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猎猎风响，虽说莫知有所准备，但以练气的境界被骤然携至云端，对于身体而言负荷还是有些勉强。
好在莫知并没有恐高之类的症状，升空的两三分钟也足够他适应□□的负担。
通过相握的手，莫知感受到吾仲融汇了两人的灵气，构造了一个护罩笼在二人周身，形成一个同在地面上相差无二的小环境，保护他们在御剑时存活。
主要还是为了保护我吧，无论是入道前后，这副身躯在这个位置恐怕都无法长期存活。莫知在心中思索，向下看去。
大团雪白的积云飘荡在脚下，周围一片明朗。只有极远处，二人可能永远不会到达的地方，能看到有灰黑色压顶，不时弧光掠过的积雨云。
吾仲御剑的速度很快，除却最显眼的云团，莫知所见最多的就是一整片碎冰一样轻薄的漂浮在积云上方，犹如头顶坠饰的高积云。
02，能估算出高度么？莫知在心中发问，思绪跟随着云朵，顺带飘到了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那道雷电上。
那样异常的雷电，真的只是普通的因为云层中的电荷摩擦而产生的么？
主体，Lidar功能部分受限，仅启用激光雷达，精度降低至公里级，测距结果为10公里。
数据似乎和地球差不多，这个位置，对流层顶部几乎到平流层了么，莫知的心里略微吃惊，并且他又想到了吾仲带他破碎虚空的那一幕。
修行的尽头人类究竟会成为什么样的存在。
可能是未知攫取了莫知的心神，也可能是吾仲为了保护而与他相握的手让莫知在稍稍卸下心防后越发异常且难以自控的与其相近。02发出脉冲光束并回收报告的那一瞬，莫知这个机体的所有结构都没有注意到吾仲投来的近乎警觉的隐秘一瞥。
降落不像升空那样迅猛，甚至可以说是柔和。
莫知一边因为失重感而全身略有紧绷，一边让02趁着这个机会模糊扫描了一份地貌全图。
正下方是一口月白色清透澄澈的眼，映衬着顶峰的积雪泛起幽幽冰蓝。这里是生机最少的山峦顶峰，终年不化的莹莹晶体向着天空茫茫然诉说着它们的孤寂，好似那只眼落下的泪。
冻土往下渐渐有茂盛而杂乱的苔原草甸，一片片密集与稀疏随着植被覆盖而相差巨大的黑点看上去是以集群为分布的小型生物。“唦唦唦，唦唦唦。”是幻听吗？尽管相隔遥远，莫知好像还是听见了啮齿类啃食草皮的声音。
而随着地势的降低，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植被高度的增长，灌木与乔木混杂的林带，细细密密的小叶针叶以及阔叶钩织出了青-红-青的波形纹理。哪怕不看02的分析结果，莫知也能事先预测到这一带的生物种类会是如何繁多。
尤其当莫知眼神扫向更远处，除却主峰，绵延向外的重峦叠嶂各路神工天险，煌煌宣告了此处即为至东之地，亦无人之境。
踏上大地的一瞬间，脚下的剑随之碎裂消散，同时吾仲也松开了与莫知相握的手，撤销了护罩。
首先，莫知感受到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窒息与无力，他不禁半跪下来，单手撑地试图大口喘息。
吾仲似乎没料到这种情况，伸手摁在莫知的肩膀上输入灵气，急声道：“屏息，同时运行大小周天。”
大概一刻钟后，莫知才适应了过来，01，02以及自身灵气的全力运行，勉强将他的生命体征维持在一个正常水平。只是在极寒中，虽然有丹田内气旋供应热量，他的面颊依旧红的异常。
见莫知终于无恙，吾仲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湖泊上，近距离看，这只眼少了光泽，多了幽深。吾仲的提步向前，冻土不化，软靴踩在上面宛若无声。又好像这一望无际的白只是为了吸收了世间的一切声响，再借由那只眼呐喊出来。
无论如何，这种寂静都让莫知感到有些心慌，他起身赶紧跟上吾仲。
“跳下去，莫知。”吾仲的神色冷峻，语气不容置喙。“去见见湖底的那个生物，但最好别彻底吵醒它。”
莫知越过吾仲走到湖边，回头看了一眼吾仲，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
隔着01，湖水的刺骨仍旧侵袭而来，除却靠近表面的部分四周姑且还有能见度，深处到达二三十米左右就只剩头顶能感受到光亮，温度更是急剧下降。
虽说湖水中蕴含的灵气相较于外界离奇的更加充裕，莫知的行动在这里也因此得以更为灵活不受压制，但哪怕不好定论现下情境是否事出反常，直觉的警示让他当即选择优先继续下潜不要过多停留。
水下一百米，水下两百米，漆黑逐渐笼罩了一切，温度却有些回暖。02再次启用了Lidar系统，这一次不仅是为了知道湖底离自己还有多深，更多的是为了“看见”。
水体干净的有些异常，莫知皱眉心想，除了那个不知为何始终无法看清，在视线中明明灭灭的极深处的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巨大的一动不动的湖底肉山？
还有大约四百米左右，水压，寂静，黑暗，未知这些使人恐慌的因素都被莫知摒弃，他加快速度，为了目睹它的真容。
他也确实看到了。
茶白色半透明的腕足极尽舒展，表皮缓慢的仿若痉挛一般颤动，每一下带动其上的银色花纹随之改变。
湖底竟然有光！莫知一边靠近，一边观察这条腕足，直至能够触摸到它，他才惊讶的发现，并不是腕足本身在活动。
这个生物所覆盖之处长满了能够发出米黄色微光的矿石，可能是这些光线穿透它时发生了双折射，又或者是因为它自身的各向异性才导致了不同角度下纹理的变动。
突然，01自顾自地延伸出去，刺向前方，结果“叮”的一声被弹开，没能成功的01转而呈丝网状黏附住莫知面前的一小片皮肤，随后向下朝着那些发光矿石探去。
莫知能够感觉到01在粗暴地吞食着腕足表面的什么物质并试图进行分解重组，他并不担心01这点动静会惊醒这个庞然大物。
从02获取的数据来看，这条腕足少说也有3000多米，尽管生物学在这个世界大概并不完全适用，莫知依旧很乐意将此时的自己类比成一只草履虫。
因此他放任01的行为，直至双脚踩实。尖锐、怪异、但脆弱的灰黑色岩石因为莫知的到来扬起了一点点碎屑。
依靠发光矿石的带来的亮度，莫知近距离清晰的看到了矿石之上与其巨型体格相迥异的细小吸盘。因为凹陷而产生的阴影像密集的孔洞，乍一眼让莫知不禁颤抖了一下。
强行控制01回收，莫知的心思转到了如何取出矿石上。
莫知能看出来，吾仲目前的行为模式基本都是围绕提升他的修行水平而展开。个中缘由大概就是吾仲曾经提到过的心魔劫，无论是他的元神□□及其修为，莫知猜测应该都被什么存在给封印了，且这个封印的解开对于吾仲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会影响二人交易的达成。
莫知的心念动的很快：吾仲不会无缘无故地带我来到这里，并贸然要求我到达湖底。他知道湖底有这个巨型生物，但又明显不希望我惊动他，想来只剩下取出矿石这一个选择。
01试探过这个生物的皮肤，不是它能够解决的存在。而且这些矿石被它遮掩的密不透风，哪怕是腕足的最尖端也毫无动静，自己更无法让它挪动哪怕一丝。
似乎除了花纹的变动始终向莫知昭告它是个活物以外，一切信息，包括水体的洁净都在述说着它不过是一座珊瑚礁一般已经死亡的存在。
脚底碾动，又是一小捧黑灰浮起。莫知也终于注意到了一直被他忽略的湖底的其余构造。他蹲下用手按动了几下，强忍着第二次被孔隙结构冲击到的眩晕感，让01挖凿了一个浅层的小小通道，并伸出细空心管依次向一个个吸盘内注入湖水，得以撬动了一块矿石。
矿石入手温暖，可莫知暂时不是很想思考，他紧握住手中的圆润球体，毫不犹豫地向上升。
湖底生物的腕足上，01触碰过的地方，花纹还是那个花纹，似乎稳定了下来，直至莫知浮出水面，才重新又扭曲起来，变幻了形态。
它收缩了几下失去了矿石的那部分吸盘，继续保持着万年不变的沉寂。
“吾仲，我拿到了这个。”莫知趴在湖边，不急着上岸，先把手里的东西展示给吾仲看。吾仲微笑了一下，右手抓着莫知的手腕就把他拎上了岸，顺便用灵气将莫知全身烘干，左手掐了个诀又给莫知重新清洁了一遍。
“竟然在水里呆了两个时辰，快打坐吧，我来助你调息，否则就白费你泡这么久了。”
“两个时辰？我感觉我并没有呆多久。”就连02对世间的测度也没有提醒异常，莫知对此难以掩饰得感到诧异，干脆问出了口。
“此湖是它的领域，它一向对来到此地的生灵十分宽容，我便带你来寻找突破筑基的契机。”
“契机是这块石头么？”莫知拿起矿石对着阳光看了看，除却温暖的触感，并未发现特殊。
“是它。”吾仲几不可闻得叹了口气。
二人就着雪地坐下，莫知将矿石托在手上，心神浸入丹田，全力运行起大小周天。此时他猛然发现，自己的体内已经被宛若实质般的灵气尽数充斥，而这些并未被炼化的灵气无时无刻不在逸散出体外。
不敢懈怠，莫知赶紧收束心神，入静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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