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女与绘本之二
从雾之森回来后，绘本又一次出现。
就像上次阅读后搁在那里一样，没有闭合，平摊在桌上。
伊露没觉得哪里不对。
尤其是在见过戴安娜以后。
就像她会使用魔法，就像这个世界有魔女，有神明，一本会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书。
有什么好奇怪？
伊露继续读。
书页上，侧身的红裙少女彻底转过身去，眺望窗外。只是这时，她的窗外天空一片深色。
伊露念：
“总是下雨呢
讨厌下雨”
“因为一旦下雨
做梦者，就会错过她的梦了”
“对了，并不是因为做梦者和魔女有什么关系”
“她们就像”
“魔女与神明的关系一样
毫无关系”
红裙少女转过身来，简洁画风下双眼仅有两颗黑点，黑点看向前方。
“魔女的神明注视着魔女”
“注视世界，每个人”
“神会的”
红裙少女重新回到桌前坐下，拿起笔写写画画。
“魔女遇见了同伴”
“小小之人，小小邂逅”
“魔女能够请求神明
神明需要魔女帮助他人”
“魔女是否会想要
再次邂逅”
红裙少女困倦趴在桌面，似乎看向墙壁上与窗户距离稍远的，另一个方向。
于是，伊露也顺着少女的视角向自己家里看去，少女所看方向，正好对应伊露的门。
与此同时，门铃响起。
「叮咚」
竟然是栀兰小姐。
栀兰语气干巴巴：“雾之森的雾还未凝聚，茉莉托我来更新委托。”
伊露打开信。
茉莉女士需要月光草。
月光草只在满月时生长，伊露收集过它们的种子，播种下去，满月便可采摘。
“进来坐？”伊露问。
栀兰下意识想回绝，想到她不能这么做，点点头。
魔女小小欢呼，忙碌倒茶。
栀兰坐在桌旁，忽然看见桌上摆着绘本。
绘本上，红裙少女露出写好的字。
“年迈的魔女
还会，再回来吗”
栀兰继续往下读。
“她是否
考虑终结”
「嘎吱」
栀兰在魔女端着茶点回来时站起身，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想还是…认生。姐姐说得对，我不擅长与人相处，我……先告辞了。”
栀兰说完这一串对她来说有些长的句子，从魔女的家离开。
伊露没有感到生气，她决定，以后每次遇见都要和对方打招呼。总有一天栀兰小姐不再对她认生，那时两人便可以好好交谈。
视线落回桌面，绘本再次不见了。
「7」伊露与神明大人
伊露在院中种下月光草，心想，不必拜托神明大人，过几天是满月。
神明大人，是什么？
神明大人就是神明大人，没有人知道神在什么地方，人们总说神无处不在。
魔女手册上记载，魔女会遇见神明，神明会在无人察觉时悄然降临，取走魔女供奉的诉求信，然后愿望就会实现。
具体操作起来很简单，晚上伊露把信放在门外的透明盒子里，一觉醒来信消失不见，接着她想要的事就会发生，比如，想要换地方住，想要什么样的药材出现在院子里，想要镇上有什么样的功能性建筑。哪怕要许愿天气，也能心想事成。不过小镇的天气分布很均匀，没有自然灾害造访，观星者称职，人们安居乐业，不需要伊露承接祈雨扫晴的委托。
能成为魔女，一定是心地善良品行端正的人，如果把神明当做机器为己所用，魔法就会消失，伊露很少许愿，想要的东西她会自己去赚取，但不知为什么，魔女的运气一向很好，即使不依靠向神明许愿，出门散步有时也会遇见需要的药材，发现新的地点。
可能是因为魔女就是这样的存在，与各种各样的人沟通交流，如此生活着，那这没什么好奇怪，既然有魔女，也会有神明。
伊露想，神明是比魔女更会使用魔法的存在，魔女用魔法帮助他人渡过日常，神明用魔法改变世界，并且居住在每个人的意识里。也许神明的魔法是信仰的力量。
魔女的魔法是什么的力量？
应该是自然的力量。出生了很多很多普通的人，然后某一天魔女诞生了。比起一般人，魔女数量很稀少，可是再稀少也比神明大人要多。
神明只有一个，是无法取代的。不是因为某个神，而是因为神就是神。不管内在如何更改，只要能获得人们的信仰，神就能成为神。
那什么时候神不再是神呢。日子不好过的时候？
但是小镇永远风平浪静，神怎么会不是神？
哎呀，她怎么能想这样的问题，总之，神明是魔女的神明，也是大家的神明，只是魔女比起其他人更容易被神明青睐，给予实现愿望的权利。
「8」魔女的花园
魔女的花园总是有什么在生长。
夏末的风暖融融，到了傍晚，风里带着初秋的气息。
那是什么味道？
有点像烤栗子，像晒干的落叶堆，还像……魔女的特制饮料。
这是没有委托的一天。
魔女的花园一年四季药香扑鼻，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药材，说到夏末——
伊露挥舞着小铲子。
团团光点从地面生长，土地像缀满星星的幕布，一铲下去，抖落的星四处飞溅。
日暮柔和，流云涌动。
「叮叮咚咚」
「铃铃铃」
光点雀跃，涌入伊露手中的透明小瓶子。
越来越多，装了满满一瓶。
“许个愿吧。”伊露放出一团光点。
光点摇晃，细小声音响起。
“再次迎来夏天……”
光点渐渐明亮，落下一颗果实，轻盈地飞上天空。
“谢谢你们。明年再见。”伊露闭着眼，低声说。
瓶中凝结出果实的光点倾泻而下，魔女唤来一阵风，光点璀璨，伴随清脆碰撞声随风成群结队涌出。
“希望新年到来……”
“希望魔女一直在……”
“希望她会喜欢那个礼物……”
絮语随风而逝，轻盈的星飞向天际。
飞过旷野，飞过流云，飞过浓雾弥漫的雾之森，飞向小镇外环绕的远山。
伊露目送星辰离她而去，抱着沉甸甸小瓶子，晃一晃。
再晃一晃。
瓶中果实如流沙般滚动，随着摇晃变成细碎粉末。
「沙沙」
伊露停止摇晃。
夕阳从瓶子另一端投射，那一刻，日光看起来格外遥远。
魔女看着仿佛隔世的光。
轻轻地，把瓶子收进口袋。
魔女的花园总是生机勃勃。
某处，小小的黑猫降落在地。
天空涌动光芒。
“那是什么？”黑猫问。
“许愿仪式。”空中有人回答。
“许许多多愿望。愿望飞离，祝福留下。”回答之人停顿，“许许多多祝福。”
黑猫凝望夜空，沉默不语。
「9」魔女与会说话的黑猫
伊露在花园里对着月亮发呆，觉得也许这件事她曾经做过几次。……不知是在哪里，圆圆的月亮，在有风吹的云层上，明亮照耀着。
有风。
风拍了拍伊露的脸，让她的视线从天空落回陆地，落到树顶上。枝条掩映下，两个并列的绿色小圆点闯入伊露视线。
猫。
那是一只猫！是她在找的猫……那真的是吗？
伊露跑到树底下，抬头向上看。
树枝间的生物只露出一双绿眼睛。
伊露与那双眼对视，仔细辨别后发现，那确实是一只猫。
一只绿色眼睛的黑猫。
“呀，你好。”黑猫说话了。
静悄悄的月色下，那只猫伏在树梢，舔着爪子俯视她。
月光打在伊露身上，却好像避开了猫咪，只有它的周围布满阴影。伊露眨眨眼睛：“你好。”
“不过是猫会说话，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你，这有什么好奇怪？”
“可是…其他的猫不会说话？”
伊露抬着头。
“那是它们不想被你听见，你的世界里有很多猫吗？”
猫咪似乎用带着点鄙夷的神情对她说。伊露才知道猫原来也可以做出表情。
“好吧……并没有。”
“你叫什么？”猫咪居高临下地问。
“我是伊露，伊露.x。你的名字……”
黑猫打断伊露的话，有点咄咄逼人：“你希望我叫什么？”
“欸？”伊露呆呆地看着猫咪。
“我……我是莱茵。”黑猫紧接着立刻说道，“名字……叫莱茵.艾辛好了。”
“其实本来不是，但是在这我叫这个。”黑猫懒散地晃了晃尾巴，姿态从匍匐变为四肢着地，紧绷着蓄势待发。
“这是你的姓氏吗？”
伊露从来没有在小镇遇见过一个有姓氏的人，更别说是一只猫了。
“随你怎么想，或许我只是有两个名字呢？”
自称是莱茵.艾辛的猫咪像一块柔软的绸缎一样在树间穿行，有那么一瞬间伊露好像看见它漂浮在空中。
她在梦中吗？那么，哪里是梦呢？
“请问……我该叫哪一个？”伊露怯怯地问。
“当然是后面的那个。”
猫咪用傲慢同时夹杂着讨厌麻烦的神情看着她。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前面的名字出于某种原因必须存在，但事实上后面的才是我的名字。”
艾辛落到伊露头顶的树枝上，离近了许多，伊露看清她的样子，同时答应道：“好……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伊露想，也许是自己对于猫咪思虑过多，梦境中才会出现一只不同寻常的猫也说不定。梦总是离奇的。
“你没有。”艾辛坐在树枝上，“我的愤怒并不针对你。”
“你……真的是我的梦？那你在我的梦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伊露有点好奇。
那只猫好像微笑了一下，或者，是她的胡须抖动了。
“我可是在你的梦中，小姐，我是什么样子，决定权不在我。”
“可是就像你说的，我并没有见过很多猫？”
“也许你希望过别的什么，而我碰巧是一只猫。”
月光下，黑猫提出一个建议，她试探着问：“……我说，你要不要想要一只猫，在梦境之外的猫？或者别的什么？”
“猫就很好啦，”伊露回答，想了想又问，“那只猫会说话吗？”
“如你所愿。你希望她开口时她就会说话，你不希望时她是一只安静的猫。”
“……”伊露还沉浸在这应当是梦的疑惑中。
“去向神明祈愿吧。”
艾辛轻轻摇了摇头，这次伊露看得清楚，她的身影就像一阵有风的光，轻微的风吹过，叶子晃动，光芒消失那一刻她也不见了。
……该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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