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莉亚总觉得最近有些奇怪。
先是窗边出现的一朵花,再是从沙发上醒来后身上多出来的一条毛毯。
难道是查克和因因?她看向指引所中心的那块草坪,平时那两只乌鸦总会在那里晒太阳,此时的草坪上却空空荡荡,倾斜的日光孤零零地洒在上面。
应该不是她们。
卡德莉亚也没多想,将毛毯叠整齐后就坐回了书桌前。
书桌上方悬着一块透明的荧幕,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几张照片:
“无因城,一名小说作者需要写作灵感。”
“酿云城,一名人类想要更多的金钱。”
“埃兰城,一个男孩解不出算术题,请耐心指导。”
……
卡德莉亚随意地划了划,一条条任务如失手抛出的毛线球那般哗啦啦地闪过,似乎没有尽头。卡德莉亚轻叹一声,打开了最上面的那条指引信息,她快速地将那名小说作者的文章浏览了一遍,是两个女孩的故事。内容删删改改了很多次,却还是停滞在她们第一次牵手,文字被写上又被划去,在纸张上留下了一大块墨迹。
卡德莉亚思考了片刻,点开那名作者的照片。荧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女孩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子,桌面摆着厚厚的一沓牛皮纸,桌边的垃圾桶里塞满了被揉成一团的废稿。她在桌前坐了很久,笔尖始终停留在空中落不下去,一头棕色的长发被她挠得乱糟糟的。
也许是写累了,女孩走到了床边,径直地瘫在了上面。
可怜的人类,再帮你最后一次。
卡德莉亚微笑着摇了摇头,对着她描述了几个片段,女孩缓缓从床上抬起头,喜悦的光在眼中狂窜。她飞快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抓起了一张牛皮纸把那些灵感记在上面,字迹凌乱,也只有她自己能认出来。
眼见灵感已经成功传达,卡德莉亚满意地着点开了第二个任务。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名女子的状况,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卡德莉亚走了过去,拉开了门。
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站在门外,一头银发高高地盘在脑后,浅色的睫毛下藏着一双黛蓝色的眼。她身着一条墨蓝色亮片缎面礼裙,外面披着命运使者们统一的白色长袍,底部闪着金色的光芒。
“又没睡觉?”塔吉拉抬了抬眉毛,看向卡德莉亚眼下的黑眼圈。
有这么明显吗?卡德莉亚在心中嘀咕道,她朝着墙上的镜子飞快地扫了一眼。
镜中人眼底乌黑一片,将她的睡眠状况暴露无遗。卡德莉亚扭过头,抿着唇狡辩道:“什……什么没睡,当然睡了。”她侧着身子让塔吉拉走进来,“你昨天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你。”
塔吉拉丝毫不买账,直直地看着卡德莉亚,神情甚是严肃:“别转移话题,你最近睡得实在是太少了,在你那张破沙发上躺几分钟不算睡觉。”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卡德莉亚从头看到尾:“你的礼服呢?”
“什么礼服?”卡德莉亚愣在了原地。
“不要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宇宙日庆典。”见她的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塔吉拉扶了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怎么会忘呢……”卡德莉亚结结巴巴地说道,在房间内来回迈步,就像毫无头绪的昆虫。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衣架上取下一件长袍披在身上,将胸前的扣子一颗颗扣好,“这样应该看不出我没穿礼服。”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点头认可,张开双臂让洁白的长袍笔直地垂下,柔软的布料泛着道道磷光。一头墨绿色的卷发被甩在身后,肆意地垂在腰间。耳垂上日月图样的纯银耳饰也随着她的动作小幅度地晃了一圈,就像酒杯里碰撞的冰。
卡德莉亚朝着塔吉拉笑道:“很完美。”
那名银发命运使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随你,反正你从来都不跳舞。”她看向墙上的时钟,距离六点还有二十分钟:“是时候过去了。”
卡德莉亚关上了房门,和她一起走出了指引所。平坦的路面上土黄色的砖块严丝合缝,路边的草地被修剪得整整齐齐。
最中心的那栋纯白的建筑异常庞大,即便相距甚远都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神圣气息。这座圣殿是命运国度举办庆典的地方,此时两扇巨大的银白大门向外敞开着,舒缓的音乐从殿内飘来。
每逢宇宙日庆典,初始命运,也就是宇宙中第一位命运之神,都会来到圣殿,与众命运使者一起庆祝宇宙的诞生。
与她们一同前往圣殿的还有几个衣着迥异的神灵,大概来自其他国度。卡德莉亚之前也去过别的国度参加过庆典,起初她还极其热衷于参加这种盛大的庆典,只不过不久后就因为形式大同小异而放弃了。
还是这里好,走几步就能到,都不用上传送阵。这样想着,卡德莉亚跟着塔吉拉一同走上了圣殿前的台阶。
大殿内部已经站着许多神灵,光洁的玉石地面宛若一片最宁静的湖,不仅倒映着他们的影子,还将满夜星辰收入其中。
卡德莉亚走到了一张长桌前,拿起了一块三角蛋糕就往嘴里塞。长桌这端摆放着许多形状各异的糕点,另一端还放着几个木桶,里面装着香醇的美酒,中间则铺满了鲜艳的水果。
一抬头就发现塔吉拉在看自己,卡德莉亚吞下了那块蛋糕,指着桌上的糕点说道:“你也尝尝?”
“不了。”塔吉拉摆摆手,开始朝着四周张望。卡德莉亚又抓了一个月亮形状的饼干塞入腹中,橘子味的,入口微凉。
虽然这些糕点都有特殊的功效,但对于神灵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因此大多无人问津。也就只有卡德莉亚喜欢这种甜腻的食物,每次庆典都装着一肚子食物回去,一来二去还和烘焙者成了“知心好友”。
“快过来,祂来了。”高台下方的长椅已经满满当当,塔吉拉带着卡德莉亚坐到了两个空位上。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初始命运出现在了高台之上,几千年来都是如此。
眉目低垂,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祂只有在宇宙日庆典上才会在使者面前化为实相,平时这座属于祂的圣殿总是空荡荡的,谁都不知道祂是否还留在这座圣殿里,因此每次路过心中都半是敬意半是恐惧。
“下午好,”初始命运说道,祂的声音温润如泉水,却听不出一丝情感,“我看到,人间的祈求越来越少,许多哀叹命运的人也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你们做得很好。”
“我们都知道,人类认为在人间定会身不由己,命运才因此而生。他们多么相信自己无法逃离痛苦万分的既定轨迹,又是多么强烈地渴望爱和幸福。”
“我们的任务就是帮人类把这种错误的认知剥离,指引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直到他们意识到自己拥有改变生活的力量,让他们相信爱从来不是只发生在别处,而是永远都会伴其左右……”
“温和地对待这群忘记一切的人类,温和地对待这群身处恐惧之中的可爱生灵……”
“今日是庆祝宇宙诞生的日子,祝你们玩得开心。”初始命运从高台上消失不见。
精炼得一如既往,内容也差不多,大概是说给那些新生命运们听的。
台下的命运使者们一边交谈着一边朝着左侧的大厅走去。
“祂怎么每次都只说这么几句。”卡德莉亚耸了耸肩,朝着高台处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几条空荡荡的缎带。
“多听不如多想吧。”塔吉拉说。
卡德莉亚朝着四周看去,许多命运使者都已解开长袍,露出了内里或华丽或简单的礼服,将手搭在舞伴的肩上跳起了节奏舒缓的舞。
塔吉拉也脱去了长袍,朝着场上走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朝着卡德莉亚说道:“对了,少喝点酒,别像上次那样发酒疯了。”
卡德莉亚嘿嘿一笑,看着她和另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金发神灵牵着手走入舞池中。
是花神,和上次不是同一个。
不专一。卡德莉亚朝着塔吉拉撇了撇嘴。她向四周看去,舞池中的神灵们互相挽着对方的手,衣摆如同水波那般荡漾着,又如落花那般旋转交错。场边倒是还站着几个命运使者,不过都在和同伴交谈着,卡德莉亚没有加入她们讨论的**。
卡德莉亚向来不喜欢这种交际活动,来这里无非就是想吃几块小饼干,最好能再喝几杯甘甜的酒。不过鉴于上次烂醉的经历,卡德莉亚打消了小酌几杯的念头,转而又将手伸向水果。
“卡德莉亚。”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颤抖着的声音。
卡德莉亚诧异地回过头去,一个身着白袍的女孩穿过一对对神灵,朝着她飞奔而来。
卡德莉亚呆呆地看着她,女孩一头乌黑的长发如湖水那般在身后荡漾着,墨黑的眸子里透着笑意。瞬时间,大厅中的一切在她的眼前模糊成块块光斑,只有女孩的身影清晰如月。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女孩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将卡德莉亚搂在怀中,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卡德莉亚顿时睁大了眼睛,那个命运使者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来与她相拥,纤长有力的手指托着她的脑袋,湿润的嘴唇重重啄着她的。
大脑混乱不堪,两只手被挤在身前,触碰着女孩温热的肌肤。卡德莉亚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有一股电流滑过,卸去了全身的力量。
什么情况!
卡德莉亚回过神来,重重咬上她的唇,趁她吃痛时用力挣开了她的双臂。
“嘶……”
女孩一脸不解地望着卡德莉亚,两只手臂仍然悬在她的身侧,唇上的鲜红如针般扎入卡德莉亚的双眼。
“卡德莉亚……”女孩僵在原地,睫毛颤抖着,嘴唇开了又合。
“我不知道你是谁,别靠近我。”卡德莉亚用手背重重地抹了一把嘴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圣殿。
长靴与台阶相撞,发出噔噔的声响。
这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跑过来亲她,还叫得出她的名字,真是古怪。
算了算了,大概是认错人了。卡德莉亚将这些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天空已是漆黑一片,夜风微凉,顺着衣物的缝隙钻入。
要不再回去做几个任务……卡德莉亚朝着指引所望去,一盏灯都没点,整座指引所暗得简直就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朝着自己的木屋走去。
木屋坐落在国度北部的水杉林中,仅有二层高。不设围墙,也没有园圃,推开门便是草地和树木。是初次来到命运国度时,一个特别喜欢建筑的命运使者帮她设计的。
那天晚上,她就看到了这样一栋完美的木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卡德莉亚每次迈入这栋房子,都觉得一种属于自然的能量缓缓地流遍自己的身体,带来舒适的凉意,无论先前的心情有多杂乱,此时都会平静下来。
卡德莉亚推开了门,柔和的月光透过窗户浮在地面上,如梦似幻。她褪去长袍,扑入了柔软的床中。已是凌晨,鸟与蝉皆睡去,屋内格外寂静。
她趴在床上,却不像往常那样快速地进入梦乡。圣殿中女孩那双墨黑的眼睛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陌生的感受也依旧留在唇上挥之不去。
眼睛一闭,脑海中便自然地浮现出了女孩飘动着的长发,她又认命地睁开眼睛,腰上竟然又似被一双手紧紧搂住。
心如小鹿乱跳,卡德莉亚一会平躺,一会又把脸埋在枕头里,翻来覆去,竟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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