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蓬蓬醒来时,何婉还在熟睡,眉目犹带倦色。看来昨晚虽然没有真的日行千里,但毕竟一直绷着精神,难免疲惫。
蓬蓬却天生精力旺盛,又是魔力充沛的魔女,醒来便一刻也呆不住。梳洗打扮过后就要开门出去,一探昨晚未能了解清楚的深宅大院。
她今日可不是简单用了复制咒,而是真正由着侍女打扮,穿了一身世家小姐的衣裳。
还真别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不假。
珠翠饰品缀在蓬蓬乌发间,点点星光俏皮又耀眼。她身上是一条花草纹齐腰襦裙,外罩系带半袖,衣裳织造精巧细致,颜色鲜丽活泼,最最适合这样年纪的小娘子。
蓬蓬行动之间,脚步轻快,无所滞碍,腰间挂着的环佩随袖摆轻轻摇动,自是一派自在悠然。让长辈见了只会直夸玉人可爱。
然而蓬蓬刚一打开房门,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蓬蓬认出是何婉的哥哥何宗,便要走回房中唤起何姐姐。想起昨夜所见所闻,又自觉跳到离何宗身体五步远。
谁知何宗身为纨绔,行事作风向来我行我素。对着这个来历不明,被妹妹遮掩藏在府中的妖女,自然更不会在意什么男女之别。
他一侧身挤进门缝,从里面踢开房门,命令站得远远的一帮仆从过来。
蓬蓬这才看见何宗带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健壮女人,女人们身后还有一帮训练有素的侍女,来势汹汹,来意不善。
谁知两个健仆刚靠近门外,便平地摔了个大马趴,躺在地上呜呼哀哉,大出洋相。好在只是摔跤,倒没什么重伤。
何宗也感觉站立不稳,好在他伸手就抓住了门框,勉强维持正常的站立。只不过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房间。
蓬蓬嘴角一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将男人并一帮子仆人视若无睹,关在门外。
“砰”一声门闭合的声音,仿佛在嘲笑何宗自不量力却轻举妄动。
何宗很久没有面临过这样实力悬殊的对决了,一时倒不气馁,反而斗志昂扬。
他早有预料妖女身负奇术,但没想到蓬蓬施法如此迅捷不经意。她好像不需要佛道家繁复琐碎的仪式,也不需要什么神兵法器,甚至口中听不到咒语,就能使出妖术。如此一来,他安排的僧侣法事恐怕得取消掉了,不然除祟不成,恐怕反而会惹恼她。
正思索间,何婉听到动静也醒了过来,稍作打理就咚咚咚跑出内间,连忙问起蓬蓬刚刚的动静是什么情况。
听到是自己哥哥前来,刚要心下稍安,就听到蓬蓬耳语道:“你哥哥是来找茬的。”
何婉拍案而起,倒有了几分泼辣娘子的气势。她让蓬蓬先稍安勿躁,安心待在房里,自己去和自家兄长分说明白。
早在昨晚,蓬蓬就告诉何婉,若是可信任的人察觉出了自己身上的异样,何婉就无需向对方掩藏自己的身份。只可惜何宗来得太急,何婉还没来得及派人出去邀请哥哥来互通消息呢。
蓬蓬乖巧端正地坐好,把煤球抱起来举高高,一起向何姐姐卖了个萌。“姐姐你快去吧,我和煤球在这里等你。”
何婉心下一软,转脸便气势汹汹地找何宗去了。
两兄妹甫一见面,便知对方有重要事讲。于是两人屏退下人,坐到幽静花园中才小声交流。
“过几日我出府有事,你还想溜出去玩吗?”
“最近父亲管得紧,先避避风头。”
“父亲发现你在看母亲遗物中那些杂书游记了吧。”何宗敏锐道破。
“必定是那梁姨娘授意小三乳母去向父亲告密,”何婉愤愤,“那日我晒书时有些匆忙,就见姨娘手下的往我这里看了一眼,顿时大感不妙。就前天傍晚,那乳母神色惊慌地往父亲面前凑,我就知道坏了事。”
“要不把东西先放哥哥这里。我经常进出府,下回寻机带出去,还是原样交给你那个女西席宋先生保管。”
“不必了。”说到这事,何婉正好把蓬蓬的身世和何宗说清楚。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
她悄悄对大兄说起昨天是如何被蓬蓬碰见理书,又是如何被蓬蓬安慰和帮助。甚至蓬蓬还带着自己去看了神异的芥子须弥之景。
何宗面色淡然,不知有没有相信。不过他举手向天发誓,向妹妹保证不会对恩人使任何绊子。何婉这才满意。
何宗劝慰妹妹:“那乳母犯了错被姨娘打发到庄子去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乡下环境优美,正是陶冶情操,清净身心的好去处。”
何婉忙道:“兄长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吧。”
何宗闻言,做出一幅伤了心的样子,将脑袋往后一扣,靠在交叠的手臂上。“你兄长我行事自有章法,才不会让这种小人脏了我的手。”
“兄长发上怎么沾了片小叶子,”何婉提醒道。
何宗不以为意,起身一抖,又躺了回去。
聊完正事,难得何宗有时间长久待在府中,两兄妹罕有聚首,就趁此机会交流了一番感情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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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蓬一边在书架上忙活,一边留意着传声咒中何婉兄妹的谈话。听到何婉向何宗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何宗应许不再作乱,蓬蓬就无声无息地粉碎了放在叶子上的传声咒。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蓬蓬从不拖延。
既然打算用传送阵带何婉去千里之外看看,便要做好准备。蓬蓬现在就是在搜集坐标,就从这许多的杂书典籍上开始。
虽然送她来这个异界的事故也和传送阵有关,但那毕竟是意外,在蓬蓬近二十年的魔女生涯中绝无仅有的一次意外。
她也在回想那天的异常。思来想去,猜测要不就是因为她定的目的地在移动,要不就是那天诡异的月相在作怪。更何况这两天她抽空实验了几次短途旅行,都往返平安。
蓬蓬随意地翻阅着何婉的收藏,一目十行搜寻着何婉曾经提起的地方。越翻越觉得是个死板机械的活,不如等何姐姐回来直接问她从哪本书里看到的更快。
于是她指示这些被她翻乱了的书各自归位,还贴心的一个除尘咒让书架无尘无垢,干净如新。
做完这些,她拍拍手赞叹一番自己的成果,确实颇为喜人。蓬蓬从帽子里摆出一个懒人沙发,抱着黑猫舒舒服服往上面一躺。
小魔女慵懒伸展身体的模样,和优雅神秘的黑猫何等相似,难怪俗话说物似主人形。
现在蓬蓬一幅此地土著的打扮,魔女帽无处安放,只好缩小了挂在脖子上,充作一个样式奇怪的挂坠。
魔女帽缩小了,黑猫煤球也没法长久地待在上面。虽然它可以隐藏在帽子的轮廓中,但毕竟是个活生生的灵物,自然不耐烦只固定一处,常常要出来玩耍。蓬蓬也放任它自由自在地游荡。
煤球是吸取情绪为生的魔物,她自己堂堂魔女也不可能乖乖困守在这方寸之地。
蓬蓬一边爱怜地抚摸着黑猫煤球柔软蓬松的毛发,揉得煤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毛茸茸的爪子不住在她的裙子上一踩一踩;一边分神想如何再在两个世界之间搭起桥梁,回到属于自己的魔法界。
月圆之夜,是所有魔女魔力最为充沛的时刻。
每到这时,再怠惰的魔女也会出来晒晒月亮,据说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时,更容易获得魔法活动的灵感。充沛的魔力保证魔女们能更精确,更巧妙地进行研究,或许这就是传言的奥义。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也没多少日子了。她把已经睡熟的黑猫搬到一边,在自己的魔力本子上写下几条待办事项。
本月七日,她准备送何婉去大海边,完成此事预计花费三个整日。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她结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好朋友的人生心愿,最好做到尽善尽美。虽然因为她也不过是新来此世的异乡客,何婉到达过此生未到之地她也未必熟悉。但她可以提前去一次嘛。
本月十六日,她打算乘夜去测算月相潮汐数据。建立这项数据存档,有利于排除两个世界的魔力运行微妙差别。她期待计算跨世界的庞大复杂的魔力回路时,它们会有所帮助。
如果此事一时不够顺利,暂时回不了魔法界,她也耐得下心。只不过这样的话就得想办法多多接触外人。
十七日之后,等事情有了定论。她会让何婉介绍一些这个世界的常识,她有意在府外也搞个据点。小魔女偶尔学下狡兔三窟,有益无害。
刷刷写完上述几条,蓬蓬把纸笔一抛,见何婉还没回来,就毫不犹豫选择闭眼入睡。
过了一会儿,何婉终于回来了。她的脚步放得很轻,可惜蓬蓬并非常人,一感到有人接近就醒了。
蓬蓬按着传送阵的需求,指点何婉翻出她看过的书,并筛出写明海岸具体方位的,记录下来。
姐妹俩商量了片刻,决定阵法还是画在何婉房中,方便蓬蓬随时添补,也方便掩盖。
画传送阵需要魔力,何婉帮不上忙,只能紧着蓬蓬的需要,端个茶送个水,偶尔递一块糕点送到蓬蓬嘴边。看蓬蓬时而趴在地上,时而站着用手上的木杖虚空画线,愈发佩服这个神通广大的小神仙。
两日之后,魔法传送阵提前完工。
蓬蓬抱着黑猫,盘腿坐在传送阵边上等待何婉。却不料何婉姐姐虽然如约而来,跟着她来的还有她的哥哥何宗。
何婉尴尬地挪过来,看到蓬蓬不在意地摆摆手,才稍解几分尴尬。何婉回头,狠狠瞪了哥哥一眼。
何宗抓抓头发,大摇大摆地准备一起出发。他还是一幅随性放肆的纨绔子弟打扮,丝毫看不出此人面白心黑,心机深沉,做起事却一点也不要脸,活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蓬蓬看出他厚着脸皮跟来固然有放心不下妹妹的成分,实际上还是想亲眼看她施展魔法。她可丝毫不怕在这些人面前显露力量,正好让何宗长长见识。
蓬蓬和何婉共坐一把扫帚,猫猫有专属的头顶位置,唯独缺少一个多余的位置给这个不速之客。蓬蓬又不想把魔女帽给他坐,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扔进去的破旧毯子。
鬼灵精的小魔女心中暗笑,毯子可不像扫帚,坐着舒适还防震。小小捉弄一下何宗,回报他的偏见,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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