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了城主府邸,老城主将他二人迎进来,请进了书房。
老城主姓余,五十来岁的模样。老城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柳叙白盼过来,当下见到本尊,像见到了神邸,待他二人态度极尽恭敬卑微,对着小厮一顿张罗招呼。
待二人终于落座,老城主将前情细细重复了一遍,包括这半年谁家办喜事,新郎新娘年岁几何,容貌如何,新郎失踪得如何如何悄无声息,以及新郎失踪后新娘是如何如何成日以泪洗面的……
苏卿禾听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道,“这几年失踪的这十几个新郎,就一个人也没再回来过吗?”
老城主闻言摇摇头,叹息:“无一人归来,被妖物掳走,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你们是怎么一口断定是妖物作祟,有人看见那妖物吗?”苏卿禾看过来,“万一是**呢?”
老城主摇摇头,继续道,“仙君应该知道不远处的琼归山是什么地段,妖物出没早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况且,这几个人在新婚夜被掳走,没人察觉就算了,连新娘都被蛊惑,第二日醒来便对头一天晚上的事儿全记不起来,这哪是区区凡人做得到的?”
“既然已经认定是妖物作乱,并且这些年已经失踪了这么多人,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向仙门求助?”苏卿禾道,“不说仙雲宗,就是其他仙门各派,想必也是不会拒绝的吧?余城主贵为一城之主,这些事是刚知道的吗?”
“这……”
“啊,明白了……”苏卿禾恍然状,“那个时候贵府小姐还小,不到婚嫁年龄,这种事情自然与城主无关。”
城主被说中心事,脸上一时有些难堪,拉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在下疏忽。”
“贵府小姐的婚事是什么时候?”苏卿禾问。
“原定在三日后,后两家商议后推迟了……”
“婚礼照常进行。”苏卿禾说。
老城主往一旁瞥了柳叙白一眼,面露迟疑,“这……”
“你怕什么?”苏卿禾也望了柳叙白一眼,“有我师兄在,难不成还会让你家女儿女婿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儿?”
“小女…小女胆小。”
“舍不得女儿出个女婿也行,”苏卿禾不依不饶,“反正那妖怪惦记的也是男人。”
“这……”
“怎么?女婿也舍不得?”
“……小婿相貌平平,依老夫所见,只怕即便小婿现身,也未必能引那妖物现身。”老城主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欲言又止,“二位仙君天人之姿,又有修为在身,若能……”
苏卿禾看着他,皮笑肉不笑,“若能什么?”
柳叙白也看过来,不发一言。
老城主闭了嘴,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从书房里出来,二人被小厮引着往厢房走,苏卿禾低声道,“师兄,需要我做诱饵吗?”
“不用你。”柳叙白说。
“那我做什么?”
转眼到了二人留宿的厢房,柳叙白忽而抬手轻轻一挥,苏卿禾那间房子外面多了一道结界。
柳叙白看过来,淡淡道,“不是困了吗?补觉吧。”
苏卿禾:?
逼着我下山,又什么都不用我,让我留在这里补觉?
柳叙白说罢,便只身向外走去,苏卿禾没有回房,也跟了上去。
上一次的失踪案发生在十日前,当时成亲的那处婚房院落已经空了,柳叙白在那处院落门前停留片刻,掌心托起一玉制罗盘,默念一诀,白玉罗盘忽而生出一道青光。
柳叙白顺着那道青光指引的方向步行几步,最后在一株芍药花旁驻足。
苏卿禾没说话,安静看着柳叙白的动作,有些好奇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下一瞬,便见柳叙白伸出手,指尖在芍药花顶上虚虚一指,一点青光闪烁,落在了那芍药花上。
苏卿禾一动不动盯着那芍药花,然后,他看见,那株芍药花周身泛起一层淡粉色光晕,紧接着光晕凝集,最后竟化出一道虚影,一个梳着双髻的女童模样的影像翩翩然浮在空中。
那女童面容娇俏粉嫩,眼神却呆呆的,不甚灵动,昏昏沉沉刚睡醒的模样。
那女童直勾勾看着柳叙白,眨了眨眼睛,面露茫然。
柳叙白盯着被他召出来的小花精,淡淡道:“十日前有人成亲路过此地,你可记得?”
小花精看着他,喃喃:“……记得。”
“新郎被何人掳走,你可知道?”
小花精看着他,喃喃:“……知道。”
“掳走新郎的是人是妖?”
“……是妖。”
“何妖?长什么模样?”
“……模样。”
柳叙白:“……”
苏卿禾:“……”
苏卿禾没忍住有点想笑,这小花妖是几个月的智商,合着只会重复最后两个字。真是句句有回应,句句不靠谱,已读乱回。
柳叙白淡淡看着那小花妖,开口:“闭眼。”
那小花妖像受到蛊惑,终于智能一次,乖乖闭上了眼睛。
柳叙白伸手,在她额间轻轻点了下,随后小花精额间再次泛起一层浅粉色光晕,那光晕幻化成影像,最后直接投射到了一旁的砖墙上。
画质有点糊,人潮来来往往,确是小花精视角的见闻无疑。
苏卿禾呆呆望着那些影像,目瞪口呆,这也行啊?
难怪看不上那种笨方法,合着可以直接查监控啊。
不过这法术也太可怕了,这可比21世纪手机被人捡了还可怕,这是直接开瓢读记忆啊。万一有人对他用这招……
晃神间,下一瞬,果然看到一形状可疑的黑衣男子潜入那个出事的院落。不消多时,再出来的时候,黑衣男子背上果然背着一个新郎装扮的男子。
苏卿禾盯着那男子,目光落到男子腰间佩戴的铜质腰牌上。
苏卿禾定定盯着那块腰牌,心底某处不受控皱了一下——那是寒鹫宫的腰牌,他是寒鹫宫的人?
难道真的是裴魈?
苏卿禾突然有些烦躁,就这么缺男人吗?傻狗!
“寒鹫宫的人。”柳叙白淡淡道。
“师兄。”
“嗯?”
“这个读记忆的法术对谁都能用吗?”
“不能。”柳叙白看过来,浅茶色的眼睛里莫名掀起几分郑重,“此法术不得随意使用,会被反噬。”
“那你…还用?”
“我能,你不能。”
“……”苏卿禾抿唇,又开口,“那你也能对我用吗?”
“不能,也不会。”柳叙白答。
苏卿禾松了口气,柳叙白正人君子,他说不会那就肯定不会。
按照影像上黑衣男子最后消失的地方,他这是……直接上了山?
“琼归山后山。”柳叙白道,“跟在我后面,别乱跑。”
……
苏卿禾跟着柳叙白上了山,树木葱郁,瘴气缭绕,越往上走,野兽妖灵越多,氛围也越阴森。苏卿禾和柳叙白在琼归山后山一路追踪搜索,最后停留一堵石墙前。
苏卿禾见柳叙白盯着那堵石壁出神,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却见柳叙白抬手朝那石壁挥了下,下一瞬,石壁裂开,竟是一扇可以开合的石门。
苏卿禾跟着柳叙白走进那石洞,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别有洞天。
里面很大,穿过一个石室,再往前走,又是一个石室。同样的布局,同样的空间,只是多了三具早已腐烂的男子的尸骸。
被人剥了面皮,脸上腐肉露骨,煞是骇人。
苏卿禾只匆匆扫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胃里一阵翻涌,“看这腐烂程度,看来这就是这半年山下失踪的那三个新郎。”
剥人面皮干什么?
抓些好看的年轻男人回来,不图色,只是想把人脸剥下来?为什么呢?
想到什么,苏卿禾突然微微蹙眉,不会是裴魈指使的,别的失踪的人他不清楚,至少这三个人不是——没有人比他清楚裴魈这半年的去向,事情发生的时候裴魈在做狗,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沉思间,二人穿过第二层石室,已经到了第三间。
第三间石室比之前面两间装饰得更加精致奢华,白玉砌墙,墙壁上摆放着各类字画宝物,墙壁下还放着两个红木书架,上面放了些古籍和法器。
石室中央是一口水晶冰棺,里面不是空的,躺着一具早已没了气息的男人尸体。那男子不高,身着一袭褐色衣衫,周身皮肤暗黄,唯有一张脸苍白得过分。
那张脸清俊英挺,苏卿禾盯着,却没由来觉得怪异。
没等苏卿禾想明白这等怪异因何而来,一旁的柳叙白微微抬手,那张苍白的清俊面孔竟直接从那男子脸上错了位,露出一张满脸红疤的狰狞面孔。
苏卿禾生生吓了一跳,喉咙里惊叫一声,后退半步,顿时想明白了外面那三具男尸的脸被剥下来去了哪里。
正当时,背后一股浓烈杀意袭来,耳际生风,一道剑光从背后朝苏卿禾袭了过来。苏卿禾来不及回神,已被柳叙白提着衣领躲了一击。
柳叙白将人放下,目光淡淡落到那人身上,冷然吐出来几个字,“寒鹫宫。”
那男子飞扑到水晶棺前,指尖微微颤抖,将被他们掀开的那张面具重新扣回了那红疤男子脸上。
做完这个动作,那寒鹫宫教徒回过头来看向他二人,眼神里血丝密布,表情煞是狰狞。
那寒鹫宫教徒范儿起得很重,执剑朝他着柳叙白飞扑而来,然而没等他近得了身,整个人便向撞到了什么东西,被一股青光弹了出去。
柳叙白执剑向前,剑尖抵住了他的额间,“除了这三人,其他人在哪儿?寒鹫宫么?”
那人抬眸瞪着柳叙白,眸间一汪死色,“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
正当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自远处传来,阴凉透骨——
“我寒鹫宫的人,就算该死,撞的也该是我寒鹫宫的刀子。”
苏卿禾一瞬间身体紧绷——他从没真切听过裴魈真正的声音,也并不知道裴魈的声音是怎样的,可在这一刻,他凭直觉几乎一下子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来了。
他最害怕撞见的那个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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