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莫菱从魔爪中解救出来后,曦玦仔细打量她的伤势。
光是从她表面上的虚弱来看,他就能猜到在她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她到底经受了多大的折磨。
不只是身体内外的伤,估计还有心灵上的摧残。
他越过方逸看了一眼被蚂蟥淹没的莫琦,眼神冷淡,就像是在看一样死物。
密室里的众人或是没了气息,或是痛苦地在地上嚎叫,抑或是如伏刘老一般缩在墙角不敢多看曦玦他们一眼。
方逸站起身,捡起地上一把剑,身形摇晃:“你先带菱儿出去,剩下的我来解决。”
不用他说,曦玦横抱着莫菱转过身,跨过地上躺着的人往外走。
他顺势附在她耳边呢喃:“没事了菱儿……”
莫菱听到他的声音,紧闭的眼睑稍稍松动,眯出一条缝隙。
皲裂的嘴唇翕动,喉咙又干又痛,她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
曦玦低头看见她嗫嚅的嘴唇,不用她开口,他像是能读懂她的心事一般,回应她:“那些要伤害你的人都被打倒了,菱儿,不要怕,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她看着他,眯起的眼睛更大了些,仿佛有忧愁从眼眶中溢出。
“放心,我没受伤。不要担心我……”曦玦轻轻亲吻她的额头,“你忘了?我也是很厉害的。”
莫菱虚弱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衫,一行泪从眼角滑下。
曦玦看了心里更是难受,自责为何没能来得再快些,兴许再快些,她就能免于受这些罪。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也是被逼无奈,今后我一定,一定改头换面,重新做……”
后面传来伏刘老求饶的声音,声音戛然而止,被“噗嗤”一下替代。
外头的四大金刚和黑壁虎都伤得不轻,三人昏死过去。
剩下两人刚爬到密道门口,想要逃离此地,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给狠狠踩趴下。
踩他们的正是曦玦。
曦玦无情地踩在他们身上走出密道,将他们踩得口吐鲜血,也跟着昏死过去。
到了外头那个房间,曦玦先将莫菱放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然后用内力给她疗伤。
之前莫菱被点了穴道,不能动身,所以任由摆布,之后虽凭借自身内力冲破桎梏,但又被大花纹蚂蟥吸食大量精血,就算手脚能动也浑身无力,无以支撑她起来反抗。
曦玦扶起莫菱,盘腿给她疗伤,当莫菱感到身体渐渐有了力气时,她忍住喉咙的肿痛,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让他停手。
他已经消耗太多内力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况且,莫菱能感受得到,他也一定受了内伤,不然内力不会这么不稳。
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隐藏……这个大骗子……莫菱忍不住鼻头抽动,跟着眼角又噙了泪。
直到确认她已经彻底无恙,曦玦才收手,并顺势抬手用黑袖子拭去自己嘴角挂着的那抹血。
莫菱虚弱地转过头来,被他揽入怀中,他温热的胸膛驱走她身上的寒意,一如那日在北绵山山脚下,雪地里的那个怀抱。
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在她肩膀上,他还不停地安慰:“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会伤害你……”
泪水濡湿他的衣衫,莫菱轻轻啜泣,被烫伤的喉咙更加干涩,痛痒难忍,但她心里却好受许多。
那些恐惧、悲恸、哀伤、担忧等等都被曦玦的大手一挥通通赶跑。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心。
有他在,真好,还好还有他在,真好……
“阿,玦……”
她艰难地开口唤他。
他低下头,轻声呢了一声:“嗯?”
“你,会,一直……”
会一直都在她身边吗?她想问,但嗓子不争气,说了半晌才说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来,任凭她再开口,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声来。
曦玦手指点在她额头上,宠溺一笑:“我家菱儿记性不好呢,总是忘事,不过也好,可以尽早忘记不好的回忆……”
“不过我们这件事,你还是需要再记得牢一些。”
他说话卖关子,莫菱嗔怪着在他胸膛上锤了一下,力气不大,令他一阵瘙痒,想要发笑。
“菱儿,”他收敛忧思的神色,这才眉眼含笑冲她说道,“当初不是说好了,我收你一锭银子,当你的护卫,便是要护你,一世平安。”
莫菱静静看着他,那深如幽潭的眼眸中尽是她的影子,影子的轮廓镀上一层黄白的光,宛如披着光的仙子。
同她含水的目光对上,曦玦感到那目光中有种魔力,吸引着他沉溺,一时如夺了魂魄般呆滞。
头不断压低,慢慢地,他攀上了那抹鼻息,在她温热的呼吸下含住她柔软的唇瓣。
两相唇瓣厮磨,一下又一下的,温柔刻进了骨髓里,曦玦眼神迷离,这感觉就像是尝到了极品桂花糕。
香甜软糯,含在口舌之中随即便化作一片,化出的甜水经由喉头滚动一直滚落到心尖。
越是甜美,越是令人欲罢不能,还想要品尝更多,贪婪使他迷失心智,手不自觉在她手臂上、腰间乃至腹肚摩挲。
手指划过的地方,即便隔着层衣服,也能感受到内里的滚烫。
被铺天盖地的气息笼罩,以及感受到那只不安分的手,莫菱只觉呼吸紧促,整张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她不禁用力推开他,而后大口大口喘息着。
曦玦错愕地看着她,见她羞涩难当,一张小脸已然红得像一个红彤彤的苹果,他也顿时羞赧,耳尖红红的,故意偏开头去瞧其他地方。
刚还经历过一番生死呢,且不说莫菱有没有缓过神来,光是想想这个房间还有一个密室,密室里还有一群人在,过一会儿方逸也会出来,这叫人看到……
曦玦在心里责怪自己大意,意乱情迷之下却忘了处境如何,也没能照顾到莫菱的心情。
莫菱的呼吸渐渐平息,头压得低低的,也不知脸上的红霞有没有褪下。
偏过头去的曦玦随意瞧向房间内别的地方,这一瞧不打紧,正好瞧到一股浓烟自耳室夺门而出。
他神情一凛,直觉不好,赶紧对莫菱道:“菱儿,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刚还沉浸在羞涩之中,又听他如是说,莫菱愣了一下,抬起头见他神色紧张地望着耳室的方向,她也跟着看去。
浓烟滚滚袭来,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已然飘至他们身前。
曦玦抱起莫菱就往外跑,一路跑出房间门才停下。
门口的甬道里,侯五还昏迷着。
曦玦将莫菱放下,虽然她尚还虚弱,但是扶着墙也能自己走。
曦玦叮嘱她:“你先顺着这条道往外走,走到岔道时沿最左侧的通道往前走。”
莫菱睁大眼睛看向他,那意思像是在说:你不跟我一起吗?
曦玦望了一眼里头。
顺着他的目光,莫菱突然浑身一震,此时她才想起来,跟她一起被掳来的还有方逸!
“方,方……”莫菱忽而着急起来,说不出来更多的话,她只好用行动来表示,直往房门里头挤,像是要冲回去。
曦玦扳回她的肩膀,郑重对她道:“你先出去,我一定会把他带出来的。”
说罢,曦玦扭头就钻进浓烟之中。
莫菱一手抱着金鸾刀和刺骨鞭,一手扶在门框上,过了会儿,她咬紧嘴唇,转过身去。
无论她多想冲进去陪曦玦一起,但她都狠狠忍住。
现如今,她如此虚弱,不说冲进去能不能帮曦玦的忙,只怕是免不了还要成为他的累赘。
她不能冲动,她得冷静下来。
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外走。
扫了一眼昏倒在墙边的侯五,她脚步顿住,也不知方婉婉如何了,有没有被找到。
她将金鸾刀放入刀鞘,刺骨鞭别至腰间,然后一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拽住侯五的脚腕,拖着他一同往外走。
身后滚滚的浓烟漫入甬道,她倒是不怕,一心只保佑曦玦能和方逸一起平安出来。
曦玦冲进浓烟中,当即就被呛了一下,咳嗽一声后,他捂住鼻息,随后一把抓住床上的锦衾,而后将其浸泡入耳室中的小池中。
俄顷,锦衾湿透,被他披在身上,随着他闯入浓浓烟雾中。
所幸密室中并无太多可以燃烧的东西,火势并不大,只是不通风,烟雾聚集在其中容易闷进人的口鼻,使其窒息而死。
曦玦找到方逸的时候,只见他倒在墙壁的一侧,身前是一道道横七竖八的尸首,圆台上的蚂蟥被火舌吞没,一只不剩。
明明做完这一切之后,方逸可以出去的,可他却只是倚坐在一侧墙壁边。
曦玦跑到他身前时,他已经合上了双眼,仅剩的一点点知觉让他很快就感觉到有人拽起并扛着他跑了起来。
湿漉漉的东西盖在身上,隔绝了外面熏人的烟味,他感觉好受一些,但还是晕乎乎的,睁不开眼。
曦玦在把他扛出房间后,外头的甬道里也充斥着浓烟,他闷闷咳嗽了两声,用力眨了眨眼,强令自己清醒,继续往前跑。
他记得,之前遇到侯五时,侯五就是从岔道的右边出来的,他们现在往回跑,便是最左侧的那条路是出口。
跑到一半,浓烟渐渐小了,曦玦感觉到呼吸通畅了些许,就将盖在他们身上的那条湿透了的锦衾一把拽下。
将锦衾掼下后,身体顿时一轻,他晃了晃脑袋,随后目光坚定朝着前头那抹亮光跑去。
亮光的尽头,莫菱正趴在那里,闭着眼睛祈求他们不要出事。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倏的一下张开眼睛。
晶亮的眼眸中落入曦玦颀长的身影。
他扛着方逸,白皙的脸上沾了道道黑灰,整个人狼狈不堪的,但嘴角那抹冲她咧开的深深的笑容,却让他看起来明媚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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