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乐扬颤抖着手软倒在座椅上，受伤的手腕因为冲锋枪的后坐力而伤口再次崩裂，雪白的绷带被黑红色血液浸染。
陆钦坐到他身边，面露担忧：“要紧吗？”
展乐扬笑了笑：“不碍事。”
出了景区，路上就只能看到零星丧尸游荡的身影，大巴车一路无阻，很快驶上高速，在一处空阔的地方停下。
所有人因为劫后余生而抱在一起欢呼哭泣。
罗永乘走下驾驶座，双腿面条一样颤抖发软。
展乐扬拉下袖子，挡住伤口。
“谢谢你们，要不是两位，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那里了。”罗永乘一个大高个，搂着大巴车扶手嗷嗷大哭，场面滑稽又心酸。
展乐扬哭笑不得：“举手之劳，这个时候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大家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寒暄的话不用多说。大巴车留给罗永乘他们，陆钦在公路上找到一辆可用的SUV。简单交流过后，两方人马正式分别。
车窗外，初冬的景象不断倒退，枯黄的平原染着白霜，天气阴沉压抑，世界萧瑟寂寥。
再次踏上旅程，尤其是见到原本从S市区离开时路过的服务区后，展乐扬感慨更甚。
愣神间，左手被握住。
展乐扬看向身侧的陆钦。
对方车速不减，目光平稳地直视前方，侧脸线条俊美流畅，雕塑一般棱角分明。
展乐扬歪头笑道：“钦哥，你有没有听说过，单手开车的男人最帅这句话？”
“没有。”陆钦摩挲着展乐扬手腕上的绷带。那里崩裂的伤口已经重新消毒包扎过，但他仍然记得染血的绷带揭开时，手腕上血肉模糊的牙印到底有多触目惊心。
皮肉外翻，渗着黑血，丝丝缕缕黑红色细线从伤口蔓延。
快速整理好心情，陆钦勾唇笑了笑，半开玩笑道：“单手开车不安全，不要学。”
展乐扬乐了，语气充满不可思议：“钦哥你的笑话都好冷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陆钦轻笑一声，没有反驳，张开五指同展乐扬十指相扣。
两人在傍晚时分抵达的S市，下了高速，丧尸数量明显增多。
陆钦在一处大门四敞的农家乐度假村旁停车。
农场里面一片杂乱，到处都是撞倒的农具物品，深褐色血迹浸透土地，即便是这么长时间过去，空气中仍然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和腐臭气息。塑料袋在风雨中翻滚飘浮，最后被寒风带上天空，不知飞向何处。
展乐扬坐在车里，盯着别墅前四处溜达的鸡鸭，脑子里慢慢浮现晚饭菜单。
五分钟后，陆钦握着染血的匕首阔步走出：“进去吧，里面没有丧尸。”
展乐扬同他一起去将农家乐铁门关上才进了别墅。
别墅里依然寂冷，一股潮湿的霉味在鼻尖萦绕，但没有刺骨的寒风和飘摇的细雨，算是一处不错的落脚点。
陆钦拿掉染血的沙发垫子，团成一团扔到门外，顺便抱了一堆湿润的柴火。
展乐扬看着他变戏法儿似的拿出打火机，又十分熟稔地生火，觉得有趣。
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亮起，照亮没有电源的空荡房间，很快，整间屋子就会暖和起来。
“晚上吃什么？”陆钦走到他身边，五官俊美，肩宽腿长，比模特还要好看。
展乐扬不自觉看入了神。
浓眉大眼的青年就这么盯着自己露出迷恋的神色。
这个画面让陆钦心头一动，心脏蔓延出无法抑制的酥麻。
他坐到展乐扬身边，抚摸上展乐扬侧脸。
展乐扬仍然是那副懵懂痴迷的模样。
陆钦倾身在他眼皮落下温柔的一吻。
展乐扬闭上眼，睫毛颤了颤，抱住陆钦脖子吻上那两片薄唇。
陆钦环住展乐扬的腰，手臂用力，对方整个人跨坐到他腿上。
一吻结束，展乐扬脸颊泛红，眼中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更显清澈明亮。
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坚硬的存在。
展乐扬靠在陆钦肩头平复身体的燥热，陆钦温热的大掌从展乐扬毛衣下钻进去，一下一下摩挲着对方后腰那片白皙细腻的皮肤，惹得展乐扬一阵战栗。
“晚上想吃什么？”陆钦又问了一遍，充满质感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些许说不定道不明的暧昧和情.欲。
展乐扬嘟囔着打了个哈欠：“院子里的鸡鸭看着挺健康的。”
陆钦：“农家乐应该有地窖，我去看看还剩点什么。”
“我也一起。”展乐扬从他身上跳下来，姿势还有些别扭，看起来还在极力掩饰身下的异样。
陆钦心情颇好，起身贴心地帮展乐扬整理凌乱的衣服。
展乐扬冲他做了个鬼脸，被陆钦捏了捏脸颊。
一个暧昧又宠溺的动作，瞬间把展乐扬捏得心神荡漾。
地窖大概是个摆设，只搜刮到几颗萝卜，但别墅后方的地里还有几棵白菜在鸡鸭无情的铁嘴中艰难求生，刚冒出的新芽被白霜覆盖，有点蔫头耷脑的。
展乐扬还在鸡窝里摸出三颗鸡蛋，差点被母鸡啄到。于是陆钦顺手薅走那只母鸡，在母鸡发出垂死挣扎的惊叫前，手起刀落，放血拔毛。
别墅早就断电断水，不过水井能用，煤气罐也还剩下大半，足够两人做一顿晚饭。
“看我找到了什么。”展乐扬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神秘兮兮。
彼时陆钦正在给萝卜切块：“找到什么？”
“一把小葱，一袋干香菇。”这是展乐扬在别墅闲逛的时候找到的，窗台盆栽里的小葱无人打理，但仍然长势良好，一片清脆葱茏。
陆钦神色淡淡的，语气却温柔认真：“做的很好。”
展乐扬笑道：“钦哥，你是把我当成小陶哄了吧。”
陆钦：“都是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展乐扬不服：“当然有区别了。”
陆钦：“有什么区别？”
展乐扬凑过去在陆钦嘴角亲了亲，笑的有些羞涩，又有点狡黠：“这个区别。”
陆钦眼底漾开柔软的浅笑：“好，有区别。”
他在展乐扬额头落下一吻，展乐扬又开始觉得晕晕乎乎，居住在心房里的小鹿横冲直撞。
“去玩吧，很快就能吃饭。”陆钦干净的手在展乐扬后腰轻轻拍了拍。
展乐扬盯着砧板上雪白的萝卜，皱眉道：“不想吃萝卜。”
陆钦：“不许挑食。”
“噢。”
陆钦动作很快，且厨艺依然在线，一个半小时后，展乐扬在模式爆发两个月后，再次吃上热腾腾且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他状似无意拨开陆钦夹到碗里的萝卜，在两口白米饭混着爆炒鸭肉下肚后，热泪盈眶道：“好吃！钦哥你不当厨子真的是太可惜了！”
陆钦帮他盛了碗汤放在一边凉着，闻言淡笑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展乐扬捧着碗傻乐：“那能点菜吗？”
“可以。”
展乐扬心花怒放，勉为其难吃掉两块萝卜。
一顿饭吃得两人身心舒畅。
陆钦烧了热水，在展乐扬洗漱的时候，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床单被罩换上。
壁炉的热气烘得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陆钦坐在小马扎上添柴，长腿屈起，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内敛沉默。
展乐扬披着外套坐到他身边。
陆钦看了眼他湿润的头发，起身拿起展乐扬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动作轻柔熟练地替他擦拭。
烤着火不会冷，反而让人觉得昏昏欲睡，展乐扬索性向后靠在陆钦小腹，浑身懒洋洋的。
几分钟后，毛巾拿开，火光透过眼皮在视网膜上留下淡淡的橙红色光芒。
陆钦捏了捏展乐扬耳垂。
展乐扬睁眼。
陆钦又坐回小马扎，地上摆着展妍交给他们的银白色箱子，他仍然是先帮展乐扬处理手腕的伤口。
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揭开绷带，黑红皮肉外翻，溃烂渗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仔细辨别，还伴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儿。
陆钦低头垂着眼眸，展乐扬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对方只是沉默了一两秒，接着打开箱子小心翼翼拿出针管。
陆钦看向展乐扬。
展乐扬笑了笑，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给他的明媚的眉眼镀上一层温柔浅边。
他坦然的伸出胳膊：“开始吧。”
药剂进入血管的瞬间，那种浑身灼烧刺痛的感觉便扑面而来，展乐扬抑制不住发出痛呼，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陆钦把他抱到床上搂着他。
展乐扬就靠在陆钦怀里，一阵一阵的疼痛像海浪一样包裹淹没他，五脏六腑都痛到抽搐，剥皮削骨不过如此。他将额头抵在陆钦颈窝，贪恋着汲取属于陆钦的气味，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苦。
陆钦侧头在他额角吻了吻，伸手用指腹抹掉展乐扬的汗水。
展乐扬缓了一阵，神色蔫蔫地嘟囔：“早知道出这么多汗，就先不洗澡了。”
接着，席卷全身的痛苦彻底吞没他的意识。
模糊中，展乐扬似乎隐隐约约听到陆钦在他耳边叹息似的呼唤，充满难过和悲切。
*
展乐扬醒的时候，窗外仍然一片昏暗
陆钦正在用热毛巾擦拭他汗湿的身体。
展乐扬嘴唇动了动，但他嗓子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钦把水杯递到他嘴边，回答他的问题：“现在十二点。”
展乐扬喝掉足足大半杯水才停下。
陆钦问：“还疼吗？”
“不疼。”展乐扬翻身侧躺，朝陆钦的方向挪了挪，“就是有点浑身发软，睡一觉就好了。”
“嗯。”陆钦拨开展乐扬额前细碎的头发，将掌心贴在上面，“还好，没有发烧。”
他附身在展乐扬额头落下一吻，展乐扬咧嘴发自内心地笑了。
窗外呼啸的风拍打着窗户，算是寂静旷野中唯一的热闹。
陆钦动作安静又迅速，收拾好东西上床，自然地把展乐扬搂到怀中。
展乐扬有点晕，又觉得有点热。
是身体和心脏都在发热的那种悸动。
他缩在陆钦怀里发愣，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淡淡的温馨在他们身上萦绕。而在展乐扬看不见的地方，陆钦从来都处变不惊的双眸中流露出短暂的、难以压抑的悲伤和迷茫。
翌日，展乐扬浑身酸痛地起床，陆钦已经借助有限的食材准备好了早饭。
金黄的煎蛋形状饱满，软糯的白粥带着大米独有的清香，陆钦甚至从菜地里拔了三颗冻得不再生长的莴苣，切成丝做成了凉拌小菜。
展乐扬捧着粥，觉得此时此刻的他是最幸福的。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再次踏上旅途。
明光大厦在S市新区，那里前几年重新建设过，后来市政机关，连带着许多大型企业都搬了过去，俨然有将其变成S市政企中心的意思。也正因如此，这里不如市区那样人多，并且马路宽敞，高楼林立，环境清雅却不凄凉。
当然，如果忽略路上偶尔出现的，撞在马路牙子上报废的车辆，以及时不时窜出的丧尸的话。
明光大厦在一众银行大楼、市政机关建筑的最中央，是这片区域最高端豪华的大厦。里面驻扎无数大小公司，末世爆发后，被关在里面的丧尸数量可想而知。不过研究所需要隐蔽和保密，展妍给了他们另一条进入的路线图。
陆钦推开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径直走入房间最里面的卧室，拉开化妆镜抽屉暗格，在里面的机器上刷了一下展妍给他的身份卡。
片刻后，机械转动的声音传来，床铺自动挪开，露出下方的暗道。
暗道两侧挂着壁灯，昏黄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前路。行走约莫十分钟后，粗糙的水泥墙壁消失，四周空间由看不出材料的金属包围，一道厚重的银白色大门拦住两人的去路。最右侧，门禁装置安静地闪烁着红光。
陆钦刷过身份卡，“滴”一声，大门向左缓慢滑开。
一只穿着白大褂的丧尸“嗷”一嗓子扑上来，陆钦早有准备，长腿绷紧呼啸而出，又快又狠地踢中丧尸。丧尸腐烂的身体向后飞去，重重砸上走廊，在纤尘不染的地面拖拽出大片黑红的痕迹。
展乐扬一直躲在陆钦身后，甚至连惊吓都没有受到：“这里竟然也有丧尸。”
两人踏入走廊，身后的金属大门再次缓慢合拢。
一只穿着迷彩服的丧尸摇摇晃晃从拐角处走来。
“尽管展博士不在，但研究院仍然有少数研究员。也许是军方在撤离的时候，有士兵被感染无法撤离被留在了这里。”陆钦阔步上前，用匕首解决两只丧尸，“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得赶快。”
展乐扬点头，跟上陆钦。
一时间，脚步声在死寂的研究所格外明显，以至于让人忽略掉通风管道一瞬即逝的异响。
在两人离开后，空旷的走廊传来肉.体从高处落地的沉闷声。
“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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