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浩劫,莫菱再次醒来已是正午时分。
其间曦玦来喂她喝过药,并吃了一块西瓜,冰凉的西瓜入口后,她嗓子舒服多了。
午间,她闻着饭香味睁开了眼,望着屋内陈列的熟悉的摆设以及曦玦在桌前忙前忙后的身影,她还觉得有些恍惚。
身体沉重,但思绪轻飘飘的,侧着头呆呆地看曦玦忙活。
曦玦给她做了绿豆汤,一盘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和一碟茯苓糕。
因为她嗓子的缘故,他尽量将肉炖得烂糊,糕点做得极尽松软,最好入口即化,吃起来不费劲。
茯苓糕被端上桌的时候,身形还晃悠悠的,像极了被无形桎梏住的甜水,总想挣脱束缚,故而看起来一弹一弹的。
曦玦放下碗筷,转身过来叫她,却发觉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微微讶异过后,露出和煦的笑容。
“吃饭了。”他走过来扶莫菱坐起身。
莫菱随着他坐到桌前,她虚虚捻起筷子,抿起嘴唇,在他的注视下往口中夹了一块肉。
肥瘦相间的红烧肉鲜嫩可口,咸甜适当,口中溢满了香味。
可到了要咽下时,却有些艰难。
曦玦紧紧盯着她,放在桌上那只手不自觉握紧。
虽然呆在顺天盟里的郎中已经给莫菱看过伤势,说她主要是受了些内伤,经过曦玦及时疗伤,她业已好了大半,不日就可痊愈,其余的便没有什么,唯有烫伤的嗓子有些麻烦。
被烫伤的嗓子吃不得坚硬的东西,这段日子只能吃流食,最好带些寒凉,可消肿亦可令她好受些,加快痊愈。
所以之前曦玦才会让她吃一块西瓜。
抱着侥幸的心,曦玦想让莫菱吃些肉养养气血,可现在看来,就算再烂熟的肉经她吞咽也是不好受的。
他叹了口气:“还是喝些绿豆汤吧,这茯苓糕也别吃了,怕你噎着。”
眼见他要撤走红烧肉和茯苓糕,莫菱眼疾手快,赶忙两手臂一圈,将其都圈在桌上,不让他拿走。
曦玦无奈地笑了笑:“吃了只会让你嗓子更痛……乖,听话。”
莫菱微微伏下身,猛摇头,她哀怨地看着曦玦,然后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一连折腾两天,她都没能好好吃上饭,肚子早就饿得扁了,哪能放任这到口的肉溜走。
曦玦耸耸肩,终于还是妥协了:“好吧,那你一点一点慢慢吃,别再心急吞下一整块了。”
莫菱不禁红了脸,有些羞赧。
好在曦玦不再阻拦,她慢慢吃起来。
曦玦在一旁并不动筷,他总爱支颐看着她吃,嘴唇弯弯噙着笑。
莫菱吃得正香,突然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来,于是她放下筷子,在木桌上倒了一点水。
她纤细的手指沾着水写出了两个字,“方逸”。
曦玦会意,他的笑容消逝,淡淡道:“他没事,只是呛了太多浓烟,郎中说,让他休息几日便好。”
莫菱松下一口气,余光瞥见曦玦凝视着她,她眨眨眼睛看回去。
曦玦抿了抿嘴唇:“当时在地下密室中,是方逸将你从换血台上救下来的。”
莫菱听后稍稍一愣,当时她神志不清,竟不知其中还有这件事。
可仔细一想,她又有了疑惑,于是便在桌上写道:“他救了我不该同我们一起出去?”
又怎么会被浓烟困在里头?
曦玦低眸沉思,想起在密室中所见,他深深吸了口气:“菱儿,其实,我有些感同身受……”
莫菱奇怪地看向他。
听他继续道:“我爹娘接连被害之后,我亦是与虎谋皮,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藏在仇人身边,那时,我想我这一生都会活在仇恨里,不再在意旁的。”
莫菱听着动容,手攀上他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
他抬头,嘴角扯动,只有一瞬的笑容。
他继续讲道:“如若不是遇到你,或许,我一辈子都会沉浸在过去。是你将我从过去拉到现在,不再蹉跎,得以睁眼好好看这满川风月,重新找回鲜活的自己……”
曦玦凝望着她出神,良久,他收回目光,垂下眼睑:“所以啊,如果哪一天,你突然不要我了,要离开我,我也会生不如死……”
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他都会很痛苦……
所以那一刻,看到垂头安静地倚坐在墙边的方逸,看到他平静地任由浓烟侵袭,他竟然有些同情他。
听到这里,莫菱面露急切,赶忙在桌子上写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怕他不信她,她又着急忙慌地在旁边写道:“真的!”
曦玦低垂的眼眸瞥见她写下的字,浑身一颤,不知不觉间面上濡湿,俄顷,衣领就被两串水线打湿。
看到他哭,莫菱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她的手在身旁摆了两下,然后像是终于找到了解决办法,将他一把拥入怀中。
贴着她温暖的腰腹,曦玦情不自禁回抱住她,隔着衣衫深深吻在她腰间。
他想到娘亲沈清河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她是那么温柔,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阿玦,别怕,爹爹和娘亲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之后呢,那个“永远”永远停留在了那里……
莫菱轻轻拍着他宽厚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最终,泪水凝结在脸上,曦玦的心绪也渐渐平息下来。
见他有所好转,莫菱跟着松口气,只不过她尚且有些疑惑,一时还没绕清,明明方才还在说方逸的事,曦玦怎么突然伤感起来。
感同身受?莫菱能想到的大概是曦玦和方逸的经历有些相像,别的也琢磨不出。
忽然,沉静的房间被一道呼喊声唤醒,曦玦和莫菱都纷纷抬起头来往外瞧。
他们松开彼此,莫菱走过去将门打开,就看到顺天盟的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来。
“怎么了?”曦玦走到莫菱身边,替她一起问道。
那小厮用力吞咽口水,冒烟的嗓子经过滋润才能将话给说出来:“是,是洛河门的一个人,他,他浑身都是血……”
莫菱和曦玦一听,登时大惊失色,相视一眼后,急忙让小厮带路去察看情况。
那人就在前堂中等候。
等到的时候,莫菱和曦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经小厮的描述,那人浑身是血,他们只以为那小厮说话夸张了些,兴许只是受了不小的伤。
可如今见到奄奄一息的洛青木,以及注意到他身上那件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的衣裳,莫菱和曦玦皆是一震。
他们心知洛青木衣服上的血绝不仅仅只是他一人的,受重伤的不止他一个!
“怎,怎么,回……”莫菱上前焦急地询问,却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出不几个字来,这下她更加心急如焚。
只不过一晚上没见,洛青木怎的就伤得如此之重。
此时,听到风声的华蓉蓉和华银等人也紧接着莫菱他们闯进了前堂中。
华蓉蓉等人看到重伤且浑身是血的洛青木惊得脸色惨白。
华蓉蓉也顾不上身体尚还虚弱着,一个箭步冲过去,身形都没站稳就紧抓着洛青木的胳膊,不停质问:“发生了什么事?婉婉呢?啊?你说啊,说啊!”
华银急忙上前拉开她:“师姐,先冷静点!”
“婉婉至今生死不明,你要我如何冷静!”华蓉蓉吼出声,同时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婉婉她,她还小呢,万一她出了什么事……”
曦玦打断她道:“不管事情怎么样,总要先听听青木怎么说吧。”
华蓉蓉看他一眼,出奇地没有反驳他的话。
他们都看向洛青木。
洛青木捂着自己还在不停往外冒血的肚子,眼神涣散,许久才攒足一口气,说道:“出事了,侯五连同,同沙罗门的人一起,以方婉婉的命作要挟,把我们引到了陷阱里……”
只听一句,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莫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带上了嫉恶如仇的光彩。
华蓉蓉强忍着再次逼问的耐心,继续听洛青木讲述:“昊龙前辈为了保护大家不慎被射杀,我师父他们仍处于陷阱中,是他们拼尽了力气将我送出来的……”
在场众人听到李昊龙死在沙罗门的偷袭中,不禁痛心疾首,想来他们定是遭遇了箭雨,一时没防备,才会伤亡惨重。
“那婉婉呢?”华蓉蓉瞳孔猛地放大,“婉婉她如何了?”
洛青木摇摇头:“应是没死,但……”
这一个“应是”使得华蓉蓉悬起来的心似又被鞭子抽了一下,更加忐忑不安。
想想也应该明白,一个没用了的筹码,不是被丢弃就是被毁掉。
华银眼疾手快,及时扶住身子即将倾倒的华蓉蓉。
华蓉蓉满含泪水看着她,声音不停颤抖:“我要去找婉婉,去找她……”
“师姐,我陪你一起。”华银也是看着方婉婉长大的,如今心中的焦急不亚于华蓉蓉。
趁着洛青木还未昏迷,曦玦赶忙追问:“他们现在在何处?”
莫菱同他站在一起,脸上也尽是担忧之色。
洛青木又长长喘了口气:“在,在我们最初到的那个地方的山后面……”
说完这些,他只觉头脑昏沉,随即就要失去意识,但在眼皮彻底阖上之前,他还是虚弱地说了句:“摆脱了,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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