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李空青一拳狠狠砸向地面，泥土四溅。他俊朗的面容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牙关紧咬，几乎能听见咯咯作响：
“失算了！仙族那群小兔崽子，竟藏着一手开启魔域的秘法！如此要命的消息，我竟漏听了！”
他猛地起身，周身翻涌的魔气昭示着极度的焦躁，来回踱步如同困兽：
“命轮那小子掉进了魔域……那鬼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若找不到法子把他捞出来，老子这百年的苦心筹谋，岂不是全给那破深渊做了嫁衣？！”
他脚步猝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魔域…是上代魔世的禁地。百年前它曾现世！那个自封魔皇的老不死，他定然知晓内情！必须撬开他的嘴……可那老狐狸，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正愁得剑眉紧锁，一声清亮又带着点迷糊的呼喊破空而来：
“大哥！” 玄觞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头发还翘着一撮，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李空青眼睛唰地亮了，简直是瞌睡遇到了热枕头！他一把抓住玄觞的胳膊，语速快得像是怕人跑了：“来得正好！快！用你那寻人的看家本事，掘地三尺也得把魔皇那老家伙给我挖出来！”
玄觞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茫然四顾：“大哥，慢点慢点！这儿怎么回事？好强的术法残留……跟被天劫犁过似的！魔皇？谁啊？新出道的角儿？”
李空青正要解释，忽见玄觞身后又一道身影急速逼近。玄觞瞬间警觉，魔气迸发，摆出防御架势，厉声喝道：“谁？！”
三人六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仙族的小崽子！” 玄觞怒吼一声，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干架，被李空青眼疾手快一把拦腰抱住：“且慢！”
莫问那句冲到嘴边的“父亲”硬生生噎了回去，被玄觞这一嗓子吼得彻底清醒——他现在是“仙族探子莫问”，不是“魔族少主尧芄”！他硬生生扭开头，语气生硬冰冷：
“我……与仙门无关。爱信不信。”
玄觞被拦住，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莫问，眉头拧成了死结：“怪了……明明没见过，怎么瞅着你就来气……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熟？”他甩甩头，把这诡异的亲切感粗暴地归咎于“仙魔天生八字相克”，“既然无关，那你鬼鬼祟祟跑这魔气森森的荒地来干嘛？找刺激？”
莫问抿了抿唇，眼神却忍不住又瞟向旁边冷着脸、周身气压极低的李空青，见他对自己毫无反应，心口像被细针密密匝匝地刺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三个字：“万妖国。”
“什么？！” 李空青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淬寒的刀锋，猛地钉在莫问身上，“你去了万妖国？！”
莫问心头猛地一跳：父亲反应怎么这么大？
李空青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压迫感：“你去那里做什么？有何企图？”
玄觞还在状况外，试图打圆场：“大哥，消消气！万妖国都封国百八十年了，他一个仙族小毛孩，能进得去？估计就在外围溜达了一圈……”
莫问却梗着脖子，直接打断，声音提高了八度：“不！我进去了！万妖国深处……一片死寂，生机全无！”
李空青的怒火“噌”地一下彻底爆了，厉声呵斥，那气势活像自家熊孩子拆了祖祠还点了炮仗：
“谁给你的狗胆擅闯禁地？！谁准你动那里的阵眼？！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通胡闹，捅了多大的篓子？！！”
玄觞被他大哥这突如其来的、针对一个“陌生”仙族少年的暴怒吓得一缩脖子，心里嘀咕得更厉害了：大哥对这仙族小子……态度也太诡异了吧？这骂得……跟教训自家不肖子孙似的……
莫问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委屈和愤怒交织沸腾：“我没动阵眼！我去的时候……算了，说了你也不信！那里的阵法早就被人动过了！界门大开！里面关着的‘东西’……恐怕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
玄觞挠挠头，一脸困惑：“这场景……咋这么熟呢？” 可他明明不认识这少年啊！这诡异的既视感到底是哪来的？
一朵不起眼的粉色花瓣，乘着微风，悄无声息地黏在了玄觞的肩膀上。玄觞只觉得脸颊痒痒的，像被羽毛拂过，此刻却无暇顾及。
李空青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强压下滔天怒火，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子：“你还干了什么？”
莫问把头一偏，赌气道：“什么都没干！” 看着眼前这个暴躁、严厉、无比陌生的父亲，再对比林花落记忆中那个温润隐忍、甚至有些脆弱的李空青，巨大的落差让他心口阵阵发凉：难道那花妖的记忆是假的？还是说……父亲他，只是单纯地……讨厌我？所以从未给过我好脸色？
李空青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纠缠，转向玄觞：“玄觞，你去魔世，不惜一切代价，挖出魔域的所有消息，尤其是开启之法！我去找魔皇那老狐狸！”
他顿了顿，下巴朝莫问方向冷冷一抬，语气不容置疑，毫无商量余地：“你，跟我走。”
莫问和玄觞同时愣住。
玄觞第一个跳起来：“大哥？！带他干嘛？！” 虽然有点诡异的“熟”，但仙魔不两立啊！带个定时炸弹在身边？大哥你脑子被魔气熏糊涂了？
莫问则是心头猛地一跳，瞬间涌起一丝狂喜：父亲要带我一起？！可下一秒，李空青那冰冷无情、公事公办的话语就把他刚燃起的小火苗“噗”一下浇了个透心凉：
“不带着，怎么盯着他？谁知道这小崽子还会闯出什么弥天大祸？紧要关头，容不得半点闪失。” 语气活像押解一个极度危险的囚犯。
玄觞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哦！原来如此！大哥英明！” 再看莫问的眼神立刻变成了“一级重点监管对象”。
莫问刚冒出来的那点欣喜“啪叽”一声摔得稀碎，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原来只是怕我坏事！ 他气得浑身发抖，叛逆心瞬间爆棚：
“凭什么跟你走？小爷我想去哪就去哪！” 说完转身就要施展遁术开溜。
李空青眼神一厉：“放肆！” 身形如鬼魅般瞬间欺近，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取莫问肩胛——那熟练无比的擒拿手法，莫问闭着眼都能认出来！从小到大，他爹“管教”他，翻来覆去就这一招！
又是这招！ 莫问又悲又愤，多年积压的委屈轰然爆发：消失这么多年，一见面还是只会动手！ 他凭借灵活身法狼狈躲闪，但仙族术法终究不是他熟悉的魔族路数，几十招下来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眼看李空青那只“罪恶之手”就要再次将他反剪制服——
“嗖！嗖！嗖！” 三道凌厉无比的明黄色符箓破空袭来，直取李空青面门！符光灼灼，气势惊人！
李空青瞳孔一缩，厉喝：“退！” 与玄觞同时疾速后撤。
“噗噗噗！” 符箓在半空炸开，瞬间化作漫天黄沙碎石，浓重的土腥味弥漫开来，彻底遮蔽了视线。
“土遁灵符？！” 李空青挥袖荡开烟尘，脸色难看。
“大哥！那小子不见了！” 玄觞惊呼。
另一边，幽暗的地底。
“呸呸呸！啃了一嘴泥！” 君哲拉着莫问在狭窄曲折的土遁通道里玩命狂奔，活像两只受了惊的穿山甲。
“幸好小爷我未雨绸缪，之前在这儿埋了个备用传送阵！不然哪能从你爹……咳，从那两个凶神恶煞、一看就不好惹的大魔头手里把你捞出来！” 君哲一边奋力刨土前进，一边还不忘表功，脸上写着“快夸我机智”。
莫问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忍不住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君哲一边奋力开路一边回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小虎牙：“大师兄！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苍天有眼，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了几天坑，总算把你这尊大神等来了！”
两人终于冲出了地面。莫问立刻甩开他的手，眉头紧锁，语气疏离：“我说过，我的事与仙门再无瓜葛。”
君哲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换上少有的严肃和认真：“大师兄，别说气话了。青君师尊他……伤得很重，昏迷时都在唤你的名字。小师妹眼睛都快哭成桃子了。峰上所有人……都在等你回去。” 他声音低沉，带着恳求，“大师兄……回家吧。”
莫问心头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喉咙，堵得他几乎说不出话。家？那个真正有血脉亲缘、他却始终无法靠近的家，他回不去。如今，竟只有那曾经被他视为“敌营”、处处提防的仙门，还能给他一丝虚幻的归属感？
何其讽刺！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腾的情绪，再睁开时，已带上几分认命的疲惫与无奈：“……好，我回去。”
君哲顿时喜笑颜开，差点蹦起来：“太好了！大师兄！”
两人沉默地并肩走了一段。莫问看着身边明显形单影只的君哲，那个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吵吵嚷嚷的身影不见了。他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轻声问道，声音几乎有些发颤：
“君澈呢？你们俩……不是向来秤不离砣，公不离婆的吗？”
君哲的脚步猛地顿住，像是被瞬间冻僵。
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令人窒息。少年原本挺拔的脊背肉眼可见地垮塌下去，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土、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蓝色布鞋。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砸落在鞋面上，迅速洇开一团深色的、绝望的水痕。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如同断线的珠子。
压抑到了极致的、破碎的哽咽声，断断续续地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腔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二师兄……二师兄他……为了把那个该死的、天杀的魔族少主……彻底封进魔域……他……他献祭了自己……魂飞……魄散……”
莫问的心猛地一沉，直坠深渊。君哲停下脚步时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悲伤，就已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君澈那家伙，嘴上总爱欺负逗弄这个师弟，可谁不知道他把君哲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竟只剩君哲一人……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拍拍那剧烈颤抖的、显得无比单薄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猛地僵在半空——他现在的身份……是莫问，是“害死”君澈的元凶所在的族群……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复杂情绪，抓住君哲话语里最关键的那个名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等等……你刚才说……把谁封进了魔域？”
君哲猛地用力抹了把脸，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灭顶的悲恸，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搅得三界不宁、害死二师兄的万恶之源——魔族少主尧芄啊！！！”
莫问：“……”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外焦里嫩！
他仿佛听见自己脑子里有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尧芄？！那个挨千刀杀万遍都不解恨的王八蛋？！被君澈献祭封印进魔域的……是他尧芄的肉身？！！！
尧芄！！！你个天杀的王八羔子混蛋玩意儿！！！小爷我跟你没完！！！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揪出来挫骨扬灰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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