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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馨去精神科这件事情，姜霰没有对程晃说。
她推测是之前程晃讲的郁馨家里的变故，然后因为家里的事情，学校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孤立，导致郁馨可能有些抑郁倾向，所以心理才出了问题。她不恨郁馨，也从来没想过恨她——虽然说她和程晃因为郁馨闹过一些不愉快。这人一直像横亘在他们中间似的，时不时就跳出来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姜霰也真的没把她太当回事。
但，对郁馨的猜测，确实也是踩准了。
因为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郁馨来找了程晃。
先前就一直放不开他，那会被全校孤立的时候，她就找程晃哭诉过几回，这个姜霰是知道的。但是这次好像与以往都不太相同，郁馨没有直接微信来找，而是冉聆来讲的。那个时候她感冒好了大半，在24h自习室里看书，程晃在旁边陪同，戴着耳机，打游戏。姜霰说他吵，程晃蹙眉，似笑非笑：“我这不是戴着耳机呢！”
“……吵我眼睛。”
“等你高考完想怎么玩我都陪你玩好不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电话打了进来。
——冉聆的。
姜霰眼尖地看到，顿了顿，没吭声。程晃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吓到了，但他也就慌乱了那么一瞬，遂即和她报备：“我接一下。”
没避着她。
他摘下耳机，分给她一个。
程晃还没说一个字，冉聆的哭腔透过蓝牙耳机传进来：“程晃！我跟郁馨出来玩，她情绪好像出了很大问题，现在找不到她人了，她微信和电话通通不回，怎么办啊！”
“你们在哪？”他倏地站起来，椅子也跟着往后退。
冉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在学校附近，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餐吧。”
程晃道：“我马上过来。”
姜霰也跟着一起。
启车，踩油门，他开得很快，跟平时开车完全不同。姜霰看到他紧锁的眉头，知道这件事可能没有自己了解得那么简单。她对程晃的校园生活几乎不了解，不知道他每天在学校里做什么，接触了些什么人，自己的精力也完全顾不上这些。程晃是主动跟她报备的那种类型，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从不隐藏，所以她不过问，全凭一份信任。
这次也一样的。
这事来得突然，程晃这也是懵的。路程过半的时候他沉静下来，想起要对她解释：“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找上我了。”
姜霰默了默。
她反应慢，但是不钝，能看出冉聆其实对程晃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有一个更张扬的郁馨在前，她又不想让程晃觉得自己草木皆兵，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多说而已。而程晃刚好跟她相反，在具体的事儿上反应挺快的，但是对感情这块特别迟钝，因而也会被别人认为是妇女之友。在她能看出他身边有哪些女生对他有意思哪些女生对他没兴趣的时候，程晃还在那阿巴阿巴，说真假的我咋没看出来呢？
姜霰就懒得再跟他说了。
今天这事如果不是冉聆舞到面前，她也不会这么笃定冉聆心里的小九九。讲实话，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冉聆的印象停留在那个和所有人关系都好的假小子，部分时候是郁馨的附庸。郁馨实在漂亮，家世也好，曾有一段时间国高公认她和程晃是门当户对般配的一对。造势者里面冉聆首当其冲，丝毫看不出她对程晃有什么别的想法。
转折就在郁馨父亲家里出事的那个时候，也就是高二高三衔接的那个暑假。听程晃说郁馨莫名其妙地被孤立，连关系最好的冉聆也不怎么跟她接触了。程晃感叹世态炎凉，郁馨跌落神坛是墙倒众人推的后果。姜霰那个时候打趣：“怎么，你想扶她一把？”
程晃睨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关我什么事？”
姜霰笑，没多言。
程晃想事情还是简单。与其说幼稚，不如说他这人简单爽快，没那么多心眼。她知道如果现在是一个陌生人忽然联系不上了，程晃也会热心肠地帮着一起找的，更别提是作为同学和前女友的郁馨。他在这件事上倒挺分明，前女友是前女友，从来没有越界过，但是郁馨作为同学，电话打到他这里来，他就不可能两手一撒什么都不管。
……
近一小时的车程，他开了30分钟就到了。托了不是早晚高峰的福，也托路上红灯不多的福，车在30分钟后停稳在冉聆定位的那家餐吧。姜霰全程都很安静，握着手机，在旁边，半声都不吭。她从车窗外老早瞥到冉聆站在餐吧门口，焦灼地走来走去。她大概是认识程晃的车牌号的，看到他的车停下，自己小跑过来。
程晃停稳，推开车门下车。
冉聆就直接跑过来了，脸上泪痕都没干。
是作势要往程晃的怀里靠，但是看着副驾驶上慢悠悠下来的姜霰，她的动作生硬地止住了。程晃再钝大概也是反应过来了，退后一步，到姜霰的旁边，牵她的手。
道：“她来帮忙。”
冉聆哽了哽，话锋一转，回到正题：“这四周我刚才都找过了，没找到她人。”
姜霰平静开口：“那就报警。”
“这没到24小时呢，应该不能受理吧。”
“那就干找？”她蹙眉，“这多久能找到？”
冉聆也不甘示弱：“都没找呢你怎么知道找不着？”
两人的氛围挺微妙，程晃连忙道：“行了，找人要紧。”
他说着就给秦逍发了消息过去：“我叫秦逍过来。他家有关系，没准能帮得上忙。”
冉聆点头：“对，可能还是得麻烦逍哥那边找找关系。”
姜霰淡笑一声，没说话。
找人的迫切需要导致很多事她没来得及问，也不想问出口。如果不是电话打到程晃这里来，她根本不会管郁馨和冉聆这摊烂事。冉聆比郁馨圆滑，她很会演，反正姜霰是不相信在朋友低谷时毅然抛弃的人现在能有多好心。
都已经疏远郁馨了，现在又和她约上？搞得哪一出把戏她不清楚，但郁馨要真有抑郁症，情绪崩溃一时消失也不是没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事儿大概率和冉聆脱不开干系。她抿唇，询问程晃：“秦逍多久过来？”
“他在家，过来大概十来分钟。”
姜霰叹气。看着如没头苍蝇一般焦灼的冉聆，道：“附近都找过了的话，再往远找一下吧。程晃你有班主任电话的对吧？找老师联系下她家里人，然后附近的街道、有天台的地方、江边，分头行动，都找一下。”
一席话让三个人有了主心骨。冉聆点点头，称了声“好”：“那我去江边吧，我了解她，说不定她有可能在江边散心。姜霰没有我们学校的门禁卡，万一郁馨在学校的话也不好找，要不然就去街边有天台的地方看看？程晃——你在原地等可以吗？万一她回来，看到你也许心情会好受一些，我和她说话的时候起了点小矛盾，她现在大概不是很想看见我……”
“行。”
姜霰随她去了。——她是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的那种，只信自己的推测，所以完全不相信冉聆真的会盼着郁馨好。冉聆这安排倒是挺有理有据，她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走在街边的时候琢磨这事儿才猛然察觉。
没准这是冉聆在给程晃和郁馨制造机会呢？
故意说她没国高的门禁，支开她，让程晃原地等，其实郁馨根本没走远，要么在学校，要么就会回来。
而事实也如她想的那样。
——最先找到郁馨的人，是程晃。
姜霰收到他的消息后就从街边往回赶。那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周边的高楼楼顶她都看了个遍。程晃说联系了班主任，班主任又去找了保卫处的人，从监控里看到她进了学校，进了教学楼。
教学楼四楼的楼梯口的监控显示出郁馨的身影来。
这是她的踪迹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
姜霰记得教学楼有天台，楼梯是通的，可以随意上去。国高似乎丝毫不担心学生的安全问题，对学校的幸福指数十分乐观，完全不会联想到安不安全。姜霰依稀想起来那会高一的时候，郁馨她们排练啦啦操，活动室经常被借用，操场又有比赛，她们就会去天台上排练。
……那郁馨八成是上天台了。
之后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立马折返了回去。秦逍、冉聆二人八成也是刚接到消息，俩人在校门口，冉聆正在焦急地和秦逍解释情况，三人刚好在门口碰上了。
秦逍看见她来，微微有些讶异，不过联想到有可能是程晃带她来的，倒也觉得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姜霰能这么不计前嫌，还真的来帮着找郁馨人在哪里。他没多想，只道：“程晃现在在上面，我给他发消息了，让他稳住郁馨，别让人一下想不开跳下去。”
姜霰点头：“我们先过去吧，看看怎么个情况。”
“好。”
秦逍答应得爽快，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在前。姜霰和冉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至楼梯拐角，秦逍步子长，飞快地冲上去，而冉聆就在这个时候在旁边，忽地开口道：“你男朋友现在在天台上跟别的女生独处，你就不生气？”
冉聆的眼神很挑衅，甚至有几分洋洋得意。
——装了两年，也算终于露出马脚了。
她之前没太把这号人当回事，是给程晃留面子，也是没精力管这么多烂事。但现在，她觉得不是管烂事的时候。
姜霰也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话都懒得同冉聆说，觉得这样的把戏实在可笑。不知道冉聆到底是争什么，是程晃？还是像曾经的郁馨那样万众瞩目的生活？她懒得知道。
于是掀了掀眼帘，正眼都懒得瞧，甩出四个字给她：“人命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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