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引气入体时吾仲输入的灵力流那样恰到好处，过于满溢的灵力此时对于莫知而言更接近是一重阻碍。
脱离了湖水那样灵气充裕的环境，此时自身内部与外界的灵力交互已然失衡，大小周天的同时运行不再带来呼吸畅通般的感受，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窒息感。
自己的丹田早就满溢，小周天的运行举步维艰，而妄想利用大周天将体内全数灵气尽皆炼化更是不可能。
大周天的运转同样进度缓慢，执意如此反而会因小失大。
就算成功勉强运行一个大周天，其中损失的灵气以及经脉因过于涨涩而受的损伤也完全不可忽略，长远些想，这些肉眼不可见的暗伤又会给未来带来什么隐患？
要想最高效率的利用这些灵气，势必需要做出取舍，比如彻底放弃附着在经脉表面的那部分边界层灵气，任由它们随时间逸散，而只争取中间那些流动后粘性力远远小于惯性力的灵气。
还有丹田，究竟怎样才能让它承载更多的灵气。
要完成这两点，仅仅依靠自己是不行的。
“吾仲，调动你留在我这里的元神，帮我。”从着手尝试到想明方法不过转瞬，莫知当机立断停止运行大周天，拉过吾仲的手，贴在了自己的丹田上。
吾仲原本也没想莫知借此机会炼化多少灵气，筑基的契机已然寻到，境界的提升反而不是那么紧迫，按部就班即可。
更何况因为先前的强行透支，法则所施加的封印被迫解开了一层，现在自己不仅有金丹期的实力，元神和□□变得稍稍契合也使得芥子空间重新对自己开放了些许，纵使在下界，体内灵气也再不匮乏。
这其实意味着自己随时都能够给予莫知灵气，根本不需要莫知有什么打算。
吾仲垂头看自己被莫知按在丹田处的手，一边听莫知三两句讲清利害，一边心里思索着自己的事，眼底始终没什么情绪。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那一缕元神又一次游走在了莫知的经络中，它与灵气不相融，纤细，并且高速，若非全神贯注，只凭感知莫知甚至会完全忽略它。
它的游走所产生的负压使得灵气向中心聚集，而莫知从丹田引动自身灵气包裹住这些短暂液化的灵气形成一个个反气泡，以微团为单位快速的运行一个大周天。
尽管取巧，不过收获颇丰。
这些微团原本在莫知的设想中会在短暂的停止运行后重新回归气态，莫知甚至做好了打算，利用反气泡形成所产生的体积差为自己争取时间及空间。
再通过不断循环自身的灵气，以期达到丹田适应饱胀的灵气压力，又或者灵气量压缩至丹田能够容纳程度的结果。
没想到的是，以液态被纳于丹田的灵气竟然能够继续作为液体存在，它们通过丹田内的漩涡与气体部分两相抵抗又两相交互。
最终当莫知将所有灵气收归己用后，两者达成了某种平衡。
粗看不过是液体在下，气体在上，细看中部有螺旋纺锤状细柱于中心处直扎两端带动流转，丹田内壁处由气液二者倒旋呈波纹薄膜状完整覆盖，又重新聚拢于中部。
于此相对，莫知不再需要自身刻意去催动灵力运转大周天，他的内部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泵式系统，只要旋流不停歇，便可无休无止地精炼灵气。
吾仲也发现了这一点，惊异之余，他放弃了收回那一缕离体元神的想法，而是任其寻了一个相对平静的位置盘踞了下来。
这缕元神我连神识都未附，不过在他的丹田中呆了两日，如今竟然颇有一副自得之意。
轻轻摇头，忍俊不禁，不过只有一刹，吾仲就收敛了颜色。
练气九层，离筑基只差临门一脚。莫知的修炼进度实在太快，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他的境界稳固，但中途并未锻体，现下天时地利已具，强行压制恐伤人和，只能赌他能够撑过去。
成，一切尤可从长计议；败，吾仲缓慢的眨了一下双眼，回想起之前昏死状态时见到的，毫无疑问锁于己身的那剩余的八道封印。
不能急，吾仲在心中第无数次告诫自己。
莫知体内的灵气在体内畅行无阻，再次睁眼，已是一身轻快。
更令他感到愉悦的是，无论是出于提防、舍弃又或是观察等等什么无聊的原因，总之吾仲明明有机会，却选择不收回这缕属于他的元神。
莫知注意到它所在的位置，不动声色地控制灵气在它周围形成了一个极小的静止区。
这点影响可以忽略不计，莫知心想。
“吾仲，我似乎可以筑基了，只是我用灵力探知了这块矿石的每一处，并没有感受到突破的契机。”确信自己所用的方式不对后，莫知也不执着，转而选择了能够最快得到答案的方式。
所幸吾仲本人并不是那种要求他人必须通过自身实践领悟，否则全部打为歪门邪道的老古板。
尽管因为两人的相处模式而没有展现出来，但在修行方面吾仲对莫知其实一直都在贯彻不问不答，有问必答的授道方式。
“错了，无论是方向还是方法。”吾仲从莫知手上拾起石头，贴在了他的眉心上。“引气入体时，你曾闭眼观世间。常理而言，练气之境，元神内视；筑基之境，元神外视。”
“因此，莫用灵气去探，用元神。”
一瞬间豁然开朗。
此前莫知虽与吾仲留在自己体内的元神接触，也亲耳听吾仲讲述了元神的重要性，但实际运用上他其实不太能理解元神的存在对于修行的裨益。
毕竟他一直都在无意识的使用。
所以筑基需要达成的所谓外视，归根结底是要将这种无意识转换为有意识，这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那么所谓的契机，应该是某种对于元神来说足够吸引它的存在，又或者说，足够威胁它的存在。
从吾仲手中重又接过矿石，眉心温润的触感始终如一。
莫知凝神内视自己的体内，他并不着急尝试向外拓展，而是借由这个机会好好的将自己的全身检查了一遍。
这一看，倒是真的发现了许多改变。
莫知有点不好形容现在的自己，之前他的确留意到01、02与□□部分有混杂的迹象，但是还在能够理解的范畴内：比如可以解释为由灵气流转而形成的□□与机械之间相比以往更紧密的卯榫连结。
但如今，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还能以人类形态行动于天地间，但是毋庸置疑，无论是皮肉还是内里，自己已经全然不同于人类。
通俗一些来说，莫知的□□融合了01、02的一切特性后，抛却了以细胞为主要构成的存在状态，以一种神奇的生命物质态维持着存续。
好消息是01、02的特性遍及全身后似乎让自己的身体强度上升了一个层次，随心意莫知还能够任意改变自身物质分布及状态，这也是为何内视前一直都没发现自身变化。
由此莫知还想进一步试验，例如：生命物质的形成与灵气能量供给之间的发生关系；生命物质分离后，活性能够维持多久，失活后经多久才会分解消散，是否能够重新吞噬，如何重新激活，有何差异……
还有01之前吞食的湖底生物表皮上的未知物质，还未分解重组成为适配于自己的成分，正在体内四处游荡，它们的特性也需要进行试验。
当然，这部分交由01全权托管，哪怕身为主体，微观层面上的架构，莫知自认自己接手反而会导致效率降低……
不过这些试验得排在筑基之后。按下脑内奔腾的思绪，莫知开始尝试用元神向外探知。
过程中所带来的体感极度不妙，那是连独自深处湖底都远远比不上的孤寂感，尤其对于莫知这种曾经借悟道体会过外视的人来说。
剥夺感觉，剥夺重力，剥夺存在，仿佛是太空中无法被任何星系捕捉到的微渺之物。
吾仲默立于莫知的身旁，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莫知的元神肉眼可见的不稳定颤抖，双手无觉一般死死握紧。
他的内心有些混乱，大脑不断的建构着可能的结局与其对应措施，就像以往自己所行的每一步一样，但总是无法推导到最后，在中途无法自控地思绪变形或插入杂念。
他无从帮助，亦无法分析出为何仅是筑基，情况能凶险至此。
莫知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元神进行外视，尝试看到那枚矿石，可惜始终失败，直到02为他的意识承托起了一小片聊胜于无的栖息地，才得以喘息。
不太清醒的意识趁着这个空隙，快速拟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暴力破坏保护元神的识海边界，让元神飘散至外部直接触碰矿石，引动那矿石内部的力量。
山既不前，我自就山。
就在莫知决策的下一刻，吾仲猛然感受到身边之人识海顷刻间破碎，来不及有所动作，那矿石褪去米黄色的微光，橙红炽光大盛，化作粘稠而明亮的极高温流体流淌至莫知全身。
被这种热度所刺激到，莫知的皮肤突兀地绽开一朵朵银色的繁复花纹，体内原先只是在四处漂游的未知物质犹如找寻到了最佳的催化剂，纷纷活跃起来。
在吾仲的视角下，便是莫知体表颜色不断的扭曲变形，直至与环境融为一体，又慢慢的回归常态，当一切回归往常，至盛的光芒恰好被这具身体完全吞噬。
吾仲感到自己的心跟随赤芒的消失缓缓平静了下来。
筑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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