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素笔在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冯涧桥低眼欣赏着自己单词书上的纸雕艺术，仿佛从中就能掉入棺材里无尽黑暗中一样。
这距离他醒来已经过去一周了，距离上次从世界线中出来已经过去两周了。
这段时间里他上了两次课，因为太无聊就把课给退了，准备自己复习托福考试。
在复习的这段时间里，他给褚涉打了八个电话，发了两条信息，除了第一天，其余一天一个电话，信息内容就是希望尽快回电话。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大概，就是手痒吧。
刚刚背过了一个表，冯涧桥照例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愣愣出神。
自从他哥上次来问过关于褚涉的事情，隔三差五的再过来，他总觉得他哥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的，让他唯恐避之不及。
“褚涉。”冯涧桥轻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他至今未能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发烧的时候叫这个人的名字。
心理还有点儿怪怪的。
难不成真是他哥说的单相思？
他是gay？
这就你妈的离谱！
草！不可能！他顶级直男，从小到大对任何男生都没有兴趣！别说男的了，他连女的也没什么兴趣啊啊！！
冯涧桥“啪”得一声将手里的笔扔了出去，强迫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抹除出去，扔出去的笔落在桌子上时像是唤醒了屏幕，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冯涧桥瞥了一眼，神色立刻变了。
说曹操曹操到，静音着的手机被划开了绿色接听键，手指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褚涉。”
“喂？”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四月的杨柳枝低拂过河面，听得平静心思泛了层波澜。
冯涧桥握了握手机，不自觉加重了力道：“喂？褚涉？”
“诶是我，我看你一天一个电话是想我了吗？”褚涉语气似乎带笑，调侃着。
冯涧桥没接这茬：“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呀，关心我呢？”
冯涧桥抿了抿嘴：“就是问问。”
“没有事情，放心。”褚涉笑着回答说。
“嗯行，你这几天都去哪了？”冯涧桥用手撑着下巴，从书桌前的窗户眺望出去，心思好似天边的云似的，一直飘着。
“没去哪。”
“哦，好。”冯涧桥想起他哥上回回家跟他吃饭，皱着眉苦大仇深地看着他问褚涉这人真的是做实木生意的吗，他居然没有查到相关的信息。
冯涧桥也心虚，他也并不清楚褚涉是做什么的，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要相互掏家底的地步。人不愿意多说自己也不要多问为好。
“你这几天有空吗？”褚涉问道。
“有，咋了？”
“有空我来接你咱们得去找趟御亓，你下一次的进棺时间还没确定下来呢。”
“好的，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行，好的。”褚涉应了两声，两人就没再多说什么便挂了电话。
冯涧桥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吊着一口气在说话，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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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褚涉来冯涧桥楼下接他，开着熟悉的黑色AMG，门口保安已经熟练地向他敬了个礼。
接到电话，冯涧桥三两步就从楼上蹿了下来，出门看到那人一身低调的暗灰色西装硬是穿出不羁的气质，单手撑在窗户上像是百无聊赖惯会出门闲散游乐的京城富公子。
“好久不见。”褚涉直起身来，微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冯涧桥点点头，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见面，他竟生出一种无端的紧张感，都怪他哥给他灌输一些不好的暗示。
两人上了车，褚涉并没有着急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着他没说话。
冯涧桥也看向对方，他还是第一次见褚涉穿的如此正式，比他哥看起来更像个成功人士。褚涉的额前的碎发被吹上去固定在后面，更是英俊风流。
“怎么了？”冯涧桥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褚涉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你有没有觉得，你很特别？”
冯涧桥被话问得一愣，呼吸都有些停顿，他缓缓摇头：“没啊。”
“我至今也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能不断进入黑棺的呢？”褚涉看着他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也不知道啊。”冯涧桥也觉得奇怪，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所面临的东西与最开始褚涉跟他讲得世界线规则有些不同。
“你在棺中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同？”
“不同？”冯涧桥仔细想了想，除了听力与视力以外，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甚至相比许多老玩家来说他还要弱很多。
“就是，不同，比如会不会觉得什么似曾相识，或者身体上有没有什么变化之类的。”
冯涧桥想了想，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倒还真是有那么几次，不过好像都是在看到褚涉的时候：“没有。”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的视力不是变好了吗？好像也没别的什么，是不是其他玩家也都这样？”
“不会。”褚涉转了过去，“只有不断进入黑棺的玩家才会有这种变化，所以你才不同。”
冯涧桥有些惊讶，他以为人人都如此：“黑棺吗？听说黑棺很少有人知道。”
他想起御文柱曾跟他说，家族中对于黑棺的了解并不多，大部分还是对金棺的研究更深刻一些。
“并不是没有人。”褚涉侧头笑了一下，不再多说，踩油门发动了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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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三人约在了褚涉上一次做介质的家里，御亓早已经到了，正坐在客厅中等两人。
“老……哥！”御亓热情得跑过来迎接褚涉，见到他身后的人时又生生刹住了车。
褚涉没理他，径直走向沙发坐了下来：“进来吧。”
冯涧桥走进去也坐了下来，唯剩御亓站在电视前眼神一直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小声念叨了出来：“不公平啊，不公平啊。”
褚涉抬眼看着他，冯涧桥也支着下巴靠在沙发上不知御亓在说什么。
“不公平啊。”御亓的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冯涧桥一时没搞懂他在说什么。
褚涉挑眉：“你想干什么？”
冯涧桥更是没明白：“什么不公平？”
“我最近报了个表演班！”御亓啧啧谈了两口气，“突然发现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老天爷喂饭吃呀！”
“你兴趣挺广泛。”褚涉轻笑了一声，深以为然。
冯涧桥看着褚涉，点了点头。
御亓看着两人，愤愤不平：“我又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人！”
“别废话了，你这回给他看看，下一次入棺的时间是什么时候？”褚涉出声道。
御亓从桌子上抄起了古董宝鉴，摆弄了两下自己的头发，满意了一会儿才看向冯涧桥，看了两眼表情又垮下去了几分：“来，自觉点儿朋友，出点儿血。”
冯涧桥接过了镜子，用茶几上锋利的小刀划破了侧手掌，滴了几滴血在镜子上，上一次划破的小道还留有痕迹，已经摸不出伤疤。
御亓接过了镜子，坐下来闭上眼，捏手几个口诀，推演几番，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褚涉问道。
御亓的脸色与上次一样的难堪：“下一次时间是下下周的星期三晚上九点。”
冯涧桥有些迷茫，频繁的进出世界不能说对他影响特别大，但却也让他最近在现实世界中偶尔的出神时间变得更长，精神更加疲惫。
褚涉的脸色也沉了下去，看着御亓手里沾血的镜子没有说话。
“哥，这个会不会太频繁了点儿？”御亓看着褚涉问道。
冯涧桥也听出了这事儿并不太正常：“正常是多久会进去一趟？”
“不一定，金棺入世一般至少在一到三个月左右，而且随着进入中级难度，时间也会变得更长，很多会在半年左右，这看缘分，没听说一个月多次这么高频率的。”御亓解释说。
“那我是？”
“你这个没人碰到过。”褚涉接过了话茬，“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对啊，还有我大哥呢。”御亓也点头道。
冯涧桥看向他，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上回御亓做的项链，便问道：“上次做得可以一起进入棺中的道具，下一次还有效果吗？”
“耳环吗？”
冯涧桥从领口中掏了出来，余光却瞥向旁边那人的耳朵：“嗯。”
“肯定有效果啊，这可是我做的诶，绝对长期质保，不用担心。”御亓边说边用眼神瞄褚涉，后者看着那黑金小环没有出声。
“这样啊，好的。”冯涧桥放好了小环项链，这东西从进入八号乐园在他的清醒记忆中就几乎没出现过，进入到电子仓模拟的世界中后介质便消失了，出来后他又开始神志不清楚了一段时间，还好没有弄丢。
褚涉此时忽然对着御亓说：“你从我那个柜子里自己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在这一周多的时间里做出来的介质，挡灾、寻位、听音、传话什么都行，能做多少做多少。”
御亓张了张嘴，结巴说：“老、老、老哥，我、我，你这是公然开挂啊？”
褚涉挑眉看向他，后者连忙改口，谄媚得搓着手说：“尽我所能，就是，咱这个有什么辛苦费吗？”
“我问问你爷爷。”褚涉不咸不淡地说道，御亓的眼神刷得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现在就开干，等我好消息。”
他脚下刚准备溜走忽然想到个事儿又停住：“可是，哥，这个做多了也带不进去啊！”
褚涉瞥了他一眼：“不需要你操心。”
“OKOK！”话落，御亓扔下镜子就出门去了：“走了走了，不耽误时间了，再见两位大哥！”
冯涧桥看他像一阵风一样离开，疑惑问道：“他爷爷是？”
褚涉露出若有若无的笑，说道：“不好说，这种家族……”
话至此，冯涧桥点点头。
御亓的离开，让偌大的屋子中只剩下了两人，冯涧桥看看褚涉，后者看看前者，无端的让冯涧桥紧张了两分，像是忽然藏住了一个不能让对方知道的秘密，不停地佯装镇定让眼神落在对方的眸中。
最后褚涉站起身来：“走吧，一起吃个晚饭吧。”
冯涧桥立刻站了起来，还磕到了茶几桌角，直接又跌回到沙发上。
“吃饭而已，不用这么激动吧。”褚涉看着他笑了起来。
冯涧桥抿了抿嘴，慢慢扶着椅背站了起来，故作无事拖着腿与褚涉一同出门来到了一家火锅店。
两人出门时，时间虽未至傍晚却因要下雨的缘故暗了几分，空气中潮湿的味道粘在皮肤上带出了丝丝凉意，黑云压城风起云涌，还是火锅驱寒来的实在。
“有什么忌口吗？”褚涉问。
冯涧桥想了想：“你有什么忌口？”
“我不挑食，主要是看你。”
“呃……我啊，不吃香菜，不吃羊肉，不吃鸡肉，当然，也不用管我，不过这顿我来请客。”冯涧桥看都没看菜单就打开递给了褚涉。
褚涉露出一个浅笑，看着他又把菜单推了回去：“那就吃牛肉，吃饭我请。”
旁边站了许久的服务员看不下去，犹豫道：“您好，这还有一份菜单。”
两人手上的力气博弈停顿在了半空中，同时看向服务员：“给他，我请。”
服务员像是新来的，还没见过这种仗势，刚路过的经理连忙把他推走，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连，笑着说：“二位点单是吗？本店的手切羊肉是一大特色。”
“不要羊肉，不要鸡肉，这页面上牛肉各来一份。”褚涉接过新的菜单说道。
经理有些尴尬，犹豫着说：“先生，这些就您两人的话来会不会太多了？”
“我请客。”褚涉抬头，又看向冯涧桥，“你觉得多吗？”
冯涧桥叹了口气：“有点儿。”
“那菜单上价格最高的前五个都来一份吧，只要牛肉，不要香菜。”褚涉合上菜单，“看点些小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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