她还记得。
“卿儿她是为了我——”
赵芳急忙遮住她的嘴，打断她，然后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月儿，你们昨天谁都没有见过太子！记住了吗？”
江姝月一怔，立刻了然，然后重重点头，只是心里还不免有些担忧。
“你再休息会儿，一会儿让秋香伺候你起床。”
赵芳说完，便起身出去了。
这会儿静静地躺在床上，江姝月却没有闭眼，水润的桃花眼怔怔地望着上方。
想到昨夜的一番经历，恍如一个梦，心中又喜又羞。
虽然意识混沌，但是她记得李昱卿的味道，还有李昱卿在耳畔温柔呢喃的情话。
然而再想到自己羞人的表现与呻吟，脸颊再次滚烫起来……
思绪混混沌沌，犹如三千发，剪不断理还乱。
再想到赵宸被杀，朝野内外必定震动，这一关她们究竟能不能安然度过呢？
李昱卿是下午时分才回府的。
她先去赵芳那里告知了情况。
秦青确实是被吓出来的心病，高烧时迷迷糊糊的梦呓，李昱卿在她醒着的时候安抚了一番。
秦甫不知道内情，只以为秦青中了什么邪，担忧的不行。
开封的大夫请了个遍。
“娘，我走时，秦青已经好多了，清醒了些。”
赵芳叹气，垂眉沉吟，半晌，又抬头果断说：“卿儿，不行就接秦姑娘来江府养病吧。”
“这……？”
“秦姑娘若是思绪不清，乱说了话，让旁人听了去怕是麻烦，”赵芳分析着，“秦大人和你爹同朝为官，平日里关系也不错，秦姑娘和你们两姐妹关系也不错，之前她就是江府常客，纵使来江府小住，也不会惹人怀疑的。”
李昱卿点着头。
“这样，你晚上再悄悄去一趟江府，若是秦姑娘情况没有完全好转，你便和她商量一下，来江府小住。”
“是，娘。”
李昱卿也跟着叹了口气。
想到白日里去探望秦青。
秦青脸色煞白，看到她，直扑扑地窝到她怀里，小声的呜咽着：“艾渠，我怕，我怕……”
幸好屋子里没人，艾渠一个劲地安抚她。
李昱卿是担心秦青会不小心透露出什么消息，但眼下她更担心秦青的身体心理情况。
秦青敢于从赵宸手中救下江姝月，说明她是不惧权威的。
只是大抵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惨烈。
秦青自小习武，但是并没有杀过人。
之前叫嚷着跟李昱卿去抓朝廷命犯，不过是从旁协助，负责打探个消息、埋伏堵人什么的，并没有真正动手过。
如今，她不仅参与了杀人，而且杀得还是当朝太子。
任是平日多么叫嚣仗义，这会儿胆子也都被吓破了。
和赵芳说完情况，李昱卿便迫不及待地去见江姝月了。
彼时，江姝月一袭雪白中衣正坐在梳妆镜前，小脸红扑扑的。
秋香拿着梳子在给她梳发，她给李昱卿报完信就速速回了江府禀报赵芳。
后续发生的事，秋香并不知情，所以也没有那么的惧怕。
只以为事情不仅解决了，而且自家小姐和卿小姐还守得云开见月明，心里也跟着甜滋滋的。
门突然被轻轻推开，江姝月和秋香扭头望去，看到的正是李昱卿。
“姐姐。”
李昱卿笑着喊，然后走近她，低头一瞥，便接过秋香手里地梳子。
秋香很拾趣地退了出去，并掩上房门。
昨晚突然发生亲密缠绵的事，两人此时都有些羞涩和不自然。
李昱卿温柔地给她梳着发，看到江姝月对镜梳妆的这一幕，心里登时软成了一汪水，澄明的眸子里也是化不开的温柔。
“秦姑娘她怎么样？”江姝月问。
李昱卿放下梳子，来到江姝月前面，牵起她的手：“她好多了，你不要担心。”
江姝月有些羞谨，微微垂眉，不敢看她。
李昱卿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送给你。”
“什么？”江姝月好奇地打开。
原来是一支发簪。
圆润剔透的木制簪体，珍珠镶嵌的心形簪头，还有水滴型的珍珠流苏。
典雅又别致。
江姝月喜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李昱卿弯腰握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就是从秦府回来的路上，你戴上一定很美。”
江姝月脸微微有些红，水润的眸子含羞带嗔，她抬起胳膊环住李昱卿的腰身，将脑袋埋在她的腹部。
李昱卿一手抱着她，一手抚着她的发。
“卿儿，太子之事……真的没事儿吗？”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李昱卿温柔地安慰她，“过段时间，此事平息，我们就长长久久的相守在一起。”
“嗯。”江姝月点了点头。
李昱卿弯腰，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凑近了亲亲她的嘴角。
虽然两人已经亲吻过好多次，也发生了昨晚的事，但是显然还是有些羞谨。
事实是，李昱卿和赵芳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不等李昱卿把秦青接到江府，刚过两天，开封府府尹就把嫌疑锁定到了江姝月身上。
赵宸及侍卫确实已死。
但是白日里在酒楼，店小二上酒时见过江姝月和赵宸在一起。
而且好巧不巧，店小二曾来江府送过酒，所以认识江姝月。
寻到了这条线索，开封府立刻来江府传召，让江姝月去府衙接受问话。
“娘……”李昱卿不想放人走。
倒是赵芳，她抚抚江姝月的肩头：“没事，月儿，他们只是传你去问话而已，如果是证据确凿，想必早就直接来抓人了，就按照我们提前说好的。”
江姝月冷静地点点头。
“我陪姐姐去，”李昱卿道，“我在府衙门外候着。”
赵芳点头，而后又道：“卿儿，放下佩刀，你现在只是江府的四小姐，明白吗？”
李昱卿一愣，然后重重点头，赵芳这是提示她，万不可自露艾渠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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