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扯起嘴角，用眼神示意：按计划行事。
所幸罗山没有掉链子。
装作不经意提起：“有句话不知是否该讲，我观这位公子脸色略显苍白，可能是身体略有欠佳，不如也来把脉探探？”
此时，所有人不由自主望了过去。
墨弃愣了下神，显然是没料到大夫会留意到自己。
忆起中毒的事，他眉头缩成一团，双手也捏得紧紧，到了村子后，每回毒发，他都会找借口避开乔家众人。
至今在场的，除了乔安，没有谁见过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本想开口拒绝，却被人拉着手臂，引到位置上坐着。
原来是乔安见墨弃迟迟未有回应，稍稍代入，便明白了他的纠结之处。
忌病讳医，不可取。
不过有些事瞒着比较妥当，乔安看向杨氏，“娘时辰也不早了，等会就留罗大夫在家用顿便饭吧。”
杨氏没想太多，赞成点了头，“行啊，你们拿回来的鱼虾正好可以做一桌。”
思及柜子里囤了两壶酒，平时家里几个也不爱喝酒，倒不如趁此机会报答一下罗大夫，这时杨氏不自觉看了几眼墨弃，又摇了摇头，身份不合适。
于是给龙凤胎派了活，“你们俩去把王大叔一家请来，陪罗大夫喝上几杯。”
等母子仨都出去，乔安很自然挽起墨弃的衣袖，“劳烦你把把脉。”
罗大夫轻笑了几声，才伸手过去，静默片刻，上扬的嘴角突然僵住了，神色肉眼可见变得沉重。
“换另一只手。”
这脉象古怪极了。
从医数十载，诊治的病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不曾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从脉象上看，仅仅是气血不足，罗山怎么也查不出各内脏藏有隐患。
他起身掀开墨弃的眼皮，毫无外伤，怎么就导致失明了呢？
琢磨几下，才道“我暂时没有头绪，得回去翻找前辈们的医案，再做定夺，对了，墨公子如今已经发作过几次？”
从乔安那处，罗山已经得知墨弃病发的症状，渐冷渐热，五脏六腑挨个出现反应，按理来说，除了见血封喉的烈性毒药，其他慢性药物，发作后应该也能诊断出来。
见墨弃抿嘴不语，乔安本来想说两三次，正要开口时，转念一想——
不对！
回村之后，墨弃突然没了症状。
乔安把手搭在墨弃肩上，“昨晚你是不是发病了”，然后像之前一样找地方藏起来？
剩下的那句话，乔安哽在喉间，说不出来，心里像是被谁狠狠抓了几下。
当时记挂着杨氏和龙凤胎的安危，等找到人，又被玉娘的事耽搁了，回到院里见到墨弃候着，那点疑惑不解，早就抛之脑后，根本察觉不到异样。
要不是罗大夫问起，自己或许还被蒙在鼓里。
墨弃肩上传来一股痛感，似是感受到乔安的心情，他轻声安慰：“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话音刚落，乔安垂眸，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
罗山语重心长叹息，“完了小姑娘生气了，难哄啊”，幸亏自己是孤家寡人，不用担心哪天犯了姑娘家的禁忌。
~
做完最后一道素菜，作为主人家，杨氏以茶代酒，谢过罗大夫对大闺女的照顾。
罗山：“妹子你太客气，今个儿有酒有肉还有大伙做伴，这阵势，比过节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个汉子立马举杯应和。
大伙忙着寒暄，桌上的菜原封不动，最后还是乔安咳了几声，杨氏才带头招呼起来，“别光喝酒啊，肉都凉了，快吃填填肚子，不然等会容易晕杯。”
刚夹进嘴里，大家都赞不绝口，“好吃！”
河虾油炸后带着焦脆，正是下酒的好菜。剩下的鱼，个头小的熬成奶白色的汤汁，大的清蒸撒上葱花，色相味俱全。
晾晒干的腊肉，切片炒菜，油汪汪的看着就讨人欢喜。
与众人的热闹格格不入的是，墨弃只夹面前的一碟白菜，直到耳边响起：“吃肉啊呆子。”
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等吃好后，各自散去。
乔安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墨弃出门，不知不觉走到山脚下，本来很多话想要追问清楚，被凉风吹了好一会儿，又冷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问了又能弥补什么？
两人肩并肩踩在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没有人打破沉默，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绕完了几圈。
走到不知何处，乔安有些气恼，突然把人推在树旁：“说你是木头真没错。”
这话让墨弃着急起来，“我以为你会问点什么，没想到……”，随后又有点不甘心问了句：“我是不是真的很无趣？”
乔安哼哼两声，不做正面回应，墨弃想起面前的人以前总喜欢逗自己，霎时间像是开了窍般，模仿起来，主动抓住玉手，把人往怀里带，贴耳呼出热气，低声着：“别气了。”
怀里的人眯起了眼。
很会嘛！
两人独处了大半天，下山时，天色已晚，见四下无人，乔安便与墨弃十指紧扣，回去时根本来不及掩饰，就被杨氏撞到正着。
“你们这是……去哪了？”杨氏难掩心中的震惊，闺女大了，不由娘，哪怕是有千万句反对，杨氏都给憋了回去。
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瞧了止不住乐呵。
乔安：“就随便在山里转悠了几圈，现在也不早了，娘你快回去睡吧。”
杨氏望着两人还紧握的手，犹豫好一阵子，算了，算了……
欲要转身离开，却突然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事了，有个自称是洛老爷子的手下送了封信过来，我本来想把人留下来的，不过他好像有其他要事，忙不迭就跑了。”
紧接着不放心问道：“你认识洛老爷子？信我放在你房里了。”
洛老爷子就是崖口镇的船商，上次帮着商队运送粮食到贺州。
小心翼翼拆开信件，一眼扫过去，乔安眉头轻扬了起来，随后丢下信，翻箱倒柜，就连藏在床板底下的也掏了出来。
等所有银子银票全都堆在床上，乔安先是取出一半装进包裹里，迟疑片刻，又把剩下的都拿上。
穷家富路，带上准没错。
***
崖口镇。
自从收到洛老爷子的来信，乔安当晚就带着全部家财出发，到了目的地后，找回原先住过客栈的小二，租了间小院。
房子不大，但是住两人是绰绰有余，乔安解开马车的套绳，让追风随意在院子里踱步。
然后对着取水净手的人道：“咱们这样风尘仆仆来，也不好见人，先养精蓄锐，明日再登门拜访吧。”
墨弃抬了头，“听你的。”
本来乔安是计划带几个赵家村的人出门，谁知墨弃听了买船的事，二话不说就去收拾包袱，等到自己带着人准备离开时，也跟在了身后。
最后就成了两人行。
眼下除了买船，没其他要紧事，洗漱完后，乔安想起在集市里捡漏，找到了土豆，虽深知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凑巧，但出去溜达几圈也无妨。
街上，路过的姑娘依旧热情奔放。
乔安差点气笑，方才要不是自己把人拽住，墨弃估计早被拉进温柔乡里。
紧紧盯着戴着面具的俊脸，好一会，啧啧出声。
墨弃疑惑不解，“怎么了？”
“终于懂古人为什么爱金屋藏娇”，乔安拖长了声音，“你现在就像唐僧肉，谁见了都想啃上一口。”
唐僧肉？
墨弃：“我怎么没听说过，唐僧肉好吃吗？”
这话问得乔安措手不及，瞬间激灵起来，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怎么又胡言乱语了。
不好回答，又来岔开话题。
“诶那里有卖糖葫芦，我过去一趟。”随即松开手，往人群那里挤去，“我要一串！”
摊贩把米纸裹上，麻溜递了过去，“五文钱一串，姑娘拿好了。”
付了铜板，乔安便快步走了出来，在小娃娃们眼馋的目光下，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顿时脸色大变，里头的山楂酸到掉牙，实在是吃不下去，然后……然后墨弃手里就多了串玩意。
他满脸茫然。
不懂究竟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细问，就被路人呵斥，“快走，别挡道。”
刚往店铺方向走了几步。
一辆辆载满麻袋的手推车从旁经过，谁料，其中一辆的轮子忽然蹦开，捆好的袋子扑腾倒地，最下面的露出白花花的大米。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眼见情况不对，领头虎目怒瞪，取出腰间利器大喝一声，“都不许动！”
见场面平静下来，又狠狠踹向同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是不是要我动手收拾残局？”
被踢的人囫囵起身，还不忘哈腰赔礼，把散落的米粮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段插曲很快就过了。
乔安本来也没放在心上，直到短短一柱香的功夫，有不下四支商队护送粮食到码头，才勾起了她的好奇。
行至码头，乔安寻了个摊位点了两碗馄饨，趁着摊主端来热汤，状似不经意问道：“老伯今儿码头怎么都在运粮？”
摊主常年守着这地，专门做苦力工的生意，碰上谁都能聊上一嘴，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他耳目。
于是把知道的全都往外倒，“还不是贺老爷子，本来是做船商，南来北往帮人运货，近来却说要干卖粮的，大张旗鼓地卖船买粮，私底下有不少人等着他跌跟头呢。”
得知来龙去脉，乔安望向堆满码头的米粮。
卖船的？
莫非就是洛老爷子所说那位对头？
自己的字都没码完，跑去追小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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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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