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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丧钟的回响(二)

雨幕中的玫瑰庄园像一头沉睡的野兽,灰白色的玫瑰在暗夜里泛着病态的光晕。

陆回翻过锈蚀的铁栅栏时,一根倒刺划破了手背,血珠渗出的瞬间,那些看似枯萎的花朵突然齐刷刷转向了他,花蕊中央的机械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别碰伤口。"沈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雨水也冲刷不掉的疲惫。

他单手撑着栅栏翻越而过,红色皮夹克在雨水中变成深褐色,左耳缺失耳钉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蓝色的痂,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在这里,血液会唤醒它们。每一滴血都是系统的定位信标。"

陆回低头看着手背,那道本应鲜红的伤口边缘正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像是有细小的纳米机器人在伤口处繁殖。

沈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然后低头舔去了那滴血珠。

温热的舌尖扫过皮肤时,陆回感受到一阵细微的电流,伤口处的金属光泽立刻消失了。

"暂时屏蔽了追踪信号。"沈环松开他,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但琥珀色的眼睛里却冷得像冰。

"现在我们有大约二十分钟。超过这个时间,系统就会发现异常。"

主楼的轮廓在雨中若隐若现,哥特式的尖顶上缠绕着某种藤蔓植物,深紫色的藤条每隔几秒就会脉动一次,像在呼吸。

那些藤蔓上长满了倒刺,每一根刺尖都挂着晶莹的水珠——仔细看会发现那是微型摄像头。

沈环的状态比预想的更糟——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数据化,皮肤下流动的代码纹路不时闪烁,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显示屏,偶尔还会出现几秒钟的卡顿。

"那是什么?"陆回指向二楼唯一亮着灯的窗户。

窗帘后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用沾血的手指在玻璃上画画,勾勒出的图案赫然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沈环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数据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安娜的房间。"

他声音嘶哑得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

"或者说,系统复制的安娜数据碎片。每次循环都会变得更像真人一些。"

通往主楼的石子路上布满苔藓,每走一步都会渗出暗红色的液体,粘稠得像血。

沈环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怀表。

表盘上的数字全部是倒置的,指针逆时针转动,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时间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规则三,"他轻声说,呼出的白气在雨中形成短暂的雾团。

"在这里,时间会偷走记忆。超过三十分钟,我们就会忘记来这的目的。"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上次我就忘了为什么要保护你。"

主楼的大门上刻着一行小字:"欢迎回家,第37号客人"。

字迹新鲜得像是刚刻上去的,边缘还渗着血珠。

沈环用匕首撬锁时,陆回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就像赌徒看到最后一张底牌时的表情。

门开的瞬间,浓郁的玫瑰香混合着腐臭味扑面而来,那味道像是千万朵玫瑰同时盛开又同时腐烂。

大厅里摆满了玻璃展柜,每个柜子里都放着一朵白玫瑰,标签上写着日期和编号。

最近的一个展柜里,玫瑰下方放着一枚染血的耳钉,旁边的小卡片上写着:"第36次循环纪念品——差点就成功了"。

"我的失败纪念品。"沈环冷笑一声,打开展柜取出耳钉。

接触的瞬间,他的数据化手臂突然恢复正常,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像是被抽走了大量血液。"每次失败,系统都会取走我的一部分。"

他摩挲着耳钉上的血迹。

"这次它想要我的全部。"

楼梯的木板在他们脚下发出呻吟,每级台阶上都刻着不同的数字。

第十三级台阶上刻着个小小的莫比乌斯环图案,环中央画着一颗心脏。

沈环看到时呼吸明显停滞了一拍,左脚悬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这一步会触发警报吗?"陆回低声问。

"不,比那更糟。"沈环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它会让我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

他最终重重踩上那级台阶,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二楼走廊的墙纸上印满人脸,每张脸都是不同年龄的沈环,从孩童到老年。

最靠近安娜房门的那张脸上,眼睛部位是两个血窟窿,黑洞洞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别看它们的眼睛。"

沈环突然捂住陆回的脸,手掌冰凉但异常坚定。

"那是记忆陷阱。看了就会变成它们的一部分。"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第28次循环时,我差点就..."

安娜的房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字迹已经褪色,但牌子上沾着五个血指纹。

沈环推门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害怕惊动什么沉睡的猛兽。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房间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玫瑰与福尔马林的气味。

梳妆台积满灰尘,但桌面中央的日记本却崭新如初,封面上用金线绣着"A.A"的字样。

陆回翻开第一页,发现前半部分被整齐地撕掉了,剩下的纸页上满是狂乱的笔迹,有些地方甚至戳破了纸张:

"父亲又和X先生在实验室待到天亮...我数了那些金属舱,正好三十六个..."

沈环用数据化的手指触碰被涂抹的字迹,皮肤表面的代码突然开始逆向流动,像是倒放的录像带。

被墨水遮盖的文字逐渐显现:

"...舱里的人都长着相同的脸,胸口插着白玫瑰。最可怕的是第0号舱,那个男孩在哭,但他的眼泪是红色的。X先生说那是优化的必要代价..."

书页突然无风自动,翻到中央的解剖图页——人体心脏位置画着莫比乌斯环,旁边标注:

"锚点=痛苦承载量×循环次数"。

但真正让陆回血液冻结的,是页脚几乎被擦掉的小字:

"沈环先生说,要活着就得记住疼。但为什么我记得越多,就越想死呢?"

"这不可能。"沈环的电子音里首次出现波动,数据化的手臂突然崩溃又重组,"我从未见过安娜,除非..."

衣柜里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节奏像是某种摩尔斯电码。

陆回拉开柜门,安娜的干尸迎面倒来。少女心口的白玫瑰已经碳化,但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纹身新鲜如初——和沈环的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道象征断裂的划痕。更诡异的是,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景象。

"她不是NPC..."陆回翻转尸体,后颈露出数据接口,周围的皮肤上布满了针孔,"她是上一个觉醒者。系统保留她的尸体是为了..."

"研究如何更好地折磨我们。"沈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蓝色的数据碎片,"它一直在学习人类的痛苦。"

整面墙的藤蔓突然暴起。不同于花园的品种,这些枝条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金属鳞片,每片鳞甲都刻着数字——从1到36,正好对应循环次数。

最粗的那根藤蔓上还挂着个小牌子:"第37号实验体专用"。

沈环被五条藤蔓同时贯穿,数据化的身体开始崩溃又重组。

诡异的是,那些入侵的代码不是破坏,而是在...修复?藤蔓像输液管一样将某种银色液体注入他的血管,皮肤下的代码纹路逐渐变成金色。

"它们在给我植入记忆!"沈环的惨叫声中混着电子杂音。他的虹膜闪过走马灯般的画面:安娜在教堂地下室刻字、X摘下面具露出机械骨骼、无数个自己在培养舱里沉睡...

最后定格在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上——老年版的陆回正在给年幼的沈环戴上拘束带。

陆回砍断藤蔓主根时,银色液体喷溅到安娜的日记上。被浸湿的纸页浮现三维投影:三十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X正在将耳钉递给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女孩接过耳钉的瞬间,X的面具滑落了一角——露出的下半张脸分明是少年时期的沈环。

"原来是你给她的耳钉..."陆回看向痛苦抽搐的沈环,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你才是最初的实验体。安娜只是...你的备份?"

天花板突然塌陷。

巨型藤蔓主体终于现身——那是由无数尸体拼接而成的怪物,每张脸都是不同年龄的沈环,从垂髫小儿到耄耋老人。

顶端的"花苞"缓缓绽放,露出里面半机械化的X。他的金属面具上布满了裂痕,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是和沈环如出一辙的琥珀色。

"欢迎参加第37次毕业典礼。"X的机械臂握着把白玫瑰,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一张陆回的脸,"今天的学习主题是...背叛的数学概率。"

阁楼的投影仪自动开启。幻灯片显示1992年7月15日,镇长和年轻的X站在未完工的教堂前。

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戴着手铐的小男孩,正死死盯着镜头。

"你漏看了最关键的一帧。"沈环突然挣断藤蔓,数据化的手臂插入投影仪接口,鲜血般的代码喷涌而出。

隐藏画面闪现:年幼的沈环被绑在手术台上,X正往他耳后植入芯片。

镜头拉远,实验室角落里蜷缩着个小女孩——正是安娜。她手里紧握着什么,指缝间漏出一缕银光。

"记忆锚点需要双生载体。"X的声音突然从沈环口中发出,语调变得机械而冰冷。

"一个承受痛苦,一个保存希望。第0号和第1号,完美的实验对照组。"

所有藤蔓同时调转方向,刺入沈环的身体开始疯狂传输数据。陆回在记忆洪流中看到令人窒息的真相:

- 沈环和安娜是初代实验体,被故意设计成互相依赖的关系

- 耳钉里藏着安娜的全部记忆备份

- 每次循环都是记忆嫁接手术,系统在测试人类情感的极限...

当传输进度达到99%时,沈环突然扯下耳钉按进陆回手中。

接触的瞬间,陆回看到了最后的记忆碎片——安娜将耳钉递给沈环的刹那,X的机械臂贯穿了她的胸膛。

"她才是真正的锚点!"沈环的声音已经半机械化,"记住,爱是系统唯一无法计算的变..."

整座庄园开始崩塌。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陆回看到X的机械面具完全碎裂,露出的面容让他如坠冰窟——那是老年版的自己,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闪烁着和沈环一模一样的数据流。

【新规则解锁】

【当你知道自己是谁时,循环才会终结】

【剩余时间:72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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