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信心到底哪里才是边界,能否离开这方洞天。
蓬莱丘陷落时,其余十洲二岛利用缩小自身之间的相位差而将船上的大部分存在位让渡给了弱水以保证减缓自身毁灭的速度。
吾仲自然不会认为道家众仙将后辈带来这个维度以后就彻底清除了与上界另五家的联系,这从他们甚至留存有与下界的流通渠道便能推测出来,尽管这个锚点仅用于倾倒恶念,但也正是道家的独特之处,他们始终选择与万物合一,并留有生路。
只是搜寻从来不是自己的强项,就像先前的百年一样。
“识海里的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认为我一定会顺利前往它界并和你分道扬镳。之前觉得他只说错了一半,现在全错的想法倒是更多一些。”
话语落在空处,时间在这里并不通行,唯有金色的光辉兀自暗淡,直至未定的日落之刻。
身体内部一团乱麻,元婴本该在三丹田之气合而为一时孕出,他的反抗仅仅是阻止了这一进程使其生生卡在临界从而为自己争得了一丝转机。
至于其他,灵气乱流,筋脉错乱都不过是小事,最危险的当属构成自身的根本正在仙人雅乐的影响下倒退回人类的血肉与机体。
境况不可谓不紧急,而在这种状态下,莫知冷静的异乎寻常,甚至到了漠视的程度。他全心思考究竟要如何推进自己这一世结果的走向。
负枷之人本不应相遇,是吾仲上一轮的选择加剧了支干坠毁的风险,自己才会被树投放到节点之前。
节点向后,早就该被修剪的枝杈过分生长至与自己的任务世界交叠,短期内狗尾续貂一般为此世挣得了存续,却仍避免不了起源处两个世界与主干的连接摇摇欲坠。
必须尽早切断,再这样放任其成长下去,只怕主干与树的平衡就此打破,又将导致更多同族踏上这无返的劣化之路。
自己现在能够替他们做出决定,哪怕确实向吾仲做出了承诺,只要在最后带走他,抚平过去的褶皱后一切都能够回到原点。
半同化的吾仲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曾经的选择,有关劣化的那部分记录也将在修剪后被树化作养分供应给其他支干。
百利而无一害。可为什么,自己在犹豫。
面对戴枷者一直以来的使命。明明劣化还远远达不到吾仲的程度,为何要对劣人所处的世界抱有怜悯以及愧疚。
这样一群无论给予多少次的机会,知性始终未能生长,单单模仿出人形的劣等生物。
这样注定破灭或是被祓除的世界。
天人的生存轨迹总会形成一条指引的道路,往往却成为树的发源地。
毕竟无瑕之物最不缺的就是蜂拥而至的蚕食者,他们依附,他们发展,他们污染,他们失败的路径束缚着天人,轨迹作为有限的支干与无限的主干一同形成了树。
树没有好恶,它唯一的机能是留存文明的记录,文明的此消彼长,颠沛流离对于树而言不过是种子再次萌发,枝条的再次抽芽。
哪怕文明无一幸免于自身之恶,树始终会为其证明存在,哪怕文明粗野暴虐,树依旧不容许抹去他们的记录。
树始终屹立于此,因此枝干绝对不能在和主干的连接处坠毁。
末端的修剪天人姑且有应对记录回流操作的余地,甚至树为了记录的完整性也愿意与天人合作,开出一些小小的恩惠。
可近处,劣等的毒将无可避免地污染主干,未完结的世界会经由过去重塑出不再拥有可能性的未来。
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我们才会自愿面向劣化,成为清道夫。
绝不能允许支干所记录的这种世界无限的存续下去。
距离节点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出于对同族的尊重,放弃在此时完成任务的莫知给自己下达了这样的指示:待到最后,吾仲,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
哪怕记忆再度被封印后的那个自己,恐怕还需将花上不短的时间见证这个世界,并以构成它的方式修炼,我的选择也不会改变。
自混沌中恢复意识,莫知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场由自身引发的变故所带来的影响远比他所计划的更大。
呼唤01全面冻结身体机能以自保后,莫知睁开双眼,于余光之处迎来意外之喜:吾仲依旧没有离开他。
不过他的状态比起自己好不了多少,就算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也无暇详细说明什么,确认莫知体内的崩溃停止后,吾仲简短嘱咐到“你试试能不能搜寻到什么信号。”
莫知缓缓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难得见其虚弱成这般狼狈的模样,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吾仲心下也是烦乱,再加上莫知识海中那个身影给自己带来的不详预感,他默默移开了眼,想要不再看莫知,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02的大部分功能都需要自体向外输出信号后再重新接收,这个方法在这里肯定行不通,不止是边界距离的问题,02只能计算出这个维度下空间位置随机变动的概率,自身发射的信号恐怕最终只会成为干扰选项。
既然限定了被动接收,那就尽力扩大传感器能够探测的范围。指尖微微刮擦吾仲的脖子示意他停下。同一时刻莫知下令:“02,撒网吧。”
依次排查各相位锚点,未检测到波,未检测到粒子,未检测到梯度差,未检测到……
吾仲没有任何催促,他知道怀中之人正在尽最大努力的寻找属于他们的那一条生路,而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只有抱紧他,信任他。
“.... . .-. .。”有热量以格波传递。精度,声子级。
莫知忽然涌出一股力气,他催动能够在弱水中构造并维持岛屿的五行之木,直接改变了两人与信号来源的相位差。
那里空无一物,但莫知非常笃定信号就来源于此。
吾仲未置可否,他与莫知对视一眼后伸手向前,确有热量透过维度传递而来。忽然,他变掌为爪,强硬撕开了一个出口。
面前,六方乳白晶体忽明忽暗,旋转不休,值守者众红光刺目,警报轰鸣。一步跨过,围堵器械尽皆腐蚀。终于,周围安静了下来。吾仲背靠那晶体外围的屏障,缓缓坐下,除却小心护着莫知的动作以外再没个正形。
不再掐诀维持后,背后的裂缝迅速合上,吾仲将旁人不可视的弱水打包塞了回去,至少在高处留下了一片还算稳固的地方。
“你可真是找了个好地方,希望我的存货还够支付这一切。”说着顺手捋了一把莫知的头发,细细整理起来。
及腰的长发细软,如同被催化灌输而成的金丹一般脆弱。莫知精神不济,几次消耗下来已然有些支撑不住,干脆任自己在酥酥麻麻的动静下安睡过去。
再醒来,是在酒店的床上,黯淡夜灯下,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不知今夕何年。
“妈妈。”莫知喃喃,你是为何宁愿离开光明投向黑暗。
人影晃动,左边一只微凉的手遮住了莫知的双眼,下一秒明亮的灯光透过指缝,莫知骤然回神。
一把握住吾仲的手腕移开,无机质的眼睛将房内布置尽收眼底,确实与自己的世界一般无二。
眼前人用绛紫色发带系了个随意的低马尾,虽然不知他是从哪儿弄来的衣服,但有这张脸撑着,异界黑色的衬衫与西裤在他身上看上去也没那么违和。
“我们到了哪一界?”莫知思考片刻,用了最寻常的态度。身体机能冻结,01,02均待机的现在,自己比起普通人恐怕还要更弱。不如干脆忽略在道家发生的事,转而获取更多信息思考自己的下一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吾仲好像整体的气氛有些不一样了。相较于之前几个月两人的相处中哪怕缓和许多也依旧提防的态度,现在的他应该才是终于对自己展露了真正的一面。依旧与世无争,却要随性的多。
不能理解,莫知心想,但他既然还在身边,那么不影响交易就好。
吾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莫知的问题,顺便还把莫知掩上的盖子直接给掀开了。“我之前骗了你,下界去往上界的入口从来都不是只有那一个,从一开始选择那个方向,就是为了带你前往道家。”
“你是在解释?”莫知打断了吾仲,撑起自己的身体,靠在床头仰视他。“道家发生的那些事情对我的影响并不算大,至于你,能够停留至今,想来那也不过是更好而非必要的选择。既然如此,你没必要告诉我那些考虑。”
这话说的客观且冷漠,直接噎住了吾仲,但也让他松了一口气,坐在了莫知的床沿。
“我们在墨家,但也不完全是。你曾经说过你是异世之人,不出意外就是你的世界和这一方界域有所融合。”吾仲说完,就见莫知瞳孔微缩。
虚弱的人用尽力气攥住吾仲的手腕,无机质的眼中满是复杂而狂乱的律动。“我跟你确认一遍。”莫知低头紧紧盯着自己右手的各处关节,“交易,是否继续。”
“是。”
“那就替我将这些东西带来。”莫知翻身下床,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好在桌子并不遥远,吾仲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看莫知翻出纸笔写下一长串的清单,递给自己。
“但是小心别被追踪,你能够做到的吧。”莫知抓着衬衣的领口直视自己的合作对象。
这一刻,吾仲仿佛看到了自己,以及近乎相同的沉重的恨意。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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