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国,国渡境口
莫问是被一阵堪比八百头驴同时尥蹶子的狂风糊醒的。他茫然四顾,只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黄沙漫天飞舞,活像一群喝醉酒的土黄色马蜂在开无遮大会。
“???”
他顶着一头被风吹得群魔乱舞、糊了自己一脸的头发,咬牙切齿:“李空青你个老鬼!我话都没问完啊!赶着去投胎吗?!等着,等小爷回去,非得请你吃一套‘仙门十八踹’!”
骂骂咧咧间,他迅速掐诀,一个半透明的圆形护罩“嗡”地撑开,嚣张的风沙顿时像撞上了铜墙铁壁,骂骂咧咧地绕道而行。
莫问呸呸呸地吐出嘴里的头发和沙子,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沙地里有个鬼鬼祟祟移动的小黄点——鉴于某个黄衣人给他留下的深刻心理阴影,他现在看所有黄色的东西都极其不顺眼。他五指成爪虚空一抓,那玩意儿便吱哇乱叫着飞了过来。
提溜到眼前细看:嚯!小眼如黑豆,满身金甲尖尖头。活像个迷你版移动的铜钱镖。
“什么玩意儿?野兽?看着就硌牙,不像好吃的。”莫问嫌弃地撇撇嘴,正打算随手一扔当垃圾处理,没想到这小东西胆儿挺肥,啊呜一口咬在他指头上!
“嘶——!敢咬我?!”莫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手就是一个标准的抛物线投掷动作,那小东西“吧唧”摔在沙地上,二话不说,哧溜一下就钻进了沙子里,瞬间没影儿。
莫问眼睛一亮:“哟呵!打洞小能手?有点用处!”他立刻化身人形雷达,盯着沙地上那点微不可察的起伏轨迹,身形如电般掠出,几步就堵在了“地下高铁”的前方。等那小东西拱到眼前,他闪电般俯身,精准地揪住了那条细细的小尾巴,往上一提!
小家伙顿时在空中扭成了麻花糖,吱哇乱叫:“大爷饶命!呜呜呜!我不好吃!还有毒!吃了窜稀三千里!”
莫问挑眉,晃了晃手里这团“麻花”:“会说话?你是妖还是兽?还是妖和兽的……呃,爱的结晶?”
小家伙哭唧唧:“呜呜呜……小的、小的是半妖……妖和穿山甲生的……”
莫问眼角狠狠一抽:“穿……穿山甲?!”这组合,听起来就很有味道。
小家伙哽咽:“对……穿山甲。大爷可以叫我甲甲……呜呜呜放了我吧,我的肉是酸的!”
莫问无语望天,决定直奔主题:“行,甲甲是吧?既然你是这里的土著半妖,知道怎么进万妖国吗?”
甲甲扑腾得更厉害了:“呜呜呜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只舔白蚁的可怜小甲甲,大爷您就当我是个屁……”
莫问懒得废话,手腕一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凭空出现,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飕飕的白光。
甲甲的哭声瞬间拔高八个度:“知道知道!万妖国入口在后面有树的地方!但是那里现在被一群怪物霸占了!想进去就得给它们卖命!它们的任务全是让妖去送死然后被吃掉!不过不过!我还知道一个秘密通道!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入口东南角挖了个洞!可以从那里钻进去!呜呜呜大爷饶命!我真的不好吃啊!肉质柴得像老树皮!”
莫问眯起眼,心想:这小东西,怂得如此丝滑,招供如此痛快,生存之道全靠卖情报?可惜,小爷我向来信奉“价值榨干,永绝后患”。
他是心狠的人吗?
必须是。
于是,他手一松,甲甲“啪叽”落地,欣喜若狂,四条小短腿倒腾得飞快,正要再次遁地——
“邦——!”
一声脆响,匕首精准命中甲甲的后心!然而,意料之中的穿透声没传来,反倒是匕首像扎在了万年玄铁上,被狠狠弹飞出去!
甲甲吓得魂飞魄散,瞬间缩成一个金光闪闪的球,声音带着哭腔的颤音:“对不起大爷!!!我错了!!!我漏了最重要的一点!!!那个洞是能进去!但进去就是一大片湿泥地!跟沼泽似的!非得摘到土灵果才能安全过去!!!呜呜呜呜这回真没了!!”
莫问高高挑起眉,看着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金球,恍然大悟。
‘好家伙!’ 他在心里冷笑,‘我说怎么活得这么滋润,原来是个‘挤牙膏式’的情报贩子!不吓破胆绝不吐真货!这生存技能,简直点满了!’
青山镇,朝天塔底废墟
一片狼藉中,一群白衣仙门弟子正在大师兄云皓的指挥下进行灾后“捡垃圾”工作。
“你,带仨人去北边。你,带仨人去南边。你,带仨人去东边……”云皓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一个浓眉大眼、身量鹤立鸡群的少年身上,顿了顿,“……你,自己去西边吧。”
“是,大师兄!”众人齐声应道,迅速散开,只剩那高个少年留在原地,浓眉拧成了疙瘩,瓮声瓮气地开口:“大师兄……别的队都有三个人,我一个人……我怕……”
云皓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你人高马大,邪气见了你都绕道走,怕什么怕?”
高个少年委屈巴巴地对手指:“怕火啊……火克我!出发前司命君给我掐指一算,说我此行犯‘火劫’,遇火得绕着走,不然……”
云皓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那青君的怒火你怕不怕?”
高个少年瞬间原地弹跳起步,跑得比兔子还快:“大师兄我这就去!保证连只火耗子都看不见!”
云皓看着那仓皇的背影,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走进一处还算完好的院落,对着紧闭的房门躬身作揖:“青君,已吩咐弟子们处理善后事宜。”
屋内传来清冷的声音:“嗯。朝天塔,便由你去处理。”
云皓:“……啊???”他怀疑自己耳朵被爆炸震坏了,“朝、朝天塔?青君,没有令符进不去啊,弟子我……”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闪闪的令符“咻”地一声从门缝里精准地飘出来,糊了他一脸。
“现在能进了。”
云皓:“……” 他默默把脸上的令符揭下来,内心泪流满面,“……是,青君,弟子这就去。” 一步三回头,走得那叫一个凄风苦雨。
‘支开所有人,连我都打发去清理高危废墟……’ 云皓边走边琢磨,‘青君这护短护得也太明目张胆了!那小魔头到底给他灌了什么**汤?’
‘不过话说回来,’ 他思绪又飘了,‘那小魔头好像跟传闻中那个杀人如麻、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形象不太一样?听师弟们说,爆炸时他还救了不少人……’
‘而且!他身上魔气淡得跟兑了水似的,不用照妖镜根本看不出来!’ 一个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劈中云皓的天灵盖,‘难道……他是仙门派去魔族的卧底?!深入敌后,忍辱负重,只待时机成熟,给魔族来个中心开花?!’
云皓瞬间脑补了一出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仙门密探之两面派》,顿时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酸意直冲鼻腔。
‘凭什么啊!’ 他内心的小人捶胸顿足,‘这种惊险刺激、注定名垂青史的光荣任务,怎么就落在一个‘小魔头’身上了?明明我才是仙门之光、未来掌门的不二人选!’ 羡慕嫉妒恨的火焰,差点把他自己给点了。
与此同时,被大师兄在内心剧场疯狂加戏、羡慕嫉妒恨的对象——顶着莫问壳子的尧芄,正以一种极其惨烈且艺术的方式,趴在层层叠叠的防护法阵里。
上半身在这头,下半身在另一头。
什么叫咫尺天涯?这就是活生生的演绎!
全身上下唯一还有点自主权的,大概就是嘴边的酒杯了。他蔫头耷脑,像只被雨淋透的猫,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杯沿,一滴晶莹的猫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
青君已经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仙气飘飘的模样,端坐桌旁,只是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别扭?他看着尧芄那副惨样,声音放轻了些:“茯苓酒里掺了镇痛丸,喝了……还是疼得厉害?”
尧芄蔫蔫地摇头。疼?腰以下暂时没知觉,主要是心里苦!
青君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嘘寒问暖”的场面,迟疑地问:“那你……为何落泪?”
尧芄眨巴眨巴眼,把那滴可疑的水珠眨掉,声音带着一种生无可恋的飘忽:“没哭……是酒太烈,不小心……进了眼。” 为什么哭?他在内心咆哮:我把莫问的身体搞成两截了!等他回来,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切成臊子?!我为未来那‘八瓣’的自己提前哭一哭不行吗?!
青君:“……”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尧芄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急切问道:“那……那个小丫头,转生去了吗?”
青君点头:“嗯。”
尧芄长长吁了口气,脑袋又耷拉回地板上,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青君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难得露出一丝不解:“你既知青山镇有上古转生大阵庇佑,此间生灵死后魂灵皆可回转重生,为何还要替她承受这……断肢之苦?” 那个“肢”字,他吐得有点艰难。
尧芄把下巴搁在冰凉的地板上,目光放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垫着小脚、举着香蕉、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笑嘻嘻地说:“大猴子,给你吃呀,很甜的哦!”
他声音轻飘飘的:“她……以为我是树上的猴子,特意给我送香蕉……爆炸太快了,我想先救近处的人,回头再捞她……谁知道塔塌得那么干脆……她还没来得及跑回爹娘身边,手里那包今年的新青梅……都没尝过呢……”
“我不想她最后一刻……是带着剧痛走的……”他声音低下去,带着难以言喻的涩意,“那香蕉……明明那么甜……”
回忆的画面定格在小丫头转身迈开小短腿的瞬间……紧接着便是天崩地裂。
“咔哒!”一声脆响打断了思绪。尧芄无意识地磨着牙,竟把坚硬的酒杯沿生生咬碎了!
青君眼疾手快,闪电般出手掐住他下巴,指尖青光一闪,将碎瓷片清理干净,语气带着薄怒:“利齿是用来伤自己的吗?”
尧芄眼中怒火腾起,仿佛要烧穿这残破的躯壳:“是谁?!到底是谁炸了朝天塔?!” 这愤怒,既为无辜逝者,也为自己这悲催的“两截”现状。
青君将碎片放在桌上,神色凝重:“尚在追查。但残留的气息痕迹……指向妖族。”
“妖族?!”尧芄瞳孔骤缩,几乎要跳起来:“那群玩意儿不是早八百年就死绝了吗?!还是说剩了点渣滓,又跑出来祸害人间了?!”
青君起身,负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我在爆炸核心残留的异兽碎块上……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花妖气息。”
尧芄震惊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云皓带着明显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青君!不好了!朝天塔里的通连器……不见了!!”
青君霍然转身,一向沉静的面容首次出现裂痕:“法阵被破坏了?”
云皓的声音带着汗意:“没有!法阵完好无损!连守门兽都说没感知到任何活物靠近!但弟子进去查看时,通联器……真的没了!凭空消失了!”
通联器!那是放置在朝天塔一层核心,由掌门亲自布下三重上古禁制守护,外加一头能感知方圆百里活物气息的守门神兽镇守的仙门重器!是整个队伍与蓬莱山联系的唯一命脉!就算朝天塔炸成粉末,那个小房间也应该固若金汤!
可现在,这玩意居然在神兽眼皮子底下、在重重禁制之中,不翼而飞了!
青君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想起了临行前师尊那忧心忡忡的推演:“无忧,此下山行,你命盘混沌,劫数缠身。为师反复演算,皆如雾里看花,难窥其踪。此劫非同小可,切记:心不动,则意不动;意不动,则命不动。一切变数,皆由心生。唯有守心如一,方能窥破因果,寻得一线生机。”
他下意识地看向法阵中那个正像条笨拙的虫子、努力蠕动试图“合体”的身影。
“青君,现在怎么办?”云皓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
青君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祥预感,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传令!所有弟子立刻停止一切任务,全部撤回朝天塔废墟,原地待命!不得有误!”
“是!”云皓领命而去。
青君重新望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变数……已然降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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