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接住你了……”
白观砚最后的意识里,是怀中孤槐冰凉的身躯,和远处模糊的叫喊声。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吞没。
白观砚是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的。
他猛地睁开眼,素白的纱帐在眼前轻轻晃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混合着某种清冽的熏香。这不是魔界终年不散的硫磺气息,更不是断魂崖底阴冷的魔气。
"这是...哪里?"
他试着撑起身子,一阵剧痛立即从胸口炸开。
白观砚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低头看去,胸前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迹染红了一片。
"醒了?"
清朗的少年音从门口传来。
白观砚艰难地转头,看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倚在门框上。
少年一袭月白长衫,衣袂飘飘,腰间悬着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阳光照在剑身上,折射出七彩霞光,美得令人心惊。
天罚剑。
白观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柄剑他再熟悉不过——这是云尊的佩剑,正是这柄剑唤来了天道之力。
只是此刻的剑身更加纯净,尚未沾染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你昏迷三天了。"少年走近,随手倒了杯茶递过来,"在下姓云名尊,这里是落隐门,我是镇守魔渊的仙门弟子。"
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白观砚死死盯着少年含笑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伪善,只有纯粹的好奇与朝气。
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却又陌生得可怕。
这个人,是锁魂渊里关着的,真正的云尊。
而现在,是三千年前!
他想起掉下断魂涯时,戮仙剑灵撕裂时空,让他们来到这里。
难怪断魂涯下没有冲天怨气,甚至有养魔泉。若是没有来到这里,他恐怕都不能活着爬上来。
"怎么?我的名字很吓人?"少年挑了挑眉,随手掐了个净尘诀,地上的碎片立即消失无踪。
白观砚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嵌入血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疼:"不...只是...有些意外。"
"世间敢以'尊'为名的人少之又少。"云尊不以为意地拂了拂衣袖,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气,"我出生时天生祥瑞,蕴含天道之力的天罚剑自动认主。师尊说我日后必然为尊天下,故取名云尊。"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割肉。
白观砚想起后世那个用天罚剑引天道之力贯穿孤槐胸膛的云尊,胃里一阵翻涌。
他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胸口的剧痛逼得跌回榻上。
"别乱动。"云尊按住他的肩膀,"你灵脉尽碎,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少年顿了顿,目光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停留片刻——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魔气痕迹。
"说起来,阁下是..."
"无名小卒。"白观砚声音嘶哑,"不足挂齿。"
云尊忽然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能带着具魔尸从断魂崖底爬出来的'无名小卒'?"
白观砚浑身一僵,心跳几乎停滞。
"放心,我没动他。"云尊指了指窗外,"就在后山的寒玉.洞里。说来奇怪,那魔修明明已死,肉身却不腐不坏..."
后面的话白观砚已经听不见了。
他挣扎着下床,踉跄着朝门外走去。
云尊想扶他,却被一把推开。
"执念这么深?"少年在他身后感叹,"那魔修是你什么人?"
白观砚的脚步顿了顿。
"道侣。"
他头也不回地说。
穿过曲折的回廊,白观砚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胸口的伤不断渗出鲜血,将素白的里衣染得斑驳。
云尊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既不上前搀扶,也不出言阻止。
后山的寒玉.洞隐藏在云雾深处。
还未走近,刺骨的寒气就扑面而来。洞口结着厚厚的冰霜,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白观砚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洞内寒气缭绕,中央摆放着一张晶莹剔透的冰床。
孤槐安静地躺在上面,玄色的衣袍已经被换成了素白的云纹长衫,胸前的贯穿伤被仔细处理过,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白观砚跪在冰床前,颤抖的手抚上那张熟悉的脸。
魔君的皮肤冰冷得吓人,长睫上结着细小的冰晶,唇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但诡异的是,他的身体确实没有丝毫**的迹象,甚至连伤口都没有继续恶化。
"我们来到三千年前了..."白观砚贴着孤槐的额头低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梦,"或许可以改变..."
他的指尖描摹着魔君英挺的眉骨,划过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淡色的唇瓣上。
记忆中,这双唇总是挂着讥诮的弧度,吐出的不是冷言冷语就是刻薄嘲讽。
可现在,它安静得让人心碎。
洞外,云尊靠在石壁上,天罚剑在鞘中轻轻嗡鸣。
少年若有所思地望着洞内相拥的身影,忽然对虚空道:
"师尊,您说的劫...会是他们吗?"
无人应答。
只有一缕清风拂过,带走了少年眉间的一丝阴霾。
夜深了。
白观砚蜷缩在冰床边,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
寒玉.洞的冷气侵入骨髓,让他的伤口疼得更加厉害。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守着孤槐,再多的痛苦他都能忍受。
"你知道吗..."他轻声呢喃,"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在抱月亭,我没有喝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个夜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地走近孤槐,将他按在亭柱上,见他这副模样,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松手。"孤槐挣扎着说。
白观砚却不管不顾地吻上去,一把抱住魔君的腰:"孤槐...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魔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冷冷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是认真的!"白观砚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望着他的背影,"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回忆到这里,白观砚苦笑着摇头:"你当时要是答应了该多好..."
洞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观砚警觉地抬头,看见云尊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该喝药了。"少年将药碗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你这样守着他,自己的身体会垮的。"
白观砚没有动。
云尊叹了口气,在他身边蹲下:"你叫什么名字?"
"...白观砚。"
"白观砚。"少年念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他顿了顿,突然问道:"你们是怎么掉下断魂崖的?"
白观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孤槐的手腕:"被人所害。"
"谁?"
"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云尊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能把你伤成这样,想必不是普通人。"
白观砚没有回答。
他不想说太多,尤其是在这个年轻的云尊面前。谁知道云尊是什么时候换人的。
"你不信任我。"云尊突然说。
白观砚抬头看他。
少年笑了笑:"很正常。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孤槐身上,"我很好奇,一个已死之人,为何肉身不腐?"
白观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云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按理说,人死之后,魂魄消散,肉身也会逐渐**。可你的道侣..."他指了指孤槐,"他的情况很特殊。"
白观砚的呼吸急促起来:"你是说...他可能还活着?"
"不,他死了。"云尊摇头,"但或许可以试着复活他。"
"怎么试"
少年神秘地笑了笑:"等你伤好了便告诉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只留下白观砚一人在寒玉.洞中,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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