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学校和家长的商议,莫默背上了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在中午的广播中全校通报,原因只提了一句“早恋”。
蒋医生把莫默带回家,难得请了两天的假,父女两人待在家里共处。
要知道,蒋医生就算是过年也在家完整的待不了几天,这次请假,算是十几年来前所未有的。
他觉得是自己疏忽了莫默的成长,生气的同时怀有愧疚,把莫默带回家以后一直小心翼翼的。
莫默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照常的吃饭睡觉,照常背书写题,生物钟和在学校的时候一样规律。
可她越是表现得没事,蒋医生就越担心,甚至隐晦的试探着问过:“要不,咱们找个医院去看看吧。”
因为他自己就是外科医生,所以莫默从小生病就很少去医院,都是在家里自己吃点药打个针就好了。
“我没事,没必要去医院。”
莫默拒绝着,头埋在试卷中没有抬起来,闷闷的说:“再说了,就算您一定要把我这个情况归结为精神病,这也是个无药可医的绝症。看医生没用。”
蒋医生无言以对,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多年的生疏让父女之间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明明就在同一屋檐下,明明心里都还惦记着彼此,但两双近在咫尺的手就是碰不到彼此。
蒋医生在莫默那里碰了壁,转到厨房里想做个饭,打开冰箱,愣愣的看着满冰箱的食材,想了五分钟都没想起来莫默爱吃什么菜。
外科医生形成的习惯让他长期保持情绪稳定,但此时他却罕见的感到极度的烦躁,这种烦躁还掺杂着对自己的埋怨和对莫默的愧疚。
他一边做饭,一边想着该如何缓和父女关系,但一直到饭菜端上桌,也没想出什么结果。
两个人沉默的吃饭,吃完饭,莫默收拾好碗筷往厨房走。
蒋医生拦住她:“我来吧,你去歇着吧。”
“不用,”莫默把碗筷放进厨房水槽里,洗碗的动作熟练利落:“洗碗对我来说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蒋医生一愣,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小默,是不是学校的学习压力太大了?”
莫默没有回答,她停顿一会儿后,才憋出一句:“所有同学的压力都大。”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压力很大,但是在学校的环境之下,所有人都承受着长期的高压,所以她身上的压力就变成了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
蒋医生心疼的说:“如果爸爸带你换一个城市生活,你觉得对你的情况会有帮助吗?”
莫默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蒋医生:“我现在真的没什么问题,您不用总把我当成一个病人看待。”
“不是把你当成病人,”蒋医生解释:“换个城市,就没有人再知道你的过去,你到一个新的学校里面,也不用担心被人说三道四,林阳到底还是个小城市,熟人太多,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很快就会都知道了,我是担心你继续在一中上学,会受别人议论。”
蒋医生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莫默回到学校后,从踏进班级的那一刻开始,就明显感觉到许多打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在封闭管理,消息闭塞的高中生之间,一点点八卦都会飞速传播,更何况是年级第一搞同性恋这样的重磅新闻,就像一点小火星落在干草堆上,很快就蔓延得不可收拾。
不仅是班级里面的同学会对莫默投以别样的目光,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同学,会在下课的时候聚集到高三九班的班级门口,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一旦莫默的目光看过来,他们又马上讨论的更加激烈。
班主任老师了解到这些情况,专门把莫默叫到办公室,安慰她别想太多,过段时间就会有新的校园新闻,到时候她的事情会很快被同学们忘记。
莫默乖巧的点点头,她地却没有把那些看热闹的同学放在心上,反正也没有妨碍到她的日常生活,她全当没看见。
但这次的风波终究还是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从前她都是和裴言一起在食堂吃中午饭,就算是裴言去北京集训的时候,也经常会有班级里相熟的同学邀请她坐在一起,这次是她第一次落单。
她端着餐盘坐下,原本坐在她斜对面的两个女生就立刻换了个地方,莫默惊诧之余,还听见她们的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莫默?”
“对,就是她,年级第一,没想到玩的这么花。”
“那理她远点,裴言退学了,万一她想再找一个怎么办。”
“快走快走……”
莫默手中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落下,很想大喊一句,她并不是看见一个女的就喜欢!她火了十八年,就只喜欢过裴言一个!
可是想着想着又觉得伤心,是呀,她就只喜欢过裴言一个人,与其说她是同性恋,还不如说她是迷恋裴言。
没遇见裴言之前,莫默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谈恋爱,更不会爱上一个人,爱到甘愿为这份感情放弃努力争取来的一切。
可裴言出现了,莫默循规蹈矩的人生中就出现了意外。
裴言退学了,寝室里只剩下莫默和路换弟两个人,莫默比较庆幸的是,路换弟并没有因为最近的传言而排斥她,甚至有些时候,小路同学还会用自己笨拙的方式维护莫默。
路换弟开始和莫默同桌吃饭,两个沉默寡言的人安静的面对面吃饭。
后来陈晨也加入了她们的午餐小组,三个人组成了一个奇异的组合。
高三上学期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沉默和挣扎中缓慢度过,期末考试结束,莫默重新回到文科第一的位置,但是路换弟和她的分数差距很小。
在这段压力艰难的日子里,莫默比从前更加沉默了,三人小组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陈晨甚至成为了那个活跃气氛找话题的人。
陈晨专门对莫默说过:“裴言走了以后,你比以前话少了很多。”
莫默下意识想要反驳:“我没事……”
“行啦,那种废话就没必要对我说了,”陈晨一脸看透的表情:“虽然没见过你高一时候的样子,但单单就从你的手机就能看出来。”
莫默拿出自己的手机,不明白陈晨是什么意思。
陈晨撇撇嘴:“你看你现在的手机,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可从前我记得你一直挂着一串叮呤咣啷的手机链。”
莫默一愣,陈晨说的对,她不喜欢费心思装饰自己的手机,从前那个手机链是裴言送给她的,自从那天电话里断了关系以后,她就把身上有关裴言的一切东西都摘下来收在一起。
陈晨接着说:“还有,你之前总是穿一件白色的羊绒衫,自从出事以后也不穿了,那也是裴言送给你的吧?一看就是她的风格,你自己的衣服都是深色系,灰扑扑的。”
莫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她以为自己可以把裴言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但事实却是,即使已经断了关系,裴言带来的影响也会留在她身上,就好像她还背着裴言的一层影子。
剪不断理还乱,莫默太讨厌这样的感觉了。
但是再讨厌也没办法,这世上很多事就是没办法。
高三时间紧迫,期末考试结束后仅仅放了一周假,学生们就再次回到了学校,莫默背着沉重的书包走进寝室,发现寝室里面多了个人。
陈晨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站在寝室中央,高调宣布:“我和我那个便宜后爹吵架了,为了维护家庭和睦,我决定搬来住校,和你们同甘共苦!”
路换弟只是简短的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十分顺手的接过陈晨的大行李箱,帮她放行李。
莫默看着陈晨,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好像比高二刚见面的时候,要开朗一些了。”
那时候陈晨每天就是带着耳机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里,不说话,整天冷着脸,像是全世界都欠她几个亿。
陈晨往椅子上一坐,手里玩着耳机线,轻叹了一口气:“快两年过去了,大家都会变。”
莫默笑了:“也挺好,只要是往好的方向变化就行。”
日子的确在一点点变好,进入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几乎都变成了无情的卷子印刷机,学生们桌面上的卷子摞得越来越高,几乎没有人再关心谁喜欢谁这种八卦话题。
莫默的周围也清静下来,她把自己埋在卷子堆里面,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写题,到了这个阶段,新的知识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复习就是一遍又一遍的刷题,老师不厌其烦的讲着几乎说烂的知识点和题型,希望学生们已经接近爆炸的脑子能再多塞一点。
莫默的脑子每天都被各种知识点塞满,吃饭睡觉都是浑浑噩噩的,带着这样的状态,她在家里迎来了2007年的春节。
今年蒋医生特意早早准备了烟花在家里,吃完年夜饭就带着莫默下楼。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是转瞬即逝的璀璨。
莫默抬头看着烟花,看久了,脖子酸,眼睛也有点疼,生理性的渗出一点眼泪。
在一片模糊的色彩中,裴言突然想起,2005年的新年,裴言带她看过一场江边的烟花。
时间真快,就算莫默再不习惯,她也不得不面对,她和裴言已经分开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中,裴言刚开始还试图给莫默打电话,但是一百多个未接来电都没人接以后,她也就放弃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再没出现过。
大概是真的出国了吧,莫默在学习的间隙这样想着,没准已经在地球的另外一边了,没准……
没准已经把她给忘掉了。
莫默并不后悔和她分开,但是心里又有种很微妙的情绪,她自私的希望裴言能一直记得她,最好一辈子也不要把她忘记。
但意外就是生活的常态,莫默努力想要维持的平衡轻而易举的就有可能被打破。
在一模的前一个周末,裴言出现在了莫默的宿舍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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