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照直接忽略了余拾喋喋不休之语，上前一步。
“你要找的东西，我这里没有。”他摊开双手，翻来覆去展示着，“我想，我们该办理入学手续了。”
面具人的视线似火一样炙烤在双手上，明照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些笑。
“当然，当然。”余拾和稀泥般走上前，伸手要拉面具人的手。
一路上，他们没什么话讲，只除了余拾嘴巴叽叽喳喳不停歇。
偶尔，明照能感受到面具人的视线，从额头到肩膀扫荡他整个身体。
“哎呀，你们说我们的寝室怎么样呀？”
“我的水母很娇气的”面具人打断了余拾的话，他停下脚步，“一开始见到它只有小拇指一样小，身体圆滚滚的，吃饱了就会趴到给它准备的紫水晶上面睡觉。”
“它有时候会闹上一晚上，可是我白天全是课程。我又困又急，眼泪就掉了出来。”面具人的声音在谈起水母时轻柔得像在念情诗，“然后水母就停了下来，伸出小小的触手碰了碰我的脸，像是在亲吻我一样。”
“你知道吗？”面具人的声音陡然增大，像只泣血的鸟：“我能听到，它在叫我的名字。”
“我能听到它的声音……”
说完这句，他就不再说话了，肩膀和头垂下去像枯萎的树。
一时间，周遭安静极了。
明照似乎真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明……照，哥哥……饿……”
“好，我知道了。”明照情不自禁说出了口，他太迫切了，因为他真的听到小鱼在叫他，声音又小又轻，像湿漉漉的棉花，沁出的是小鱼饿到极致，淌出的海水。
本该是安静的路途，他这一出声，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余拾还好，他只是感到累了，遇到两个难缠的怪人。
面具人就不一样了，他声音像含了冰：“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哈哈哈。”余拾挠了挠头，一副被正妻捉奸在床的小三模样：“也是，我是不该和明照偷偷摸摸说话的。”
面具人没说话。
明照倒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对。只是，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又能和你说些什么。”
面具人连头都没偏，抬脚继续往前走：“余拾，你以为我真是傻子，或者你以为我很好欺负？”
余拾停住了脚步，埋怨得看了明照一眼，神情极其扭曲的开口：“我怎么敢对关家大少爷隐瞒什么……”
他说着深吸一口气，一副赴黄泉的模样：“我现在就带你们去！”
明照：?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
余拾悄咪咪瞧了眼明照笑得难看的脸，心里更像是出个鼓气似的，脚步一轻，迈到最前面带路。
眼见余拾越走越偏，周边的树因没人管张得极其茂盛，脚踩在被杂草遮掩的石板上，时不时的鸟鸣水涧声更响。
明照犹豫得望向身后的建筑，倒是身边关氏小少爷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看上去对余拾提出的‘线索’不怎么感兴趣嘛。
明照心里思绪翻滚，要不然趁着现在地势偏远，了结这两人再带着小鱼离开……
“哥、哥。”小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小猫的叫声般轻细又透出些兴奋来，“吃、去吃！”
明照压下心里的欣喜，只恨现在多了两个电灯泡，不然他一定要好好和小鱼说说话，再让它多叫几声哥哥，叫他的名字。
“怎么不走了？”余拾停下脚步，颇有兴致的看着明照和人僵持着，半响才发声调侃：“我们关大少爷不是很急的嘛。”
关·面具人·大少爷哼了一声，追上去。
明照看着面具人黑乎乎的背影，突然又听到声音“要去、要去。”
小鱼的声音急急的，胸口趴在的水母伸出触手往领口扒拉，看样子像是要爬到他耳边来，大喊几声了。
明照好笑得摸了摸它的小脚脚，跟了上去。
可通行的路愈发狭小，空气中多了很多湿气，指尖拨过枝桠留下蜿蜒的水珠。
余拾停了下来，明照一抬眼撞到一片亮晃晃的水波纹，幽绿的树影似张了眼睛的精怪，巴掌大的鸟团上火焰掠过水面，嘴里刁着蓝紫色的石头。
明照目光追上去，只看到堆堆暗绿色，半响惊起啾啾的鸣叫。
“你们来看。”余拾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硬生生把明照的视线拉开，那棵落鸟的树叶片翻动，一眨眼火红的鸟就逃了。
面具人嗤笑一声，似乎往一旁的树林看了眼，才抬步凑上去。
“……望海记，某日寻……未果。”面具人念出声。
明照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小鱼想来，他就来了，小鱼这一路是兴奋极了，条条触手在他身上圈了又圈，怕是印上了许多串葡萄。
“哥、哥。”明照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它的口腕应着。
“水、水里，我要。”
“好吃、好吃！”
明照听着它的话，朝水边越走越近。
“明照！”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开，手腕即将被人拉住，明照侧了个身避开。
面前是面具人逼近的金黄色蝴蝶脸。
明照神情冷了下来，脸上露出一副很怪异的厌恶感，他脚后跟几乎是贴到了水面，后背黏上潮湿的水汽，胃里像有团火烧了起来，喉咙干巴巴的嘴巴里泛起大股唾液。
‘好饿、好饿。’
‘香……’
明照的表现怪异极了，面具人倒是往后退了一步，毕竟他刚才为了拉明照前脚掌都塌进了水里，鞋子湿了。
余拾察觉到他们的异常，走了过来，问：“明照，你刚才是怎么了，看着就像是要……”
“渴了。”明照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樱花粉色的眼眸里映上了些清淡的紫光，又像是蓝色，余拾有点没看清楚。
但他仔细盯着明照的眼睛，看着人走近，离开湖边又没了，刚才的紫、蓝色就好像只是，湖面的反射。
明照停在刚才他们查看的石碑前。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海吗？”明照专心致志的看着，好求的发问。
“说了一些，不过里面更重要的是……”余拾压下疑惑，伸手一指，落在布满青苔的石碑上空，“‘神迹在无冥海出现’，这句话之前是没有的，就在最近一个月，这句话才覆盖了之前的刻纹。”
余拾在说话时，盯在明照的反应，面具人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他们在看。
看从无冥海而来的明照的反应。
明照偏了偏头，露出些茫然，倒是小雨睡够了觉在衣兜里呆得无聊了，触手在胸脯上扩张领土，寻到个不像肚脐的洞口，尖端挠痒痒似得往里塞。
水母：严谨、认真、恍然大悟。难怪它之前一直喝不到奶。
人挪活树挪死，水母挪到学校也能变聪明。
明照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手背鼓起青筋，衣袖口处留下暗红色的血迹，他把手往后藏了藏，望向余拾问：“然后呢，原本的印记是什么？”
“宣敬明……”余拾的话还没说完，从校门的方向传来一阵铃铛声。
明照寻着声音望去，余拾直接朝来时的路奔去了，他一边跑一边说：“快走，点名了！”
明照不明所以的拔腿跟上他，几秒后，四处看，竟然没看到面具人的踪迹。
他压下心里的遗憾，还有心意伸手去拨弄小鱼，慢下脚步小声道：“好了，小鱼乖，晚上我再陪你玩。”
‘去，湖里。’
小鱼软乎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明照立马应了。
“快点呀！”余拾缓下脚步，催促着：“我们等会儿还要选专业，去晚了就没什么好选的了。”
明照现在心情好极了，加快脚步跟上去。
一开始，众人匍匐的场景消失不见了，现在完全是一片欢乐的样子，就好像是正常新生报名，新奇又紧张。
余拾从聚集的人群里钻进去，结果真让他找到两个座位，一个写着‘余拾’，一个写着‘明照’。
明照坐在他旁边，看到前面也有两个空位置，又看了看四周座位的布局，田字格状，一个大区间里面可以坐四个人。
那他们前面的位置，大概率就是室友或者队友了。
“我们另外两个同学呢？”明照望向主席台随口一问。
余拾偏头看他一眼，脸上的笑意莫名：“他们怕已经到宿舍了。”
“不说他们了，你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明照当然没想好，他都不知道有哪些专业，挑了挑眉：“还没，你想选什么？”
“我当然选王牌专业，育婴师!”余拾说话间神情洋洋自得，眉飞蛇舞。
一时间，周遭的同学也插话进来：“哎，兄弟，我也是。我学号是5025，你是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能分到一个班。”
“5060，好，我们肯定能成同班同学！”余拾转过身高兴得握了握他的手。
‘育婴师？’明照还停留在这个专业的冲击里，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死心得看向余拾：“御兽师吧？”
“什么？”余拾和另一个同学齐声大喊：“你还想哪个专业，还是算了吧，怕一个班的人数都凑不齐。”
明照嘴角抽了抽，明白他们误会了，解释着：“没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想选的专业到底是什么？”
“就是……”余拾无奈的解释，说到一半顿住话头，压低声音：“开始了，开始了。”
明照扶了扶头，回过头端坐着身形望向主席台。
一个踩得高跟鞋，身着华丽裙摆的人走上台，手上戴着繁杂的蕾丝手套，亮金色的卷发被拨到身后，手腕脖子上耳垂上镶着亮闪闪的宝石，甚至一张开牙，牙齿上都镶嵌着水晶。
只靠平坦的胸脯辨别性别，他开口洪亮的声音覆盖整个广场：“同学们，大家好！很高兴能在第五军校见到，第五十届校友，我是校长唐敬礼。”
“……好了，说了怎么多，言归正传，接下来就开启专业选择，请在心底默念想选的专业名称，依旧是阶梯选择法，晚饭后就能得知最终结果。”
明照完全不知道该选什么，眼见着就要开始了，主席台上明晃晃出现‘60、59……’的倒计时。
“还有什么专业？”明照转过身问余拾。
余拾对他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到。
明照对着他笑。
等到，倒计时‘五’的时候，余拾开口：“糕点艺术、量子占卜、武器维修……”
“好。”明照瞟了讲台上的，‘一’，心里随便想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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