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珍珍给沈芸洄收拾好房间后，就要去药店上班了。
“你先睡个午觉吧，我们下了班就会回来的。”
沈芸洄嘴上应下了，可她一点也不敢入睡。
沈海洋在药店对面和几个朋友合开了一家快餐店。
下午两人一起出门后，沈芸洄就房子里闲逛起来。
沈芸洄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多久，她怕一觉睡醒后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可她又会想，等两年后自己出生的时候，她是不是就会不被这个世界容纳了。
里里外外都逛过后也才过了一小时，沈芸洄最后趴在餐桌上。
柔软的餐桌布上还摆着花瓶和两支很新鲜的向日葵。
原来妈妈喜欢向日葵。
沈芸洄想到每年去墓园，要选花的时候都很犹豫，因为不知道周珍珍的喜好。
而这么多年她竟然一次都没有选中过向日葵。
“算了，出门走走。”
沈芸洄觉得在这里静坐着，一个人总是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这样的她很陌生，所以她决定出去外面透透气，感受一下这个有爸爸妈妈的时空。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在街口的大树下，总有三两个爷爷在走象棋。
洗得已经有些出线的老头背心，一把时快时慢的蒲扇。
沈芸洄在旁边站了一会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着走着，在等红绿灯时，一抬头便看见了在玻璃窗后面站着的周珍珍。
沈芸洄想着转身找另一个人的身影，果不其然，还真的找到了。
沈海洋正在卸货，三两框新鲜的瓜果在等着他搬下来。
眼看着有一个洋葱掉了出来，沈芸洄便快步上前去捡了起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沈海洋放下手中的大箱子正要说谢谢才发现是沈芸洄。
“我，我也想找找工作嘛。”沈芸洄看着他满脸的汗水，才知道原来父亲也很艰辛的吧。
“要不我来你们店帮忙吧，我不要工资的，就当是抵了房租？”
“那不行，你说你细胳膊细腿的能干啥。”沈海洋将最后一箱搬下来，“再说了，珍珍知道了肯定得骂我，你可别存心害你海洋哥啊。”
“不会的，我去和珍珍姐说。”
沈芸洄想到一出就是一出，看准了绿灯就跑了过去。
沈海洋在后面喊都喊不住。
没个半小时，沈芸洄又出现在了沈海洋面前。
“海洋哥，珍珍姐同意了。”
“行，那就店里忙的时候，你就帮忙打包一下，在你找到工作之前就当时过渡吧。”
沈海洋和店里的兄弟说了，他们也个个都爽快应下，毕竟也不需要额外的工钱。
下午快到晚饭时间的时候，沈芸洄头一回感觉到原来人能累到这种极限的。
以前她只觉得读书很累，高三很累，可现在看来，全干体力活也很累，她竟然有点分不清哪个更累了。
“忙完了吗？”
“嫂子来了。”正好在擦餐桌的杨奇看到了推门进来的人就朝里大喊了一句。
沈芸洄已经在收银台后面的椅子上累的瘫坐了，可听到周珍珍来了，她还是撑着桌面就起来了。
在周珍珍走近的时候，沈芸洄直接往她怀里钻，“好累啊。”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到周珍珍在面前，沈芸洄就想感受一下和妈妈撒娇的感觉是什么。
“那咱明天不来了。”
周珍珍也是不自觉地心疼蹙眉，拍了拍她的后背。
“那不行，我要来的。”
店里都收拾好后，三个人一起先去了菜市场再往家里走。
傍晚的夕阳是橙色的，有微风迎面吹来，终于不是湿热的了。
“他们家不是有小孩吗？怎么还没开灯的？”
一路走回来，房子的窗户里全都透出了灯光，有黄的，有白的。
唯独他们家旁边的那栋房子没有。
“那小孩也是个可怜的，摊上这么个爸。”
看着周珍珍摇头感慨，沈芸洄就又想起了下午看到那妇人锁骨下的红痕。
“他爸爸家暴？”
沈芸洄才开口就被沈海洋给捂住了嘴。
“可别在外面说这个，这事我们外人都不好管。”
沈芸洄却皱着眉头问：“为什么？他都打女人和孩子了，你们都不管管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嫌弃和恨铁不成钢。
“不是，你这么看着我干吗？这真不是我不敢管，而是管了只会让他们过的更惨。”
沈海洋无奈感叹。
“好了，先回家煮饭吧。”
周珍珍将人都推了进去，省的全都堵在门口这。
“别打妈妈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大到穿过墙壁直接钻入沈芸洄他们耳中。
“不是，这都虐童了吧，还不能报警吗？”
周珍珍无奈，但也只能硬拉着沈芸洄进家门。
“没有用的，因为她自己会说这是她自己摔的，是不小心的，是两人争执的无心造成的。”
这简直让沈芸洄的眉头越皱越紧，“这是为什么？她被威胁了还是被下毒了？”
周珍珍无语于沈芸洄的脑洞，但还是耐心地给她解释，“她自己没有经济来源，娘家又远在北方，她一个人根本就不敢承担没有她丈夫的日子。况且，就算真的离婚了，她也是拿不到小恒的抚养权的。”
“什么东西啊，这都是法治社会了，怎么还有人敢这么搞的！”
沈芸洄情绪激动起来甚至都忘了这是2000年而不是2020年了。
那一晚，沈芸洄觉得和父母一起吃的晚饭都有点不是滋味了。
从小，沈芸洄就看不得有人被欺负，只要实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都不行，不管是陌生人还是认识的人。
因为她深知，只要她不反抗那就会被一直欺负，所以她不仅反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公还还替别的人反抗。
十点多，沈芸洄躺在床上，被单和床套枕套都是周珍珍前不久刚洗过的一套，今天被太阳晒过后会有太阳的味道。
暖烘烘的，可沈芸洄却一直在想着隔壁的事。
睡不着，沈芸洄干脆直接爬了起来，打开窗户让风吹了进来。
“吱——”
念旧失修的窗户被打开，小男孩估计是没想到打开窗户会看到正好趴在窗边的沈芸洄。
沈芸洄注意到他的眼睫毛很长，只是都被打湿了，鼻头也是红红的。
“小恒。”
小男孩已经放在窗边框上的手顿了顿。
沈芸洄探出半个身子，将一颗旺仔牛奶糖递到他面前。
“尝尝吧，我今天第一次打工，得到的报酬，分你一颗。”
沈芸洄没有提他爸爸的事，也没有去问他关于他爸爸的情况。
只是给了他一颗糖。
像是给童年的自己也递了一颗糖。
小男孩犹豫了一会但还是接过了。
“谢谢姐姐。”
沈芸洄笑着看向他，“吃完记得要刷过牙再睡觉哦，不然会有小虫子把你的牙都啃干净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芸洄的错觉，她总感觉小男孩似乎有些嫌弃她幼稚。
“……额，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得上学呢。”
看着他把窗帘都拉上后，沈芸洄再看了一眼天上悬挂着的月亮，可能是快到每个月的十五号了吧，很圆很圆的月亮。
等阳光和敲门声将沈芸洄喊醒时，她才发现自己昨晚竟然睡着了，明明是想着别睡的。
“小洄，你醒了没，要吃早餐了。”
沈芸洄听到声音立马翻身下床，开门看到周珍珍的时候才安下心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还是在陌生环境没睡好？”
沈芸洄咽了几下口水，但还是没发出声音，只是摇了摇头。
“快去洗漱，来吃早餐了。”
周珍珍看着她睡的懵懵的小模样，还有点小委屈，抬手给她顺了顺毛。
原来有妈妈，真的会来喊自己吃早餐的。
以前上初中的时候，沈芸洄就经常听到同桌抱怨好不容易放假了，想睡个懒觉都是不行的，因为她妈妈会把她拎起来吃早餐，说是要睡也得吃完早餐再睡。
沈芸洄那时候就觉得这还挺夸张的，但心底里又很想有这样甜蜜的烦恼。
现在看着周珍珍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沈芸洄便匆忙回去换了身衣服也跟着下楼了。
中午大太阳的时候，沈海洋才想起店里三轮车的钥匙落在家里，没法去拉货，但店里又忙走不开，就只能由沈芸洄代为跑腿一下了。
一路上只要是树底下的阴影，她就慢慢走，要是躲不开的太阳直射，她就加速跑。
“哎，小恒？”
在街口的大树底下，小男孩正抱着自己的书包蹲在树根边上，沈芸洄还差点没注意到。
“你吃午饭没？为什么待在外面？”
小男孩抬头看了眼沈芸洄，只是摇摇头。
沈芸洄抿唇，直接拉着小孩的咯吱窝，将人拉起来，“走吧，姐姐带你去吃午饭。”
等沈海洋和沈芸洄小眼瞪大眼的时候，她理直气壮的说：“反正人我都带来了，你就给他一顿中午饭吃呗。”
“大不了，从我的那份里分一半给他，反正我减肥不饿。”
沈海洋哪敢让她只吃一半啊，最后还是给这俩祖宗一人端了一份饭菜来。
“等会他上学怎么办，你送他去？”
“又不是不行。”沈芸洄看了眼旁边认真扒饭的小男孩，“小恒，你在哪个幼儿园上学呀？”
“姐姐，我上一年级了。”
“啊？你几岁了就上一年级了？”
沈海洋咕噜咕噜喝完一整碗汤后，“小恒可是咱们那条街都远近闻名的小天才，他跳级被市小接收了。”
沈芸洄稍挑眉，她不是不知道市小，毕竟当年她也在市小读的小学，只不过全是被压力的。
“好了，快吃饭吧。”沈芸洄默默使劲扒拉了几口饭。
一点半左右，沈芸洄就坚持要送小男孩去，谁也没拗过她，也就随她去了。
路上，几乎都是小男孩在前面带路，而沈芸洄在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看着他的背影，沈芸洄偶尔还会走神，这么聪明的小孩，每天都目睹那样的事，对他而言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姐姐，绿灯了。”
沈芸洄：小孩太可怜了，我得送他上学去……
小恒：这还不如我自己去呢，现在好了，还得操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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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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