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在消失逸散。
加弗列不知道要等多久,但如果自己终老而死,下一代的风系魔法使,大概只能使用简单的催风魔法吧。
消亡,也是世界的一种法则。
魔法使会顺应法则。
深渊危机短暂解决,魔法使的身份暴露,他肯定在帝国待不下去了。
放自己离开的时候西里尔说:“祝你好运。”
那时他没想过再见会是刀剑相向。
回到精灵族群第三年,一个叫维娜的少女打开魔法阵闯了进来,她说:“老师,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他这才知道西里尔都干了什么。
这位皇帝从不在乎死去多少人付出多少代价,在莫里斯主教还活着时那无底线的纵容,其实只是为了获取莫里斯主教用来汇集元素的大型魔法阵。
维娜说:“他要献祭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灵,萨尔林城城门大锁,威尔导师已经死了,我们没能阻止陛下。”
但魔法使是不同的,维娜会想,如果是老师一定还有办法。
加弗列心乱如麻。
不做多想,他再度踏上了去往人间的路。
然而和维娜说的不同,一路顺遂,所有人都知晓加弗列的面孔,守卫甚至因为他放过了维娜这几个逃犯。
格瑞丝说是阴谋,但加弗列和维娜一致认为,即使是阴谋他们也要向前,因为没时间了。
等到萨尔林城郊区,大骑士长罗素亲自带他们进宫。
时隔三年,加弗列再次见到了他曾效忠的君主。
在王座对面,他带着自己的学生与那位盘踞于帝国深处的阴影对峙。
他疲惫的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但西里尔却露出了释然的笑。
“你们要阻止我。”
“毁灭博尔格斯特存在的根基,这是不义的、残忍的。”
皇帝哦了一声,轻笑道:“那么,你们能告诉我,什么是义的吗?”
“义在心中。”
“谁能坚守?”
“每个人都能。”
西里尔哈哈一笑:“加弗列,你真的相信你说的话吗?这片大地,你走了一遍又一遍,你看过比所有人都多的风景,居然还能这样说?你……哈哈哈哈……”
维娜怒不可遏,准备上前驳斥,加弗列伸手拦住了她。
加弗列说:“法则如此。”
“谁的法则?谁告诉你的法则?”
“众神定义法则。”
“神说众生平等,然而事实就是弱肉强食,魔法师使用魔力,作为平衡,深渊会不断出现魔物。但是凭什么?凭什么魔法师们行为要由众生买单?矮人之丘案例近在眼前。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加弗列道:“老师说:魔法,是博尔格斯特存在的根基。”
“真的是吗?加弗列,你早已忘记你一次次失忆是为了什么?你明明已经窥到了真实的一角,为什么能够无动于衷?”
“你想做什么?”
“皇家密库里藏着很多东西,有些我至今无法理解,但有一样,你一定知道。”
西里尔紧紧盯着加弗列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分一毫的破绽:“这并非博尔格斯特第一个文明。”
加弗列没有说话。
“历史曾被改写。”
加弗列右眼皮一跳。
“加弗列,你真的无法理解我吗?”
“我不明白。”
“如果你问,我会尽力解答。”
魔法使有些失控,很少见到加弗列这么愤怒:“为什么要做一件必然发生的事,为什么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西里尔避开了加弗列的目光:“阳光洒在大地上,催动万物生长。有人需要一片绿荫,所以某些东西必须更快生长。就像树,巩固泥土、遮风挡雨、最后死去,连枝叶都变为炉火的燃料。”
“谁在需要?”
“我、拒绝回答。”
屋内一静,加弗列深吸口气强行冷静下来,他再度提问:“我查看过术阵,它会源源不断吸取附近元素,直至大陆再无一丝元素。为什么?你知道很多依靠元素生活的生命会顷刻死去吗?”
“我知道。”
“那你——”
“博尔格斯特负担不了这么多的生命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生命的诞生和种群的终结仅仅是为了让这片土地的生命在宏观上更加丰富而生机。
那么,文明又是因为什么而发展?我们的思想、政治、由此延伸而出的一切对未来的展望,包括政客口中虚假的图画,难道都是无意义的吗?
如果是,那文明为什么要发展?如果不是,那你们又为什么执意阻止我站在我的面前?
几千年,魔法对这片大地带来的钝痛从未消失,我不认为让元素消失打破这种局面就是好的,但你又为什么认为,保持现在毫无生机的现状就能看到大陆的未来?”
两人的对话不容其余人参与,庞大的信息量足够让人陷入思考。但维娜放弃了这一行为,她要求西里尔停下计划,西里尔没理她。
加弗列皱眉:“怎么才能破坏术阵?”
大型禁术反噬的代价可能比原本需要的祭品更大,他不得不用商量的语气询问西里尔。
“你在问我?我是人类啊!加弗列。告诉你们吧,找到关键道具,就在这座城里,让她们去找吧加弗列,我还有其他话要告诉你。”
的确是需要重视的提议,没时间思考了,艾拉很干脆转身。
格瑞丝捏了捏维娜的手,后者会意留在了加弗列身旁。
“诞生于它,发展于它,最后超越它。次生代文明总是或多或少的对前文明抱有敬畏之心。然而这敬畏中又带了点儿傲慢和无知,动辄以百千年计的人类史,兴起又灭亡的王朝,与神代遗留种族的博弈?孱弱的人,渺小的人,过于易碎的文明,倏忽急逝的生命。
任何一长生种都能以其难以复制的种族天赋自傲,巨龙、精灵,哪怕是教典中宣扬为恶、我们最不齿的恶魔,他们当然都有资格在时间尺度上俯视我们。莱诺王朝三度建立又毁灭,拉尔曼远征的痕迹早已湮灭,苏芙比大公与种族划定的领土界限几经更改……
我们靠的,难道仅仅是魔法使的垂怜和其他种族的仁慈?
知道吗加弗列?这片大陆数万年的历史,谁也不能说明曾到底发生过什么。文明的存续何止艰难二字可以概述。可是,我们已经站在这里了。
加弗列,仅仅存活于这片土地,站在这与百千年前一般无二的蓝天之下,我们的文化、教育、饮食,人类史中所包涵的所有文明与不文明的一切,就已超越此前所有了。因为,文明的存在是一种奇迹,我们的生命也是。
你曾问我想做什么?非常有趣的问题。我向你讲述这些并非控诉什么、也不想揭露或宣扬什么。我从不仇恨,这片大地从来都是如此,既然诸神之战前人选择了站在一起,那我凭什么做不到?统治与共存并非对立,种群的隔阂从来不是不可战胜。如果我有你那样的魔法天赋,我会选择一条更恰当的路。那时,我不一定成为君王。
可我已经是一个君王了。我只是想,不再平庸。
疯子、野心家……随便怎么说,现在,从我眼前离开加弗列。一切都不能从为我前行的阻碍。”
西里尔站了起来,术阵加速运行,王座化为齑粉,加弗列和维娜同时明白术阵的关键道具真是西里尔本身。
他们试图攻击西里尔,罗素挡在了他们面前。
第二次交手,加弗列吃惊的发现这位大骑士长并非有名无实,也就是说,罗素上次在隐藏实力。
加弗列拖住罗素:“维娜。”
后者会意向西里尔扑去,她失败了,罗素很快回防阻拦,西里尔低声微笑,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细微声音说:“你没有取走我性命的资格。”
……
罗素的回防给了加弗列破绽,他毫不迟疑,捡起维娜掉落的长剑,刺入西里尔的胸膛。
当血溅落,加弗列后退两步,他迟钝的发现,从始至终,西里尔都没有反抗。
“这个世界有很多秘密。”西里尔倒下了:“你一定、一定会知晓,我们的无力。那时——”
希望是春天,我祝福你躺在百花的怀抱。
术阵停止,大量记忆涌入加弗列脑海,剧痛之下,他晕了过去。
加弗列感到自己在星海中起伏。
他时而看到星光,时而化为白骨躺在荒野。他经历一次次生命与死亡,他重新去走自己走过的路。
他离开每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松开了拉着他向前的手。
他目送着自己最信赖的背景,他精神的支柱。
然后,有一段对话在脑海中浮现:
「“明暗界限何处?”
“还是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了吧。我已经受够中那些深沉的言语,每个言不由衷被隐藏着的真诚,虚伪的令人作呕。创世之主,最初的魔法使们,伟大诸神,连这些在神话中的人物都因私心引起纷争走向灭亡,更何况人?
加弗列阻止我,他理应阻止我,亚度尼斯期盼我,他只是在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结果。还有那些曾被当作棋子的孩子们,她们理应恨我。
宣称背负着未来的人,当然不会认可我的理想。
因为即便是我自己也知晓,理想尽头空无一物,我不像他们充满期盼。是的,他们理应反对我。为我断绝了他们眼中那种更为平和未来的行为,怨恨、愤怒,我都接受。
但我绝无可能屈服。
只要人类,哪怕是一个人,哪怕只有我自己。只要我们不愿像其他种族一样走向终亡,不愿死而复生的大地一遍遍经受法则严拷,我就决不忍受。
绝不忍受这十数万年生命诞生又毁灭的徒亡,不能忍受一遍遍的深渊噩梦。即使没有翅膀,我也想设想另外一种结局。因为,人类终是要走向天空的,向更高远的星海漫游。”」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