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予初扭头看向身后，就见刚刚那些站在地上的人，现在竟然全都飘在了空中。
头朝下。
符予初心中大骂一声，拽着他们的魔气捆得更紧了些，生怕他们顺着空隙飞到天上去了。
刚刚要是还能寻找解决办法来驱魔，现在这样绝对是有问题，有大问题了。
符予初盯着魔气，心思很明显，在他看来这些人全都杀死，直取里面的鬼气，免得后期继续传播。
吴霜自然是能察觉到符予初的想法，他不置可否，视线落在肖景荣身上，后者的主张倒是很鲜明。
“去找门主，他一定知道是什么原因。”
三界圣手的亲传大弟子，他要是也不知道这倒是是什么邪门歪道，那这天底下估计也没别人能知道了。
符予初抬头看了看牵着的这群摇摇欲坠的人，态度也很坚决：“叫章规过来。”
这些人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膨胀起来，若不是符予初用魔气在外面限制住，什么时候爆裂开来都是说不准的。
吴霜赞同。
肖景荣略微思索，同意了。
传音符还有生效期，在等待章规来的期间，那二十几个人竟然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
符予初源源不断抽出魔气来一层层捆起来，尽力控制者他们不要扩张太快。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些人身体内鬼气在一点点的膨胀起来。
肖景荣搜肠刮肚也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的原因，额头鬓角的碎发有些潮湿的粘在额头上，他道：“这么强的控制，要不是有予初兄，还真是难办。”
他擅长说好听话，但是这句赞美符予初的话倒是出自真心。
他们都是南药门的弟子，要不是今天有符予初在这里，这些不人不鬼的角色想要控制住还真是难题一桩。
符予初道：“这没什么。”
说着，眉头跳了下，又伸出两抹魔气再捆了一层。
万剑宗方向有人来，但不是章规。
是个身量纤细，穿着一身素白，带着一顶斗笠的女性。
是苗素。
后者踩着剑，远远喊道：“师兄那边现在走不开，碰见什么事儿我来看看！”
她踩着剑到这儿的时候，几人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还是吴霜用灵气构建了一个天然的屏障，才把外面的人和这里面隔绝开。
苗素这样风风火火，见她踩着剑，穿着万剑宗的服饰，外面的百姓也齐刷刷给她让路。
她穿过人群，只是看了一眼那些红色的丝线，就大喊一声不好。
她这一说，周围沉寂的氛围再次活跃起来，比起几个大致清楚情况的人，外面的百姓倒是更加的慌乱。
现在被符予初牵着的，肚皮涨得像是青蛙一样的，是谁家的父母，又是谁家的伴侣，是谁家的孩子？
他们叽叽喳喳吵得听不清个数，符予初施加了一个隔音咒，这才追问道：“怎么不好？”
苗素眼睛盯着符予初拽着的那些肚皮膨胀的人，只觉得上面覆盖这的用压抑的红色魔气被撑得越来越薄。
她像是飞快道：“这些人身体里装的是鬼气，这些鬼气不会控制人，只是以人作为媒介，从而来更多的占据人的身体。”
她抿了抿唇：“这些人的身体会被一点点撑大，等大到再也不能大的时候，身体就会像破口袋被撕裂，而从里面吸取到能量更加强壮的鬼气就会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吴霜点评道：“倒是像瘟疫。”
符予初把手上那些魔气又加固了些，忍不住抬头看了下摇摇欲坠的二十几个人。
追问道：“现在万剑宗那边也是这出现这样的情况了吗？有没有找到抑制的方式？我直接杀了他们取鬼气能行吗？”
苗素咬破手指，照着图纸在地上三两下画了半个阵法，也干脆的回复了符予初的几个问题：“是，所以师兄脱不开身，现在还没有找到抑制方式，只能暂时把这些人隔离在一起。”
“至于你说的后一种，还没试过。”苗素在衬衣上擦了擦指尖的血迹，示意符予初打开外面的声音护咒。
“和他们说一声吧，也不能直接把人带走。”顿了顿，她补充道，“师尊，您来说吧。”
明晃晃的不信任符予初。
符予初也没什么可反驳的，自己确实不擅长和这些百姓打交道。
他指尖动了动，那层外界的声音隔绝消失了。
和想象中的疑惑不一样，外面的人声嘈杂，但是更多的呈现出一种愤慨的状态。
细细一听，才知道外面不知道是谁先知道了符予初的名字，所有人都在震惊他竟然就是背弃宗门的大魔修符原。
苗素喜欢看见符予初吃瘪，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也不忘隔着面纱调侃一句：“你现在境遇不太好耶，符予初。”
符予初倒是不想说些什么，他就是符原，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呢。
苗素这话一说，外面的人发觉两方能交流了，竟然又把话锋一转，开始大声宣扬他们的主观臆想。
“符原！这些是不是你搞的鬼！”
“鬼修根本就是骗人的吧！这些分明就是你搞的鬼，你没来的时候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儿！”
“要我看，就是他的魔气搞的鬼！”
接着，竟然开始一个两个的哭丧起来，一边哭自己家门不幸，生活艰辛，一边咒骂符予初心思歹毒，不怀好意，最后还要同情一下吴霜又被骗了。
符予初：“……”
他拽着手上的力道重了些，真的有点生气了。
这些年人们总是谩骂自己，自己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因为虽然有夸大，但是他们说的归根结底也是有些依据。
而且更加离谱的内容也只是写在话本子里面，大家愿意听倒也没什么。
但是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他沉默着，默默褪下了这一身皮子，再抬眼，落在众人眼睛中的就又是话本中熟悉的白发红瞳的魔尊符予初了。
吴霜看着符予初，视线中带了点担心，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苗素先开口了：“哭什么哭！好福气都被你们哭没了！”
“……”
跪在地上哭的夸张至极的百姓倒是真的被这句话接地气的话骂住了。
“都好好看看，认不认识我的脸！”苗素头上斗笠一拽，露出那张凌厉的面容。
她是三界圣手的女儿，这张脸几乎是南药门百姓们看着长大的，众人一时间皆是面面相觑。
苗素冷哼一声：“要是他想要你们性命，现在直接松开手，在场所有人都会染上鬼气然后死在一起。”
符予初却是没想到苗素现在会为自己讲话，刚刚那些愤恨竟然就这样瞬间瓦解了。
他忍不住笑了下：“别说了，咱们先走，这边手上有点控制不住了。”
苗素闻言不再劝解，重新戴上斗笠。
她拽着符予初靠近自己脚下的阵法，然后朝着百姓甩下一句“你们自己想想吧。”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周围一片哗然，肖景荣赶紧带着几个弟子去按住茫然的百姓：“吴仙尊！”
吴霜刚解开阵法，飞快应道：“来了。”
——
苗素这边阵法目的地在一扇门前，几乎在符予初脚踩在地上的下一瞬间，苗素就把房门打开，示意符予初把手上的那些人全都塞进去。
魔尊指尖微动，那一团像是风筝一样的人群就顺着那点缝隙径直窜进房间。
苗素道：“解除控制。”
符予初收回魔气。
两个人都没说，周围一时呈现出十分安静的状态——只有一瞬间。
下一瞬，房间里传来恶鬼凄厉的叫声，还有重物撞在墙壁上的沉闷声响，叮叮当当像是要把房子拆掉，符予初看着房间外面摇摇欲坠的阵法，说不出话来。
等到声音再次停止，似乎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儿了，苗素显然对这件事儿十分熟悉，她在门上画了个清洁阵法，随后双手合十拜了拜。
隔着面纱，符予初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他只是看苗素十分虔诚的拜了两拜，随后扭过头来看向吴霜：“走吧。”
符予初视线落在门板上，点了点头道：“好。”
万剑宗这边因为地理位置，现在是修真界的中心基地，符予初跟在苗素后面走出地下的房间，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就看见周围各家宗门来来往往。
众人见了符予初，有惊讶，但不多，在看见两人是从地下出来的，那点惊讶更是很快就就被紧张和忧愁盖过去了。
苗素出了地下，摘去头上的斗笠，那片白色的雾气也从脸上散去。
她解释道：“这种奇怪的现象，已经并不是第一次。”
“从昨晚开始，各个地区就陆续出现了这种情况，我和师兄连夜查了很多典籍，都找不到正确的描述，连这是为什么都不能判断出来。”
苗素神色难得带了点落寞：“刚刚那种方式已经是能想到的，对别人影响最小的方式了。”
“我第一次有点后悔没有留在爹爹身旁，要是我没有去万剑宗，而是听从家里面的建议，继续留在南药门学习，现在的我能不能对这种情况了解的更多些？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白白葬送性命了？”
符予初道：“真没想到，你也会觉得后悔。”
苗素抬头，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
“不，我没别的意思，”符予初道，“我只是以为你会和我一样，不会后悔。”
苗素听了这句话却是愣住了，半晌才重新别过头道：“谁像你一样，我这辈子后悔的事儿还是挺多的。”
符予初轻轻道：“但是这并不能怪你……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最好的了。”
苗素：“……”
符予初轻轻拍了拍苗素的肩膀：“别太为难自己了，师姐。”
“别叫我素……”苗素近乎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却在回忆起符予初刚刚说的话的时候愣住。
她抬头看向符予初：“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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