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皇城,洛禹安才越是感受到来自皇权的压迫,三丈高的宫墙内将整座皇宫围在里面,深不见底的深宫甬道,看得人发毛,总有种进去了便出不来的感觉。
“怎么了。”
戚从宴贴近她身后小心问道,一进来便感觉她好似有些不舒服,细眉都拧成结了。
“无事。”
总不能说看到你家感觉不舒服吧,这狗东西最近难得好说话些,她还是尽量不将现状打破,欠条还未兑现。
不过跟戚从宴出来两人配合还行,从树林里开始,到现在,不说跟不跟上,两人的预判都差不多。
皇后住在凤仪宫昭阳殿内,如今已是深夜,看守的太监宫女都在打瞌睡,从宫门翻进去,到了主殿,门口守着的人肉眼可见比外面多,确实有玄机。
两人绕到安寝的内院,门口只有一个太监,翻过窗户屋里黑漆漆的,中药的味道极浓,还有炉内的熏香,混杂在一起洛禹安感觉正常人都不舒服了,别说生病的人。
安寝的外间还有个守夜的丫鬟正打瞌睡,洛禹安上前贴心的把这小姐姐放平躺地上,被子盖好,在后颈按了下,这样睡得熟一些。
两人朝着床榻走去,还未靠近
“是谁?站着不许动!”
萧云姝本就身体有恙一直没睡,一开始进来她也没发觉,越近她心里没来由的心慌,透过帷幔缝隙一眼便见到。
“母后,是我。”
那提着的心瞬间放下,洛禹安借着月光扫过戚从宴的侧脸,她心里知道戚从宴肯定是在意皇后的,可不管是在国公府还是现在,他嘴里唤着母后,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漠淡然,声音也是冷的。
“阿宴?”
萧云姝一掀开帷幔穿着袜子就下了床榻,一凑近就确定是戚从宴,她声音都变得温柔了几分
“阿宴,真是阿宴,你可回来了,咳咳。”
怕惊动外面的人,她声音压的厉害,喉咙间的痒意控制不住,轻咳不止,戚从宴上前自然地用手轻拍着她后背,帮她顺气。
“我回来了,身体何处不适。”
他扶着萧云姝坐到床榻边,又随手将床褥披在她身上,这一连串的举动如果是母亲在儿子身上会很自然,偏偏是戚从宴做出来的,洛禹安看得人一怔。
“这位?”
萧云姝避开他的问题,只看着洛禹安问道
“洛禹安,如今的安平县主。”
萧云姝一喜,站起身上前了几步,借着月光打量起洛禹安,这利落的动作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反倒是那几声咳像风寒。
“禹安,总算见到你了。”
她唤的亲热,眼里都是激动,洛禹安想起锦禾说,姑母见你定会喜欢你,阳城一战后,她想,如今的皇后当初那般的光彩自不会甘愿囿于这深宫,就算看着她也许是在看以前的自己。
戚从宴怕她着凉,将人扶过来
“母后,当心着凉,坐着也可以说,身体哪里不适。”
萧云姝按着他手示意他别问,只是一味看着洛禹安
“阳城一战,禹安你给天下女子做了头一份的表率,让她们也看看,衣冠未必皆男子,巾帼如何定妇人,休要言女子非英物,这天下不尽是他们儿郎的。”
她一连贯的话洛禹安听不太明白,但大概是赞扬她的,锦禾说得对,皇后娘娘确实惊才绝艳,文武皆能。
“母亲,你身体哪里不适。”
戚从宴见她一味逃避,语气略加重了些,如果只是风寒,以他母后的本事不可能被困在这昭阳殿内,连娘家人都不能前来。
洛禹安也赶紧说道
“皇后娘娘,多谢您的夸赞,锦禾也常向我说起您,我多少会点医理,皇后娘娘可说一说,好让殿下安心些。”
殿下二字差点没烫着她嘴。
萧云姝抿着唇,眼眸垂下,一时间,刚还满腔陈词壮阔的人仿佛被悲伤笼罩,又不知从何说起,又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抬头望着身边的儿子,眉眼间还是那样的熟悉,她叹了口气,
“你们看不好,阿宴回来就好,此次你出战大捷,母后已无甚遗憾,余下的有你舅舅他们在…”
她这交代遗言的模样,把洛禹安惊到了,戚从宴拧着眉心冷冷地看着萧云姝,愣是看得她未说出的话给憋了回去。
“母后,你就说你身子哪里不适,别左顾言他。”
这句话连洛禹安也听出了戚从宴的不悦,这时候她才意识两人关系哪里不对,为何她刚才一怔。
萧云姝被他冰冷的语气一滞,后又长叹了一口气,眼底瞬间湿润起来
“母后知道这些年,你怪我,只是这事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谁都无能为力,不是中毒,是中蛊。”
话音一落,洛禹安看着瞬间望向她的戚从宴,
“无事娘娘,我给你看看。”
萧云姝眉头轻佻,显然不敢相信,
“这你也能看?”
“大概。”
…
戚从宴让出位置,萧云姝还呆在原地,脑子里都是洛禹安说的大概二字,这是何意?
“娘娘,还请您先躺好。”
见她还在发呆,戚从宴无奈出声道
“母后,先躺下。”
萧云姝一触及他的目光便有些不敢直视,只好照做。
暂时没有灯光,洛禹安只得一寸寸听,还好两人都是女子,也不会尴尬,倒是戚从宴退到了屏风后,没人知道他宽袖下的手颤得多厉害。
这一站不知站了多久,戚从宴闭着眼眸,背后的冷汗一点点聚积,将后背的衣衫湿透,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像是裹在他心口,一点也喘不过气。
“戚从宴,你点个灯过来。”
话一喊出,洛禹安忙闭着嘴,糟糕,她嘴怎么这么快,等回头看着萧云姝的时候,她忙要解释便对上她嘴角的笑意,洛禹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戚从宴的烛光来的恰是时候。
“如何?”
洛禹安对着浅表皮肤一一检查,照明条件不太好,实在费眼睛,看完已经好一会儿了。
等她放下灯盏,便看着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表情,只是戚从宴更冷峻些,微弱的烛光下,明暗相交,两人的脸相似极了,怪不得戚从宴一个魁梧的汉子偏偏和美貌挂上了钩子。
“嗯…”
她还在搜寻用词,戚从宴催促道
“洛禹安,快说。”
“我!”
她刚想骂他别催,又想起来地方不对,刹车及时。
“你别催禹安,反正好坏都那样,母后这些日子都接受了。”
戚从宴不想看她,依旧望着洛禹安。
“是有蛊虫,不过只有一条。”
萧云姝不懂为何叫不过一条,只有戚从宴知道这句话的含量,那就是转折,幸好洛禹安说话没大喘气的毛病。
“该怎么做。”
“目前我判断不出是什么蛊,不过只有一条的话我可以试试抓出来。”
萧云姝脸色唰的更白了,什么叫抓住来,难不成将她开肠破肚,她不是怕,就是觉得要死就别瞎折腾她。
“可有几分把握。”
“80%”
这是她计算后保守估计,20%是对蛊虫的大小判断,以及是否能引出来。
戚从宴往后退了些,稳稳地让自己坐在凳子上,目光在两人脸上滑动,
“何时可开始。”
“越快越好。”
说完,洛禹安没再说话,这事要戚从宴自己做决定,这是他的母亲。
萧云姝看着他们二人,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禹安,你怎么确定蛊虫的,不是说这东西根本无药可医吗?”
她话一说,戚从宴连忙追问
“你找的谁?是太医?他怎么看出有蛊虫的。”
戚从宴找的问题精准,据他所知,这东西不是每个太医都知道,军营里的李军医也是因为师傅留下的医书探讨,连他自己都没实际看过中蛊的人,太医院的人有人知晓?
“我的脉案一直是柳太医在看,那日我喝了些酒,夜间睡得太沉着了凉,早上起来头有些晕,唤了他来请脉,他开了药方只说让我两日后再让人请他,两日后我人还是有些昏沉,就唤了他,他一把脉便脸色大变。”
“便给我检查了症状,说是那日他有疑虑,但不敢下结论,等喝了药他便分辨出是中蛊,随后我告诉他是他诊断错了,他也懂我意思便走,我立即写了信给你大舅舅,两日没收到回复,便知道此事走漏了消息,又或是本就是他们的计谋。”
“后面便是我让徐嬷嬷让了她那个同乡给你大舅舅递了信。”
再后面她便没说了,想来大哥是告诉了他们的。
戚从宴站起身看着自家母后,完全没意识到问题,有股说不上来的气
“荒唐,什么药物能辨别是否中蛊,未查你血?由什么症状得出结论?仅凭把脉?”
萧云姝瞪大了眼睛,柳太医是她一手拉拔上来的,这些年一直由他请平安脉,确实没多怀疑他的话,她又望向洛禹安。
“娘娘,肃城军营有一李军营会看,最初症状是高热,口渴不想进食,血液偏黑粘稠,娘娘在柳太医确诊前可否有过。”
这李太医虽然当初和戚从宴联合诓骗她,但这说法应该不会骗她,至于戚从宴高热定是用药物伪造。
萧云姝看着自己的手腕,极力回忆那日请脉的情况,柳太医面色如常,只开药时叮嘱徐嬷嬷让一定按时服用,秋日里寒湿入体,容易反复,可在吃药前她确实只有头晕的症状,其余全无。
后服药后再次请脉他也只是把脉,看了她的眼睛舌头,又问她是否一直头晕发昏,身体匮乏无力,晚间安寝总觉的耳朵边有杂音,前面倒是实情,后面如今看下来倒像是引导,洛禹安说的高热和口渴却是有的。
见她的表情洛禹安两人便已明白,天色不早了,两人得走了,戚从宴又特意交代她一番,入口的东西仔细检查,除了徐嬷嬷谁也别信。
等两人走了,萧云姝还坐在床榻上迟迟没有回神,摸着额头的昏沉,怀疑这是不是做梦了一场,这么多年到了这时候给她栽了这么大个跟头,柳太医啊…
出了宫门戚从宴让问道
“记得路吗?”
“记得。”
洛禹安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国公府还是好找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
“好。”
两人往着相反方向离去。
这一次三十多个死士训练许久,花费的人力财力不计,戚从泽打定主意就是要让戚从宴死在外面,可惜已是三日他也不曾等到一丝回信,这几日睡在书房里极其不安,半梦半醒间他恍惚看到了戚从宴,他半眯着睡眼撑起身子想要确定,
戚从宴站在暗处,月光下忽明忽暗,看着缥缈不真实,戚从泽看清后吓得打了个寒颤,颤颤巍巍试探道
“大哥?”
戚从宴背着手,唇角扬得极高,沉着嗓音道
“三弟,回信没等到,等到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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