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微风拂面。
院中摆一小桌,三五小菜,一壶杯清酒。
危辛的碗中多了一块红烧肉。
“尝尝,这是五方的拿手好菜。”云渡说。
危辛吃了几口:“有点腻。”
五方哼了一声,心怀不满地回厨房去了。
危辛指着五方的背影骂道:“他什么毛病?是不是跟着你的人都这么没大没小?”
“我哪里大?”云渡问。
危辛一噎:“你嘴巴大,三碗肉都塞不下!”
云渡笑笑:“那也未必。”
危辛喝了口酒,想起一件事:“先前你带回来的怪物血液,有没有查到什么?”
“暂时没有。”
危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你呢,骨灰有线索吗?”云渡反问。
“没有。”
危辛并不打算告诉他具体细节,两人虽然能和谐地坐在这里吃饭,但始终是阵营不同,不可能什么都告诉对方的。
所幸云渡也没多问,两人心照不宣地继续吃饭喝酒。
吃来吃去,危辛还是更喜欢鸡蛋羹,软嫩鲜滑,像喝水一样直接就喝了,多省事。
云渡笑他是年纪大了,牙口不好。
“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人都能见着。”危辛咬着牙,差点把桌子都掀了。
云浸赶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二人相对而坐,一人按着桌下,一人拍着桌面,互相使力,才勉强保持着桌面的平稳。
“危辛!你怎么又来了?!”云浸喊道。
危辛松开手,翘起腿高傲地说:“这可是你师兄请我来的,你以为我乐意?”
“师兄,你......”云浸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喝酒吗?”云渡抬起酒壶问道。
“不喝,我来是有事与你商量。”云浸将他拉到屋里去,关上门,还特地设了结界以免被偷听,然后才说道,“今日来考核的人里,有我一个朋友,他资质不错,师兄,你要不要考虑收个徒?”
“叫什么名字?”
“温景澄。”
“又是温景澄?”
“怎么,师兄你认识他?”
“不认识。”云渡低头看着她,“既然是你朋友,你为何不直接让他拜你为师?”
“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才不能收他。他品行好,但心气高,我怕我教不好,朋友和师徒相处方式是不一样的。”云浸说道。
云渡沉默,往门口看了一眼,又问:“为何让我收他为徒?”
“师叔伯们弟子众多,这次又要招收不少弟子,根本没有心力好好教导他。而我们这一支已经没什么人了,所以希望能有几个根骨不错的弟子,将师尊的功法传下去。”
两人谈完话,云浸打开门,看着还坐在院中的危辛,低声说道:“师兄,你还是尽早与他划清界限吧,传出去对名声不太好。”
“确实不好。”危辛冷笑两声,“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派人,特地把我接过来,还偷看我睡觉呢,传出去对我名声可太不好了!”
云浸惊讶地看向云渡:“师兄,他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云渡点头。
云浸:“......”
你都不狡辩一下?!
危辛:“?”
云浸一脸呆滞地离开后,危辛拍桌问道:“你还真偷看我睡觉!?”
“也不算偷看吧,你睡得那么乖巧,我能不多看两眼吗?”
“......”
危辛有种一巴掌拍到棉花的的感觉,几度抬手,然而对着他一本正经的脸,还是没能拍上脸,而是一掌击碎了桌子。
云渡动动手指头,又将桌子复原了。
危辛一愣,新奇道:“你终于舍得动法术了?”
“没办法,修的速度赶不上你毁的速度。”云渡无奈道,环顾一圈,“看来以后得多添置些铜桌铁碗,才能经得起你的摧残了。”
“这些都还不够硬。”
“那什么最硬?”
许舜和云浸的命最硬!
还有比这两人更难杀的吗?
一想到这事,危辛就会气到内伤。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这内伤连带着表情都开始哀伤起来。
云渡察觉到他的异常,戳戳他的胳膊:“你怎么了?”
“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有位智者提了个问题,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哪位智者?”
“这你别管。”一位姓危的智者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无论再怎么修炼,都改变不了命运,注定只是天道的玩物,那这修炼还有意思吗?”
云渡问:“命运又是什么?”
“生、死。”危辛抬眸,“如果你知道自己即将有一死,你会作何抉择?”
“买个棺材,挑个好坟。”
“......”危辛掐住他胳膊,“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是正经的,谁不知道自己将有一死?凡人生老病死是命数,有人不愿归命数,走上修炼之路,以凡人之躯,戒五谷、断六情、绝七欲,与天道命数做斗争,这不就是意义吗?”
“可千百年来,有人成功了吗?纵使是我父尊,你师尊,不一样气绝身亡,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了吗?”
“可他们的名字、后人、功法都还存在在这个世上。”
危辛沉默。
“生有意义,死亦有意义。活在这世上,与天做斗争,才是乐趣所在啊。”
“大师啊,我悟了!”危辛激动地拍拍他的肩膀。
云渡嘴角含笑:“悟到什么了?”
危辛掰着手指头数:“名字嘛,我已经在这世上威名赫赫。功法嘛,等我死的时候自然也可以找几个弟子传下去。所以说,我现在就差后人了!”
“?”
云渡:“不、不是,你先等等——”
“我回去就生孩子!”危辛恍然大悟,起身就走。
云渡立马拉住他:“且慢!生孩子的事不着急!”
“为什么?”
“因为......”云渡指了指他的胸口,“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你自己清楚。”
“你什么意思?”危辛警惕道。
“我的意思是——孩子不是你想生就能生的,你有一个好身体,才能生出好孩子,对不对?”
危辛一听,也有道理。
反正离他死期还有很长的时间,再等等也无妨。
危辛重新坐下来,经过他这么一通疏解,胸中的郁结之气消散了不少,不再怨愤自怜,反倒生出些雄心壮志来,恨不能与天道再斗上几回。
“还是你想的通透啊。”危辛给他倒了杯酒,“那你自己呢,准备啥时候生孩子?”
云渡险些噎着,道:“我还没有道侣呢。”
“找一个呗,反正你也不打算飞升了,这漫长岁月多寂寥啊。”
“不好找啊。”
“以你的条件,确实不好找。”
云渡一顿:“嗯?为何?”
“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能见得着你。”危辛打量着他,开始出馊主意,“我教你一招,你出趟门,找个漂亮的姑娘,演一出英雄救美,说不准人家就以身相许呢。”
“听起来......魔尊大人很有经验啊?”云渡似笑非笑地说。
“话本子里都这么写,你师妹......”
她就救了两个男人,全都对她死心塌地呢!
“我师妹怎么了?”
“没怎么,你师妹挺漂亮。”危辛讪讪一笑。
云渡警觉地看向他:“你别打她的主意。”
危辛本来也没打云浸的主意,但看不惯他这眼神,叛逆道:“凭什么不能打?我想打谁的主意,就打谁的主意!我还就告诉你,最近长老正在给我物色尊后呢,我瞧着云浸就不错,等会就把她抓走。”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危辛!你果然居心叵测!”
云浸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许舜,两人目光如炬,都恨不得当场撕碎了他。
“呃......误会,这真是误会啊!”危辛连忙解释,然而那二人已经开始拔剑了。
危辛是真不想跟他们打了,打不死不说,反倒给她们送机缘了,只能避让,躲在云渡后边:“你快给他们解释解释啊!”
“我怎么解释,你要抓云浸去当尊后,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云渡侧头问道。
“我那不是跟你赌气说的嘛!”
“那你还想娶谁当尊后?”
“我谁都不想娶,行了吧!”危辛以为这番话见效了,谁知云渡却往旁边躲开了。
两道剑光直奔他而来。
危辛暗骂一声,不得不出手,将他们一一击退:“云渡,你给我等着!”
云浸爬起来还欲再追,被云渡拦下来了。
“师兄,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了?你可听见他都说了些什么?!”
“师伯,要是他真来抓师尊......”许舜压根不敢说后面的话。
“他只是玩笑而已。”云渡抬起头,望着星空,下一瞬,那些星星齐齐往下坠,似流星一般砸向他们。
他抬起手,划出一个庞大的结界,云浸与许舜立马注入灵力。
抗衡良久,眼前一道身影飘落下来,玄色蟒袍,白头乌发半头白,笑容诡谲。
“危辛!你又回来作甚?!”云浸怒道。
“我越想越气,今日一定要抓一个人回去泄气。”危辛双手用力一推,打破了结界。
许舜第一时间冲到云浸面前保护她。
岂料危辛抓的却是云渡,一转眼就消失在他们眼前了。
“师兄!”
“师伯!”
黑暗的夜空中,危辛拎着云渡,见他神色如常,冷笑道:“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好了些,才让你这么有恃无恐?”
“那是魔尊大人宅心仁厚。”云渡很认真地说。
危辛哼了一声,察觉到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嚷嚷道:“松手!”
“我恐高。”云渡搂得更紧了。
“呸!”
危辛将他扔到一处悬崖上,云渡却适应良好,四处转了转,悠闲地看着星空。
“方才的流星很壮观,可惜用错了地方。”
“是的,应该直接穿进你们胸膛。”危辛恐吓道。
云渡无声地笑了笑:“你看过流星吗?”
“那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危辛。”
听他直呼名讳,危辛先是一愣,有些不太习惯,下意识就骂人,却见他伸手朝远处一指:“看。”
危辛扭头望去,天边一条条星光飞快地穿梭而去,似雨似剑似滚烫的线,在漆黑的夜空里织就出流光溢彩的星锦。
危辛自然是见过真正的流星的,然而每次都是匆匆一瞥,转眼便忘了,并未在意过。
不知为何,这一次明知是云渡使的小法术,仍是遥望着纷繁盛大的星光,久久未曾挪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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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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