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行一介凡人,对于那些玄之又玄的事自然是难以理解,可这不妨碍他将獬豸说的话和后来自己体内灵气失控、被梦魇缠上联系起来。
当时研究所给自己的回应是:药效因人而异,可能是因为新药效果太猛导致的副作用。
自那之后,盛惟行就留了个心眼,并不当着实验人员的面注射药剂,而是偷渡回办公室,锁在抽屉的隔层当中。
到现在为止,攒的药剂瓶已经快排满一排了。
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浅色液体静静躺在玻璃管内,在不见天日的犄角旮旯里发出诡异的紫光,明明无人触碰,却时常如热水沸腾一般荡起波幅。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想要出逃,最终不过是无济于事,连这一层薄薄的玻璃都能将其禁锢。
按理来说,所有的药剂都是按需供给的,不过近半年特案三组因为出外勤次数较多,似乎比其他组的人员多去了两次研究所。
盛惟行回想起上次遇见杨青时的场景——
那时自己体内的“杂质”已经莫名地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对于他人气息的敏感程度更上一层楼。当时和三组那群人走在一块,自己是有意控制表情才没露出生理性厌恶的表情。
尤其是和当时在他身边气息如和煦春风一般的涂良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思及此,盛惟行指节抵了下鼻子,那股腥臭的味道仿佛还在鼻尖。
他低头深深看了一眼床上呼呼大睡的毛团子,又看向正在因为焦躁而祸祸毛毯边的獬豸,表情略微复杂。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你看上去状态似乎挺不错的。”
獬豸顿了顿脚,表情似乎有些为难:“倒也没多久,就前几天的事。”
“我想知道原因。”盛惟行穷追不舍,他有预感,这是一个关键性信息。
他不知道为什么獬豸对自己有所隐瞒,尤其是当盛惟行察觉獬豸貌似还有些心虚,这让他心下不安。
獬豸隐晦地瞥了一眼床上的毛团子,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纠结。
犹豫再三,獬豸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猜到了吗?又何必来问。”
“但我不太明白,”盛惟行指尖抵上鼻梁,“纵使特案管理局并未对我和副局的情况有何异议,但上一次大会过后,我想所有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现在特案六组因为我而处境尴尬。”
“而这其中的关窍不就是因为你——一个来历未知、目的不明的神兽在我身边,他们无法窥探到你的存在,而我便成了活靶子。”
盛惟行哂笑道:“或许之于某些人而言,神兽与妖魔鬼怪无异。”
獬豸面目严肃,有些不解:“可若是如此,你为何要将涂良带回特案六组?”
“我?”盛惟行眉心一跳,面上愕然。
“你问我是谁给他…给涂良作的担保我并不知情,但我知道你是在上一次跨省出外勤中遇到他的。算算时间,也就是前一个案子结束后你将人带回来安插进特案六组……”
“不,不对。”盛惟行打断了獬豸的推测。
“为什么我敢把他带回来,难道我不知道他是妖吗?”盛惟行摇了摇头,垂下的眼睫挡住了如寒冬湖水一般冷冽的眸子,“涂良根本没想瞒住自己是妖的身份。”
“一定是涂良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说我的失忆不是意外,是谁的刻意为之?”
盛惟行越想越觉得觉得疑点重重。
涂良对自己的态度出奇的好,徐飞飞和安芝更是隐隐有些以他为先,也不知柳燕轻和林怀远如何。
面对盛惟行层出不穷的问题,獬豸心想:碰上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想要糊弄过去还是有些费劲。
盛惟行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问题的答案,可理智告诉他这时候向任何人透露自己失忆的讯息都是非常致命的。
一时血气上涌,体内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灵气开始乱窜,盛惟行眼前一黑便摔在了床上。
这声巨响把獬豸都给吓了一跳,急忙凑上前去查看情况。
还好还好,只是疲劳过度导致的昏睡罢了。
獬豸松了一口气,头顶的鬃毛都耷拉下来,又忍不住长吁短叹——早知今日,当时就不那么莽撞地给盛惟行下咒了,现在自己怎么知道对方心里是怎么想的。
胡编乱造还要逻辑合理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獬豸十分自觉地退出房间,并顺手把门合上,而后趴在门口的软垫上假寐。
屋外的满城风雨与屋内的静谧安详毫不相干,涂良和盛惟行这一觉睡得黑甜。
围在六子山下的特警们好不容易等到徐飞飞和安芝扛着两个人下来,手脚麻利地将人放上担架送去医院。
寸头武警张维冲徐飞飞敬了个礼:“徐工,这是什么情况?”
十分缺少锻炼的徐飞飞这次被迫消耗了半个月的运动量,正努力把气喘匀:“那两个受害者…送医院后记得找人看紧了,山上…山上的东西被解决了,晚点可以组织搜…山。”
说完最后一个字,徐飞飞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撑住大腿。
其实并非只是身体素质差的问题,更多的是因为从六子山上下来的路上看到了太多曝尸的场面,冤魂的哀嚎连成片,不断地冲击鼓膜,徐飞飞的心理已然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自己胸前口袋中的一小团光球,此刻正源源不断地给自己传递着暖意。
若非这位山神的庇佑,徐飞飞不知道自己还得在下山路上耗多久。
他抹了把脸,抬头看向正在交流情况的安芝,对方表情看上去比自己好太多了,于是徐飞飞安心地找了个地歇着。
“谢谢,你还要回山上去么?”
徐飞飞低着头,用只有自己听得清的气声询问道。
还没两个指头大的光球微弱的闪了闪,徐飞飞脑海中响起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
“当然,我是这里的山神……”
是一个机缘巧合下,享受了天道正神半杯香火气而诞生的山神。
祂活了许多年,来祭拜的生灵中不乏将祂错认的,可祂从未忘记自己的来历。
数百年前的浩劫祂没能躲过,险些沦为邪祟作恶的帮凶,如今醒来自是不能逃避现实。
也是幸好……
光球沉默少顷,徐飞飞以为祂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对方却只是同他告别,而后向山上飘去。
恍惚间,脚下的土地好似发出喟叹。头顶惊雷炸响,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阴云向四周蔓延,不多时便将整座城市都笼罩。
这一场大雨来得又急又凶,街上许多人还没来的及找个躲雨的地方就被淋了个落汤鸡。
“这什么鬼天气啊,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就是啊,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一天都是晴天……”“这么大的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我伞都没带。”
黑压压的云层迫近高楼,雨滴细密且直愣愣地冲向地面,无生命的物体充满了激烈的情绪。
随着暴雨落下,六子山的泥土被翻开,一切被掩埋的未归客重见天日。天空逐渐放晴,冤魂在阳光的洗涤下脱离尘埃。
雨停了,六子山上彩虹若隐若现,山间轻风穿过,带来青草的芬芳。
武警们方才支起棚子,看到转眼放晴的天空,心中的怨念达到了空前绝后的顶峰。
“靠,这什么意思!”“玩我们呢!”
张维同样也是被淋了个透顶,雨滴顺着发丝淌进脖子里,纵然制服防水也架不住里面的衣裳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十分有碍行动。
“叽叽喳喳像什么样子,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张维搓了搓鼻子,无意间嗅到一缕清风,不耐的心绪瞬间被抚平。
直到这时候,他才恍然发觉,自己一直待在山下。
久违的清新空气在这一刻重新将众人包裹,抚慰一切不平的情绪。
“这可真是舍得……”感受到空气中不寻常的存在,甲乙忍不住发出感慨。
安芝终于交代完最后的事项,十分自然地转过身面向六子山,脸上笑意清浅。
“可能因为人家就是‘神’吧。”
暴雨过后天气一直晴朗,数日的搜山结束后,六子山的累累尸骨最终被安葬。
但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地上了本地热搜。
特案六组办公室内,林怀远靠坐在椅子深处,平光镜片反射出手机上的纷纷杂杂。
@小城娱记:天呐!大家还记得几天前的突发大暴雨吗?原来这件事和本市祈福圣地六子山有关!接下来请看VCR……
AAA皮蛋供应商:我知道,我朋友住六子山附近,他说是六子山有脏东西跑出来了,嘘jpg.
小猫不爱香菜:真服了,这都能有六百赞?我还说那是因为有人在渡劫呢,白眼jpg.
洬:怎么不可能,天地异象,一看就是大能出世啊!
砸了公司贱卖老板:ls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小升初,乖,把手机还给家长好吗。
……
一路刷下来,林怀远发现还真有人提到六子山那些不明身份的尸骨,只不过很快就因为“涉嫌传播不实信息”而被删评。
林怀远百无聊赖地关闭手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写。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盘绕的绳子被解开,几张报告滑落出来。
他一目十行地看过,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这才随手将报告压在另一份文件下。
徐飞飞伸着懒腰走进来:“林哥,你这么早就到了。”
“嗯,这两天没我们什么事,睡得早也起得早。对了,怎么一直没看到盛队?”林怀远语气十分自然,像是随口一提。
“盛队他…应该是还在静养吧,毕竟身体还没好完全。”徐飞飞轻咳一声,声音有些含糊。
事实上,某个睡得昏天地暗的盛姓男子这会才在别人的床上幽幽转醒。
这一部分的剧情离结束还有不少[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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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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