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色裙摆铺满了半张床榻,层层叠叠犹如初绽的芙蓉,姜摹雪斜倚在床上,未褪衣物,还在想着别的事情。
明日去城中,更重要的是再去查许家,古籍上记载的应该不会出错,或许只是这个许家没落了,她再去打听打听别的小门户。
紧闭的门窗隔绝掉呼啸的冷风,室内明亮温暖,跳跃的火苗映在一双明眸中。
眼下思绪繁杂并不适合修行,她凝视着桌上暖光,思索着关于许家她是否还有遗漏的细节。
天蒙蒙亮时,姜摹雪惊醒,听到了响震天的雷声。
她揉了揉有些麻了小腿,垂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裙。昨夜她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过此刻她顾不得想这个了。
姜摹雪下床推开了门,天上乌云滚滚,浓重云层间隐现阵阵闪电,震天的雷声不绝,一时难分昼夜。
“轰隆”一声,雷声轰鸣发出巨响,姜摹雪耳膜跳动,被震得生疼,闪电随之落下,仿若近在咫尺,要劈在她的面前似的。
这冬日……怎么还会打雷?
莫不是哪家仙人的天雷?可是看着也不像啊。
对了!姜摹雪一拍脑袋,也不知道那个病弱的凡人怎么样了,这般可怖的场景,他一定吓坏了吧。
她着急忙慌地推开门,果然看见殷绍的脸色有些不太对,他看上去比昨日还要脆弱可怜。
他靠在床头,又露出了一半的身子,精致的锁骨裸露一半,不由引人遐想,他见到姜摹雪过来,面色有些古怪。
“你还好吧?”姜摹雪走近,目不斜视,故技重施将他摁住,替他掖好被角。
窗外依旧电闪雷鸣,姜摹雪瞥了一眼,说道:“这冬天打雷,还怪稀奇的。”
“是挺稀奇的。”殷绍微眯着眼,看向那黑色的粗壮的闪电,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疾风卷着枯枝直冲进来,“轰隆”一声,震雷的同时,一个闪电也降了下来,耀眼的光将暗沉的屋子照亮。
也照亮了姜摹雪面前之人病弱的脸庞,漆黑的瞳眸里倒映着那冲他而来的雷。
冷风灌了进来,姜摹雪快走几步,赶紧将门合上,隔绝了那凶猛而来的雷电,一切风声雷声被拒之门外。
今日天气恶劣,看来出不了门了,姜摹雪循着微弱的光线,摸到了桌前,点燃了一盏灯。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抿一口。
殷绍看向她,似在考量,片刻之后,开口道:“殷绍。”
“是绍统的绍吗?”姜摹雪追问道。
殷绍“嗯”了一声,他稍稍起了身。靠在床头,侧目朝她看去,莹莹灯火将她的眉目照得温柔宁静。
姜摹雪看向躺着的殷绍,托腮说道:“我姓姜,名摹雪。”
见殷绍不回话,她以为他不明白,于是便起身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他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殷绍耐心看她写完,微笑着说:“姜姑娘名字很美。”
姜摹雪看他名字不似普通人家,便好奇地多问了一句:“殷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山上?那山背面可就是魔族的地盘了。”
殷绍目光落在姜摹雪身上,她眼神纯净,分明背着光,眼里却似乎仍在闪着烛火,她期待地看过来,像是真的很好奇。
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姜姑娘问这个干什么……”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急剧的咳嗽,眼尾都咳出了湿意。
姜摹雪心下瞬间了然,看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是,一个凡人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怎么可能跑到那么危险的山上去。
想着想着,她看向殷绍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怜悯。
她拍了拍殷绍的肩膀,真情实意说道:“既然你被我所伤,我会负责到底的。”
殷绍温和笑着,转而说道:“姜姑娘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姑娘不似这边的人士。”
姜摹雪闻言,有些苦恼地回答道:“我来此处是为了办一件事情,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伤治好再离开的……”
她脸色突然一变,“小心!”
轰隆一声雷响,一个雷电穿透屋顶,一路向下,劈了进来。
姜摹雪反应很快,求生的本能让她双手翻转结印,迅速在自己和殷绍面前结了一道结界,险而又险地在雷电劈下之前做好了防御。
即便这样,她的这道结界也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如琉璃一样碎开,面前一片狼藉,地板深深地陷了进去,还冒着缕缕黑烟。
姜摹雪抬头一看,屋顶被劈出一个大洞,正漏着风。
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病弱公子,笑道:“还好我反应……”
话都来不及说完,姜摹雪敏锐察觉到又一道雷即将落下,迅速在头顶结了一道结界。
正当她长吁一口气,觉得这雷电不会再来的时候,第三道雷朝着他们劈来。
第四道……第五道……
姜摹雪到最后结印的手都麻木了,不是?这个雷怎么追着他们杀?
殷绍看着面前接下一道又一道的雷电的少女,一开始他尚能神色在自如,到后来表情越发奇怪。
在连续接了十几道雷后,终于没了动静,天空乌云散去,有几分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的意味。
姜摹雪甩了甩自己发酸的胳膊,看向面色平静的殷绍,问:“你没事吧?”
殷绍轻笑一声,反问道:“姑娘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姜摹雪有些尴尬,她并非什么仙人。方才若非情况紧急,她也不会出手,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略过这个话题,生硬地转移道:“这个屋子破了好几个洞,你住我那里?”
“好。”
殷绍慢悠悠坐起身,在姜摹雪未曾看到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地将一团黑色的东西放在枕头底下。
-
收拾完自己那间屋子,姜摹雪盯着这间被雷电劈了十几个窟窿的房子,陷入了沉思。
还好这主人家也备着有多余的瓦片,姜摹雪飞身上屋檐,天女散花一般将瓦片迅速铺好。虽然看着有些歪歪扭扭,和旁边的瓦片格格不入,但好歹也是修补好了。
姜摹雪没再管,拍拍手将身上脏污去除,她准备跳下屋顶的时候,又在院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这下她清楚地看见了那人的样子,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脸上有些脏,应是哪户家人的孩子。
小姑娘没有看见站在屋顶上的姜摹雪,有些怯生生地扒着门沿探出脑袋。
姜摹雪悄悄地跳了下去,从她的背后轻手轻脚绕了过去,她将手搭在小姑娘瘦弱的肩膀上。
“小姑娘你找谁?”
女孩听到声音,吓得一激灵,她回过头看到笑眯眯看着她的大姐姐,结巴道:“没……没有……”
被泥巴糊住的脸涨得通红,她推开姜摹雪,又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姜摹雪看向她消失的地方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个奇怪的人。
现在乌云虽然已散去,但忙活了大半天,时间也不早了,她准备走进房里,余光却瞟见了一旁的厨房。
她好像忘了什么?
不就是拿药吗?明天再去就是了。
不对。
姜摹雪的脚步蓦地停下,她目光落在那间原本是她的如今住了那位凡人的屋子,身体一僵。
她修为比较高,因而早早辟谷,可是殷公子他是凡人!虽然他长得跟天上神仙一样,但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他是需要吃饭的!
一想起自己饿了这个本就虚弱的病人两天——甚至不算上他昏迷的时候——姜摹雪心下顿时惭愧不已。
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姜摹雪立马敲定了注意,快步到隔壁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娘,看上去和蔼可亲,十分面善,她问:“有啥事?”
姜摹雪说道:“大娘,你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食物,我家厨房坏了,”话一脱口,她脸上就浮现绯色,“我有银钱可以换的。”
大娘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她爽快答应,让她进来先坐,自己则钻进了厨房里,大娘动作很快,两个简单的家常菜两刻钟不到就炒好了。
大娘看了看面前模样水灵的姑娘,亲切地说道:“姑娘你就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吧?”
姜摹雪点点头,“前几日刚来的,您一个人住吗?”
大娘笑呵呵地摆摆手:“不是,我和我孙女住一起的。我姓邓,你叫我邓大娘就行,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我姓姜。”姜摹雪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碎银放在桌子上,向前推了推。
邓大娘见她这样子,无可奈何地笑道:“姑娘怎么这么实诚,这顿饭就当我请你的。”
姜摹雪不好意思地说声“谢谢”,看着这一桌子菜,抬眼问道:“这些我可以拿回去吗?家里人生病了,不方便过来。”
-
殷绍半靠在床上,嘲讽地勾起嘴角。
这么多道天雷,还真是……势必要将他劈死,如此在乎他这条烂命,可惜,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想到留在枕头底下的东西,嘴边的笑容更深。那东西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她修为深厚,应该也弄不死,正好可以借机试探一下她。
就这么想着,门口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殷绍沉默了一会儿,在姜摹雪推开门的前一刻,他主动地盖上衾被。
姜摹雪推开房门,提着食盒,探出一颗头,小声喊了喊:“殷绍?”
殷绍转头看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姜摹雪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有些心虚地说:“你饿不饿?这里有一些饭菜。”
殷绍看向她,自然没错过她脸上心虚的表情,他想回答不饿,忽而又反应过来在这女子的眼中,自己是个凡人。
他眼中情绪变换几轮,到嘴边那句“不饿”硬生生转成了“谢谢”。
姜摹雪松了一口气,她将食盒打开,“那你快点吃哦,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顾他的反应就逃了,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在。
殷绍看向打开的食盒里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陷入了沉默。
所以她是现在才想起来他是一个需要食物的凡人?若不是他已经辟谷,怕是现在已经饿死了。
殷绍有些近乎无语地起身关上了姜摹雪又忘记关上的房门,坐在桌前,看向那饭菜,一时之间脑中阴暗的想法全都消散不见。
这人看上去并不像是那边派来杀他的魔。
思及此,他还是坐在了桌前,反复确认里面的东西确实没问题后,才拿起筷子吃起了里面的饭菜。
算算日子,还剩下三个月。
至少在他实力恢复之前,不能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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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摹雪躺在床上,有些苦恼地想,她从小除了练剑以外便没操心过其他事,更别提做菜了,这人以后的三餐可怎么办。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麻烦”,偏偏这人又是被自己所伤,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
想到这,她有些烦躁地翻了翻身。
“什么东西?”左肩下有一个浑圆的东西硌着她。
姜摹雪坐起身,刚刚自己躺过的地方出现一颗珠子,她拿起来,放在手指中间看。珠子通体漆黑,转动间流光溢彩,泛着粼粼光泽。
看上去就是一块价值不凡的东西。
难道这是殷绍掉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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