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荣的街道了无人烟，高楼大厦的形状隐约可见。变异植物肆意生长，爬山虎缀着一个个铁饼的叶片，蔓延在带有焦痕的墙壁和裸露的钢筋骨架上。
两侧的树木长期无人打理，本该枯萎，但此时它们高得惊人。枝干隐隐泛出金属的光泽，一根根扭曲的、粗壮的铁棒似的。蓬勃生长的树冠被送至高空，相互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遮住了本该有些刺眼的阳光。
“隆隆-”
嘶鸣声由远及近，一辆黑银组合的重型摩托车沿着凹凸不平的道路飞速驶来，车型偏大，线条流畅，部分裸露的金属零件泛着冷意。
车上坐着两人，体型有较为明显的差异，以不合理的分配方式呈现在摩托车上。
驾车的是一位瘦削的青年，有着峻秀苍白的脸和微微上挑的眼睛，身体被长长的黑色风衣严谨地包裹着。
他身后的男子身着一看就是统一配备的标准战服，略微宽松，并没有迷彩的图案而是用了深棕色皮革。
粗略估计有足足一米九的身高，年轻又健壮，传递出一股精力旺盛的蓬勃野性之感。
他的双腿斜斜地踩着踏板，上半身为了能够贴住身前青年，弓得像虾米。整个人以极度别扭的姿势蜷缩在后位，像是硬挤上去的。
“嘶啦。”高速行驶的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陆佑深，也就是高个子男人，收紧双臂，意犹未尽地隔着衣服掐了一把身前人的细腰。
他喃喃道：“岑霖，要不是这次急着赶路，我永远也上不了你摩托车后座。下次再坐，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然后赶在被岑霖，那个黑衣青年一脚踹走前，自觉地滚下了车。
由于缺少阳光的照射和气体的流通，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的气味，好像每一口呼吸都在跟数不清的细菌打招呼。
一股独特的腥臭味，像是血液和生锈金属的混合，隐隐地飘散着。
气息越来越浓，岑霖脱下身上的黑色风衣随手一丢，露出了紧紧包裹着上半身的修身战服，只是那战服并没有右袖子，一条金属手臂突兀地长在青年身上。
不同于常见的银白色金属，那条手臂的材料从外表上看，更像是女孩子首饰珠宝会用到的材质，将小小的光斑反射出人畜无害的玫瑰金光晕。
陆佑深单手拎着形态巨大的枪，看见岑霖的举动后，又管不住嘴了。
“你这样真是太奢侈了。要我说，别给老化的义肢保暖了，还不如去找基地的医生换个新的。我知道一次性把脊柱右手左小腿换掉要很多钱，缺钱的话来找我借嘛。”
岑霖闻言轻轻撇了一眼身边人。那双走势上扬的眼睛本应是妩媚的，但由于青年位置偏上的眼球而显得格外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他从背后拔出形态轻盈的双枪。当然不是为了击杀烦人的同伴，而是因为就在刚才，细微的金属摩擦和电流滋滋声，在一处路边阴暗的巷子里响起。
“注意‘领主’。”
岑霖的话音未落，“砰！”，陆佑深举起手臂朝着一个建筑间的阴暗缝隙猛地开枪。
那把枪中射出的简直不像是子弹，而是小型炮弹，还是会爆炸的那种。光是想象那种强大的后坐力都令人头皮发麻，但是陆佑深稳稳当当地一点儿没动。
他吊儿郎当地朝角落一指，说：“可以啊，岑队果然开车技术了得，一下子就追到领主了。”
说话间，一只长得极其怪异骇人的老鼠从阴暗处露出身影。
与其说是老鼠，不如说这个接近三米的怪物更像个机械生物。没有皮毛，浑身布满了细小的鳞片。鳞片被侵蚀过的表面透出闷闷的冷光，生锈的斑点丑陋地四散分布。
四肢以异常的姿态发育得像是被嫁接过来的，关节处有细微的荧蓝色的电流噼里啪啦地响。眼睛是发亮的红点，像那种监视器上的，闪着邪恶的有着一定神智的光芒。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尾巴像坏掉了的电缆被拖拽在地，可怖的电流环绕四周，电光跳动着。
“杀光了他的小弟，现在光杆司令要来复仇咯。”
回应他的是清脆的枪响，岑霖率先朝领主开枪。
大老鼠蹬了蹬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在老鼠身上的粗壮有力的后腿，猛地超两人扑过来。
陆佑深向旁一闪避，抬手就是连发的子弹，几颗没射中的把一旁打了大霉的建筑直接轰出黑洞。水泥碎块砸向大老鼠，但被电鞭子般的尾巴抽成碎渣。
岑霖一跃而起，以非寻常人能办到的姿态落在二楼缺了窗户的窗框架上。
在尘土飞扬间，双腿发力蹬着窗框朝巨鼠头上跳去，然后大腿紧紧夹住它不住摇晃的脑袋，骑在它头上双枪对准红眼干脆利落地射击。
“吱-！”
凄厉的声音响起，像是金属摩擦产生的，又像是真正动物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巨鼠想用鞭子尾巴抽岑霖，但是只能在自己身上留下道道电流经过的焦痕。
岑霖顺势落地，降落在陆佑深身旁。
“弱点不在头部。”
陆佑深期待地等着他向自己发问，然后陆佑深就会以一种轻松愉快的凡尔赛姿态说出他的判断。
岑霖显然有了自己的判断，刚才的话更像是在提醒陆佑深。演出没有被配合，于是在几秒尴尬的等待后，陆佑深说：“从后背直直打进去，它的心脏位移过。”
巨鼠的后背其实是最难攻击的地方，因为尾巴活动范围的中心区域完美的覆盖了需要被攻击的那个点。
但是陆佑深棱角分明的帅脸上绽放出一个男大学生般阳光开朗的微笑，他冲岑霖喊道：“岑队真好心，把老鼠弄瞎了，剩下的轻松工作我可得好好做啊。”
岑霖并没有被他清纯不做作的表情吸引，不理他，继续用双枪攻击巨鼠为陆佑深吸引火力。
虽然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并不能用亲密无间来形容，但是他们的配合堪称默契得天衣无缝。
在两种不同风格的火力联合压制下，巨鼠不住地嘶吼，攻击力开始逐渐下降，由时不时尝试用尾巴抽两人转为完全的防御。
但是他的尾巴却依旧用力地不停甩动，而且隔空缠绕在尾巴四周的蓝色电流，正像蛇一样嘶嘶吐芯。
“子弹消耗得有点太多了。”射出的子弹有些与金属外表相撞，有些被带电的尾巴滋啦烤焦。火花迸溅间，陆佑深忍不住吐槽。
岑霖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解陆佑深的言下之意。
陆佑深脑补出岑霖带着金丝眼睛，拿着教棍敲黑板，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台下三岁的他道：“如果我们杀死了领主，那么这篇区域就安全了。如果区域安全了，到时候可以安排基地来搜寻物资或者扩张领域。这样的利益远大于消耗的子弹啊，陆佑深小朋友。”
陆佑深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岑霖当然不会这样，他只会拿着真鞭子把连这个都不理解的傻子抽出基地。
“我的意思是，打不过就算了。你最近状态不好，我可不想你受伤。这次出来的目标只是收集物资。”
“你说这一百多年前变异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根本不符合科学。你想，哪有生物能直接变成这种机械制造的玩意儿？皮肤变成金属，身体还能带电？变异老鼠就不能是那种黄黑色脸上俩红球的可爱生物吗，我可不喜欢随时随地放电的尾巴！”
被骚扰了许久的岑霖额角爆出一条青筋，他终于屈尊降贵地，说出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回答：“少看点上世纪的电视。”
陆佑深撇撇嘴说：“你不懂，那个叫动漫。”
“叮。”
突然，两人手上的通讯器同时亮了。
岑霖抽空一瞥，面无表情地对陆佑深说道：“装物资的车被点燃了，专心点速战速决。”
陆佑深说：“回去让我知道是哪个崽子没做好防守，我要找他好好聊聊。俩队长在这儿加班打怪物，他们连收集物资都做不好……喂，你干嘛！”
就见岑霖把双枪插回后腰处，猛然像豹子一样弓起身体，在尾巴扫荡的间隙，姿态极度优美矫健地扑到巨鼠背上，双手紧扣金属身体，趴伏者。
“我去，你不用着急赶回去，肯定只是失误点燃了物资。”陆佑深心惊胆战地看着岑霖左右躲避着尾巴的攻击，逐渐将重量搭在左手上，为翻着金属光泽的义肢腾出时间找到后背中心的弱点。
“吱吱吱！”
就在岑霖又一次躲过了攻击，抬手绷成爪子的形状，准备突破巨鼠坚硬的身体防线直直插进去时，陆佑深余光中，一道黑影飞跃而起，目标直指岑霖。
是一只漏网之鱼，一只听从领主命令潜伏着的小鼠，现在张开大嘴咬向岑霖，漏出像鲨鱼一样锋利的锯齿状牙齿，其中突兀着像箭刺一样长长的几根。
陆佑深急忙瞄准射击。子弹一个不落地全部集中小鼠，但是小鼠就像是死士一样，就算被打得皮毛翻卷，也依旧要咬伤岑霖。
“小心！”
岑霖闻言，毫不迟疑准备靠左手单手的力量，吊着侧身躲避攻击。
刹那间，一股钻心的刺痛沿着脊柱流向关节，以肩膀，尾椎被中心，放射般地扩散开来！岑霖痛得根本没法发力。
该死，这病不要在这时候发作！
毫秒之间，他只能靠惯性摆向左侧，尽量让小鼠嘴巴即将到来的撕咬位置，靠近身侧骨头分布较密集的区域，而不是直接伤到内脏。
机不可失，他根本没打算防御，而是决定立即结果巨鼠领主。
疼痛并没有到来。就在刚才，陆佑深果断放弃射击，以一米九的身高像老虎似的在空中截断了小鼠的进攻。
为了保证速度，他来不及做出足够的防御，健壮的左手小臂上赫然出现一个伤可见骨的咬痕。
“扑哧”
义肢穿透金属皮肤，接触到血肉，破开血肉捏碎心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巨鼠晃了晃，几秒钟后轰然倒地。另一边，陆佑深用淌着血的手，一拳拳生猛地砸在小鼠身上，直接干死了它。
危险解除，战斗终止。岑霖快速拾起被他丢在路边的黑风衣，撕出一条长布条，抓起陆佑深的手帮他包扎。
“嗷，轻点！”随着岑霖狠狠勒紧了缠绕着的简易绷带，陆佑深哀嚎道。
岑霖打了一个形状干劲漂亮的结，然后拎起陆佑深的枪，修长的腿一跨，坐上了摩托车的前座。
“快点，回去看看情况。”
陆佑深支起身子，再次缩在了后位，受了伤的手虚虚地环在岑霖身前，不想让血打湿他相对干净的战斗服。
岑霖左手轻轻一扣，掌心按在陆佑深的手臂上，让他整条胳膊贴在身上环住自己，刚运动完暖烘烘的温度通过饱满的肌肉传到他身上：“你半路掉下去了，我是不会捡的。”
他单手发动了摩托车，半晌又挤出一句：“后面手不方便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陆佑深在他背后悄悄地笑了笑，心说，你没发现你的话突然变多了吗，虽然只有两句，你就是不好意思直接感谢我。哎，真是的，还帮我包扎，你明明就很担心我，这么拐弯抹角的，他的心情突然美滋滋起来。
“我没事。动物变异，我们人类不也变得更强了嘛。就我这身体素质，一会儿骑车让我来开都行。”
“倒是你，尽早去找基地医生看下。你别怪我多嘴，男人的腰是很重要的，你这机械脊柱要是坏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闭嘴。”一高一矮的身影比起半小时前都狼狈了许多，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悄咪咪地缩小着。
高大男人贱兮兮的声音，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沿着来时的路极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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