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裴言刚到公司，还没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坐下来，就看见自己的秘书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探头。
这个秘书是裴言上任后新招的，一个刚毕业没两年的女生。
“有什么事进来说。”
秘书把一摞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忍不住八卦的小声问：“言总，昨天开视频会的时候，您身边的漂亮姐姐是谁呀？”
裴言愣了一秒，才想起来昨天莫默坐进车里的时候，她只关掉了麦克风，还没来得及挂掉视频会议。
秘书继续说：“是好朋友吗？我看您还给她系安全带，昨天财务部的人八卦了好久。”
裴言虽然刚上任没多久，但是在工作上面说一不二，干起活来雷厉风行，和同事下属打交道的时候总是面带微笑，但在会议上提出的问题却是一个比一个犀利，几乎财务部的所有人都对她这种“笑面虎”式的心有余悸，每周一次的例会，所有的同事都是如临大敌。
昨天的例会是裴言第一次没有亲自出席，而是采取了视频会的方式，她前一秒才刚提出了一个报表上的问题，把一位同事问得汗流浃背，下一秒，大家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漂亮女人坐进了裴言的副驾驶。
那个漂亮女人穿着白色长大衣，带着黑色细框眼镜，长长的黑发柔顺的扎成一个低马尾，衬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白皙纤细的脖颈只露出一小截，身上衣服穿的白，人长得也白，像是一尊细心雕琢的白瓷雕像，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并非她的五官，而是她知性端庄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
秘书还记得昨天，原本面对同事们刁钻严肃的裴言，在看见漂亮姐姐以后瞬间“变脸”，笑意盈盈的给她系安全带，像是凶猛的老虎瞬间成了被顺毛的猫咪。
秘书忍耐不住心里八卦的**，试探着问：“言总，那是谁呀？”
裴言回过神来，抬眼瞟了秘书一眼：“好奇？”
秘书点头。
裴言“啪”的一声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嘴角弯出一丝笑：“真的想知道？”
她和莫默是什么关系呢？老同学？前女友？还是关系不远不近的朋友？
一时间很多想法在裴言的脑海中闪过，她和莫默之间的牵绊太多，彼此的情感已经像是麻绳一样缠在一起，这种混乱的感情一方面将她们紧紧捆绑在一起，另一方面却也在她们中间形成一层坚硬的屏障。
隔着这层可悲的屏障，裴言看不清莫默的心，也拿不准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穿过屏障去牵起莫默的手。
都说时间似流水，一切遗憾和执念都可以被时间冲淡，但是也会将真正在意的东西留下来。
事已至此，裴言不想再藏着掖着，她的性格向来是直来直去。
她看着秘书，微笑着坦荡的开口：“她是我正在重新追求的前女友。”
——————
在盛鑫律所上班的莫默并不知道裴言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她正在忙着尽快解决手里的案子，最好在年前能处理干净。
她的办公室有一扇百叶窗，正对着自己几个组员的工位，但她比较习惯私密性高的空间，所以这个窗子大部分时间都关着。
但是临近年底，今年的年底比从前还多了一种特殊的意义。
今年是莫默第一次作为老师带实习生，她手下的两个实习生会在年底前拿到一份实习期的总体评价。
这份评价会影响着两位实习生的去留，但是有压力的不仅是实习生本人，同样还有莫默。
郭瑕的毕业院校是全国最顶尖的法学殿堂，他的履历更有有势，但是他爱耍小聪明，花在人情世故上面的心眼子有时候过多。
柳宜是个不太显眼的女孩，长相不显眼，毕业院校的履历也不够出众，她能成为盛鑫的实习生，完全是因为她在大学期间的实习经验很丰富。
她的优点是踏实肯干，任劳任怨，是那种典型的做事多，说话少的好员工，可有的时候性格太过内向，沟通能力有所欠缺。
这两个实习生都有优缺点，莫默要在其中抉择一个，这个选择可谓是十分艰难。
为了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莫默开始临阵磨枪，把办公室常年关闭的百叶窗拉开，工作的间隙可以看见两个实习生的工位。
在这样胶着的氛围中工作了几天，十二月中旬，某天午餐的时候，林峥主动拎着外卖敲响了莫默办公室的门。
“怎么样啊，亲爱的莫老师？”林峥笑着和莫默开玩笑：“第一次带实习生的感觉还好吗？”
林峥带过来的外卖是两盒小笼包，莫默毫不客气的就拿了一盒，打开塞了一口，向后瘫倒在椅子上，语气中尽显疲惫：“累死了，想辞职。”
林峥笑了：“现在辞职？你的年终奖不想要了？明年的高级合伙人不想升了？”
提到明年的升职，莫默瞬间又支楞起来：“那还是可以继续努力一下的。”
莫默现在已经是律所的中级合伙人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林峥就计划着辞职生孩子去，她的位置空缺出来，莫默正好有机会可以顶上。
为了在年底这个忙碌的时候继续加把劲，莫默带着一种愤世嫉俗的决绝又塞了两个小笼包，短暂安抚了一下自己的胃，然后伸手把有关沈妙仪离婚案的档案推到林峥面前。
“这个案子的二审要拖到年后再审了，双方当事人的重点还是在孩子的抚养权上面，双方都不想要孩子，但是从年龄上来讲，法官在判定上会偏向于把孩子判给母亲。”
林峥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包子，点点头：“嗯，这个形势对咱们是有利的。”
莫默轻叹一口气：“但是这个案子还有一个意外情况，当事人可能存在婚内□□的刑事案子，从我个人的角度讲，让女方继续担任监护人的确太残忍了。”
莫默说完这话，抬眼看着林峥，心情忐忑。
林峥看着她，神色逐渐严肃：“莫默，我们是律师不是法官。我们追求的不是正义，而是当事人的合法利益最大化。说得再露骨一点，咱们挣的就是这份冷血冷情的钱。”
“我明白你说的话，”莫默沉默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
林峥观察着莫默的神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她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去，就又听到莫默补充了一句：“我会在今明两天尽快把这个案子的文书证据整理好，转交给所里的其他律师，我做回避处理。”
林峥懵了，律师的确也要遵守回避原则，但是据她所知，莫默和沈妙仪并没有什么亲属故交的关系，怎么现在就突然要把案子转交别人？
莫默解释：“我的一个朋友是沈妙仪的小姑子，这件事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
林峥疑惑：“什么朋友？之前一审的时候也没听你说过啊？”
“……我那个高中就出国的前女友。”
林峥是同事里面唯一一个知道莫默和裴言过去那些感情纠葛的人，但她也只是在莫默喝酒后精神放松的时候偶然听过一嘴，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在国外的前女友。
但是远在天边的前女友突然就回来了，还恰好和莫默正在负责的案子有关系，这种巧合也真是让林峥听得目瞪口呆。
她咳嗽两声，移开视线：“北京这个地方还是太小了……”
但是既然有了联系，那莫默采取回避措施也是应该的，林峥将案子的文书和证据都拿走，转交给了盛鑫律所里面的另外一位资深律师。
莫默以为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2019年的最后一天收到了沈妙仪的信息。
沈妙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莫默的联系方式，约她晚上一起吃顿饭。
莫默虽然给沈妙仪推荐了一位专攻刑事案件的师兄，但是此后也没再过问，她没有想到沈妙仪会私下里月自己吃饭。
出于谨慎考虑，她专门和裴言说了这件事。
裴言在电话里面思考了一秒，很快回答：“你自己愿意去吗？如果你愿意，我晚上陪你一起。”
莫默最终还是答应了沈妙仪，早早的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一下班就赴约。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律所里的同事都下班很早，莫默在电梯里面遇见了林峥。
两个人聊着天走出写字楼，林峥手里拿着车钥匙：“我今天开车了，要不要顺路载你回家？”
莫默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路口对面传来声音。
“莫默！”
莫默转过头，正好看见裴言，她正穿过人行横道走过来。
莫默简单的给林铮介绍了一下：“这是裴言，我朋友，她顺路来接我。”
林峥的视线在裴言身上快速打量两圈，礼貌的伸出手握了握，算是打了招呼。
莫默坐上裴言的车，手机微信消息震动了两下，她打开一看，是林峥发的消息。
【是你那个一直惦记的前女友吧？】
【看起来还不错，不考虑让她重新转正吗？】
莫默忍不住笑了一下，无奈的关上手机，觉得林峥还是最近太闲了，甚至都有时间来关心这种个人问题了。
车上的空调烘得很暖和，莫默一坐上来就忍不住眼皮打架，再加上有裴言开车，完全不用自己操心，所以她在律所紧绷了一整天的精神突然放松了下来，一只手垫在车窗上，斜靠着眯起了眼睛。
裴言在开车的间隙，注意力一直放在莫默身上，她察觉到莫默靠着车窗睡着了，开车的动作都下意识放轻了，一直到车在定好的饭店门口停下来，莫默还没有醒。
裴言没有马上下车，而是侧身靠近了莫默，盯着她睡梦中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莫默的五官长得柔和，唯一的锋芒来自那双眼睛，但是睡着的莫默温柔得像个天使，神情静谧而祥和，裴言看着，不小心就出了神。
“嘟嘟嘟嘟。”
裴言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响了起来，是沈妙仪来电，她眼疾手快的把电话摁掉，然后转头看向莫默，确认没有把人吵醒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裴言伸手，轻轻抚上莫默的手背，大拇指摩挲了两下。
莫默轻轻皱了下眉头，睫毛轻颤两下，似乎睡的不安稳。
裴言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温柔：“莫默，我们到了。”
莫默的眼皮挣扎两下，终于睁开了，她打着哈欠，尝试着去拉开车门，但发现需要裴言在驾驶位上解锁，她只好又转过头看着裴言。
莫默在开着暖风的车上睡久了，瓷白的脸上微微泛红，裴言忍耐着想要上手摸一下的冲动，笑着说：“等等，我给你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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