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魔女与小镇
魔女伊露住在小镇北部。
小镇就是小镇,没有名字。如果问过路的行人,他们会告诉你他们来自小镇的各个方向。
小镇(北)
站牌上是这么写的。
小镇很大,住户不是特别多,统一由镇长管理,伊露只在很小的时候,在魔女任职仪式上见过镇长一面,镇长住在小镇中部,不会出现在偏僻的周围地区。
其实伊露对这座城镇的管理一点也不熟悉,任职魔女后会被分配住的地方,每个月也会有酬劳发放,偶尔想提什么要求,只要给神明大人许愿就好了。
小镇有许多大街小巷,有各种各样的店,各种各样的人。小镇上有天气预报,在镇上各处有飞空艇挂着横幅,写今天是怎样的天气,在哪些时段会降雨,可以参考的出行准备,从来没有出错过。即便偶尔的出错也能理解,预测天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天气预测可以一直持续到接下来的半个月,多数时候已经预测完毕的天气不会发生变化。
伊露住在小镇北部边缘和森林微微接壤的地方,从前不住这里的,后来填写申请更改了住址,搬到小镇边缘去。这里有一条贯穿小镇的河,在这里方便熬制药材,还附带一个很大的花园。
伊露平时喜欢在没有委托的下午出去散步,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看着阳光洒落石墙,鸟儿飞过建筑,心旷神怡,她住的小镇北部没有海,只有细细的河流,在河边小径散步别有风味。不散步的日子她喜欢在自家后花园整理,熬制药材,打理花草。她还不会不依靠魔法自己缝制衣服和播种蔬菜,也没有太多时间,她收到的报酬足够买很多很多喜欢的衣服,到餐厅去吃好吃的料理,但是比起物质上的生活,伊露更喜欢这样安静渡过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平和的事物或许本身就是一部分人的本心。
心之所向。如愿以偿。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小镇生活中有许多便利的工具,很多事不是魔女也能完成,不如说委托魔女是紧急情况。
即便如此魔女愿意帮助每一位有所需求的小镇居民,魔女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说不定很久前就存在了,直到某一天被人们发现,由这样那样的过去到现在,最终完美融入平和的日常。
魔女的信箱在院子外,投递委托进去后,就会根据先后顺序和是否情况紧急排出时间,一件一件完成。通常一天不会收到很多委托,但是委托经常会来,内容五花八门,也会收到委托人的感谢信,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很小,伊露收到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任务。
即便如此,她也会在每隔一段固定时间的某天做一些一直持续下去的任务。
魔女周围生活着很多不同的人。
左边的邻居是墨汀太太和她的丈夫,伊露比较熟悉的是墨汀太太,她的丈夫是旅行家,伊露只有在几年前见过背影的模糊印象。但是寄给墨汀太太的东西只多不少。
伊露当然有过疑问,对此墨汀太太亲切地微笑着解释:“他的爱好是天南地北地外出远游,而我的乐趣是在家里悠闲度过每一天,我们互不干扰,偶尔在家中相聚,不如说就是为此才决定生活的。”
墨汀太太养了一只猫,名字叫做小墨点,是一只全身白色夹杂着黑点的猫咪,看起来真的很像墨点。
墨汀太太经常送给她炖煮好的料理,过生日时会送很可爱的裙子,伊露想过回礼,她问:“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呢?”墨汀太太回答,“你在这里就好了呀,亲爱的。”
我当然会在这里啦,伊露想。直到下一任魔女出现时,她应该都会待在小镇。小镇上的人都很友善,离开这里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可是魔女的诞生大概要很久,从年轻时任职,上一任魔女戴安娜直到变成了老婆婆才等来她成为新的接任者,她也会有上了年纪的那一天,每个人都会的。
她为什么会使用魔法呢?不需要咒语,也不需要仪式,只要那么一想,她想要的就会发生,打扫屋子,修整花园,熬制药材,好像有看不见的力量帮助她完成这一切,而她就是操控这股力量的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这么容易地使用魔法,没有老师去教,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惊人的天赋。
伊露总是不由自主地认为,小时候是很远的事了。但是没有那么远,只是有点记忆模糊,可是小孩子总是记忆模糊,墨汀太太说这是很平常的事。关于小时候,伊露只记得魔女任职仪式,其他的都是朦朦胧胧的印象,双亲是什么人,在哪里出生,这些都不记得。
但是很开心,完全不会感到寂寞。
右边远些的邻居是维根女士和她的孩子们。维根女士在镇上经营面包店,平时生意很忙不会回到这边来。
她的两个女儿念寄宿学校,假期里才会回家,伊露很少在这边见到维根一家。她经常光顾面包店,维根女士平时很忙,偶尔有需要时,伊露会留下来,帮助看店。
生日时,伊露会收到来自维根一家的礼物,偶尔也会和维根家上寄宿学校的孩子们聊上几句,寄宿学校在小镇的中心地区,伊露只是路过却没有进去看过。
整个小镇加起来有许多建筑伊露从来没有进入过,总有一天她会过去,现在不需要着急。
在伊露前面更远一点住着的是莫里老夫妇,两人年过半百,二人世界生活得其乐融融。
莫里太太年轻时是航海家,现在在寄宿学校负责给想了解海洋的年轻人教授知识。
莫里先生是木匠,伊露的家具就是他亲自打造的,又可爱又实用,能用很多很多年。
伊露闲暇时听过莫里太太对她讲述从前经历,她觉得很有趣,但是出海对现在的她还是很遥远的事,哪怕是对于能够飞行的魔女,海洋也太过庞大,不自量力的出行很不明智。
伊露的院子,再往后面没有邻居,花园紧挨着森林外围,但是伊露丝毫不觉得夜晚穿过森林的风可怕,她很喜欢吹拂过面颊的惬意晚风,也喜欢在狂风骤雨的夜里等待雨过天晴。
虽然房子从外观上看只有一层,实际上它比看起来要大得多,在魔法作用下,伊露把第二层藏了起来。
从前一次搬家中学到的经验让她不再摆放那么多不需要的东西,如果大家知道空房间还有很多,就会送很昂贵的大件物品,这很破费,而且她并不需要。
几乎所有认识伊露的人都很关照她,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也许是因为她任职魔女,不管伊露有多么不想和这些关照她的人收取帮忙费用,她总是会收到报酬和物品。
因为这是小镇的规则。需要魔女帮忙就必须支付费用,魔女是大家的魔女,富足和睦的环境才能留住一个魔女,让她们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
伊露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喜欢这里,她喜欢的地方就是家,一个人的家也是家,每天有很多事可做,从来不会感到无聊。
或许伊露没意识到,这个镇上的人们太溺爱魔女了。只要冠上魔女的称号,就可以掩盖原本很好辨认的事物。
但……怎么会呢?
这里是祥和的小镇,以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11」魔女的时间
魔女的时间就是一年的时间,一年有十个月,一至三月下雪,五到七月夏日炎炎,其余时间是相对温和的春秋,委托均匀分布在每个月份,不争不抢,平淡安稳。
一个月里有28天,偶尔会出现第29天,那天会是镇上的庆典休假日,有很多很热闹的集会,也会接到忙碌的委托。
七天是一个周期,周日和周一休息,平时受理委托,魔女没有假期,如果病了就在门口挂上休假的牌子,不会再有委托送来。
伊露从来没生过病,这些是魔女手册中记录的内容,伊露想可能是因为她还很年轻,以后会慢慢了解手册中的注意事项。
每隔两个星期的星期三伊露会去一趟雾之森,给住在那里经营温泉旅馆和药坊的茉莉女士送东西,顺便泡温泉,除此之外没什么固定行程。
一天有十八个小时,日出时间最早是三点,最迟是五点,日落时间最早是十三点,最迟是十六点。
伊露会在四点左右醒来,吃了早餐,到园子里去看看,五点钟准时打开信箱,浏览今天要完成的任务。接下来的一整天在忙碌中度过。大多数时候伊露在十二点准时完成任务,回家休息。
吃了晚饭,在十六点时伊露准时入睡。
“晚安,软绵绵小姐。”
她会这么说。
软绵绵小姐是眼睛颜色不一样的人偶,一只眼睛是金色,另一只是紫色的。还有一头茶色头发。
软绵绵小姐每天都躺在伊露的床头,陪伴她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伊露很喜欢软绵绵小姐,不管搬家到哪里都会把她一起带上,这会让伊露觉得很安心。
「12」魔女与仰望满月之时
夜深了,月光很明亮,伊露盯着圆圆的月亮看了一会,有那样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身处雾气中,周围是空旷的云层。可是这里没有雾,迷雾只会笼罩在雾之森,不会蔓延到小镇。
伊露一直在为邻居墨汀太太寻找小墨点,那是大约一小时前的事,一开始墨汀太太和平时一样,直到伊露询问才得知她的猫不见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伊露隐约觉得那份礼貌的平静之下有些难以克制的焦灼。
小镇是很安全的地方,一只猫咪出去了,就算它几天不回来,最后它总会回来的,而且,据伊露所知,这附近没有其他的猫,只要有认识的人看见小墨点,就会想到那是墨汀太太的猫,把它送回来。
但是,作为主人,即使知道附近很安全,也还是会担心。至于为什么墨汀太太没有委托她,因为这是魔女休息的时间,魔女要明天才会开始处理委托。墨汀太太也许是想,如果委托了伊露,伊露一定会因为是熟人的委托而立即去做,墨汀太太不想让她在晚上出门,一只猫的话,自己可以出去找。
伊露从墨汀太太那里道别后,出门看见了升起的圆月,月光把一切照得很亮,每一条路,路边的草地和房屋都被月光清洗,傍晚沉浸在明亮的暖意中。
伊露在温暖的傍晚开始散步,顺便去找墨汀太太的猫小墨点。她路过河边,路过树林,路过大街小巷,没有看见任何一只猫,甚至没看见什么动物。野生动物不会来到小镇,周围好像没什么人养宠物。如果看见一只猫,哪怕是一团小小的白影,她也能断定那很可能是一只猫。
可是没有,在这个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傍晚,所有该沉寂的事物都沉寂着,该热闹的地方仍旧热闹。
只是伊露找不到一只猫。
说不定……墨汀太太也出门去找,并且找到了?
伊露决定回去看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墨汀太太没有出门,她的灯一直亮着,屋子里也没有猫咪的声音。墨汀太太本就不是一个吵闹的人,也许在担心过后她冷静下来,想明白过一阵子小墨点就会出现,所以又安静地等待了。
伊露从墨汀太太房前离开,走进自己的院子,她在花园里站了一会。满月是好时候,她想再看看月亮。
过一会再来吧,这么想着,伊露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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