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疑惑这张字条为何会无端出现在项邯手里,项邯漆黑的眸子看向她:“定慧大师说我杀戮太重,日后恐不得善终,需得一位八字平稳的夫人相伴方能化解,那日定慧大师看了钟二姑娘的八字,说你我是良配。”
他脸颊凌厉而俊俏,看她的眼神里找不到一丝寻常男子的卑劣**,反而是一种强势的笃定。
还好,不是她所想的最坏的情形,项邯看着并不像那等顽劣的世家子,强行要她同他欢好的。
钟毓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垂眸思虑片刻,捏着字条同他确定:“国公的意思是娶我,而不是要我做妾或是什么别的?”
项邯视线与她对上:“当然是娶你,圆觉和尚的事情,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果然,项邯已经知道了她同陈婉云的关系,提及那日,钟毓脸上又是一阵火烧,幸而掩在了暗黄的面皮下,不会被他发现。
钟毓不置可否,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她竟然因为这样一个可笑的理由阴差阳错的攀上让人闻之丧胆的魏国公,不知是福是祸。
“钟二姑娘可是还有其他顾虑?”见她迟迟不应,项邯放柔了嗓音。
钟毓鼓了勇气,试探问道:“娶妻娶贤,国公可知道我从前的事?”
听了项邯的一番说辞,她本应了掉困扰多日的心结,若是她嫁给项邯,日后就是国公夫人,不会有人再敢欺她辱她,她也能免于圆觉和陈婉云的算计。
但是,他可是手上沾满人血的项邯啊,是动辄便要灭人满门的魏国公。
若项邯此刻不知道外头关于她的那些流言,而是成婚之后才从旁人口中得知,钟毓不确定他会怎样对她,不如现在把话挑明,若是他改主意,她起码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项邯浓眉微挑:“钟二姑娘是说被许侍郎家退婚之事,还是长乐亭中之事,还是钟二姑娘与男子调笑之事?”
桩桩件件,他都清楚。
钟毓咬着唇,未发一言。
她无法辩解什么,这些事拿出哪一件来都能让她在这个时代被人耻笑一辈子。
项邯对她的名节混不在意的态度让她瞬间明白,他娶她或许只是为了避凶险,得善终。
她的作用相当于一个摆在堂中的镇宅神兽,一个吉利的物件。
钟毓突然有点难过,不论是招赘还是嫁去夫家,她总归想着能与未来夫婿举案齐眉,在漫长岁月中享受情爱的滋味。
可于项邯而言,女人也许只是个消遣的玩物。
那日她看得很清楚,项邯怀里的女子梳的是妇人发髻,显然是已经成了婚的。
项邯荤素不忌,若是抄一处家,看中一个女子的话,现在他房里不知已有多少人。
片刻的沉寂过后,钟毓抬臂擦了把额上滚落的汗珠,两弯眉尖微紧蹙着,抬眼便见项邯泼了墨似的的眼眸压了过来:“嫁我总比嫁李念北要好些,不是么?”
钟毓周身一颤,那日撞她马车的人不是什么李念北的同僚或熟人,而是项邯的人,他对她相看了谁或许早就了如指掌。
若是她现在因对他胆怯说不,项邯肯定还有别的法子搅黄她的婚事。
钟毓正进退维谷,又听项邯道:“若拿不定主意,不若我先解决了圆觉之事,若你满意,再给我答复。”
可,若是他替她解决了圆觉,她还哪有机会说不呢。
—
两日后,月桂巷。
陈婉云自打被圆觉接到这处宅子,害喜愈发严重,若是圆觉不过来,她都是待在房中不出门的。
巳时一刻,陈婉云刚喝了丫头递过来的保胎药,就有小厮急吼吼来报:“夫人,老爷的马车在门口撞了人,那人正不依不饶的要带他去见官。”
陈婉云翻动眼皮嗔了一声:“大惊小怪的。”
除了陈婉云身边的贴身丫头,宅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在搬过来后才买进的,并不知道圆觉与她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哪个没眼的敢在此撒泼耍横,若是真报了官,板子恐怕也落不到圆觉身上。
陈婉云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丫头的胳膊上,摇着身子往院门口去。
从院门向往看去,哪里看得到圆觉的马车?巷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陈婉云疑惑看着小厮,小厮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方才还在那儿呢,兴许老爷怕他上门来闹扰了夫人,将车停到了别的地方。”
陈婉云莲步轻移去巷口,还未来得及左右张望,左侧突然蹿出一辆马车与她飞速擦过。
陈婉云惊呼一声倚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那车夫听到呼叫声疾速勒马,勉强将马车停在了距陈婉云两丈远的地方。
一个年轻男子掀帘跳下马车,一脸歉意的跑上前问道:“可有伤着夫人?”
陈婉云的心脏砰砰乱跳,虽然马车没碰着她,但却将她吓得不轻,她抬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稍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摔着。
丫头脸色惨白,扶着陈婉云尖声斥责男子:“急成这样要赶去投胎么,我家夫人……”
“有身孕”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陈婉云暗暗捏了一把胳膊。
那男子笑着连声道歉,他的眼睛在陈婉云身上看着,忽地放光道:“可是太医院钟院判的夫人?”
男子天生脸上带笑,是极容易让人记住的面相,可陈婉云确定以前从未见过他,不知他如何能知道她的身份。
钟家上下皆知她回了娘家,若是得知她在此处出现,她如何解释得清。
陈婉云忙说他认错了人,拉着丫头便往回走,男子不依不饶地紧跟其后:“我家车夫太莽撞,我心里过意不去,不若我带夫人去医馆瞧瞧。”
陈婉云心头一突,若是去了医馆她有身孕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男子见呼她不应,大步向前推开丫头,不顾陈婉云的呼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马车方向走。
丫头从地上起身追出巷口时,陈婉云已被男子塞上马车,一骑绝尘地去了。
陈婉云缩在马车一角,一个健硕男子手拿短刀如雕塑一般面无表情地对着她,若是她敢喊一句,那刀恐怕会瞬间割破她的喉咙。
方才抱她上车的男子一脸笑意坐在窗边,一路轻哼着歌。
马车停下来,冷面男子挥刀示意陈婉云下车,陈婉云不敢忤逆,抖着身子顺从的跟了下去。
气派的公门前坐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陈婉云有大事不好的预感,这哪里是什么医馆,分明就是府衙。
她带着哭腔问:“带我来衙门做什么?”
笑面男子一脸坏笑:“夫人别怕,郎中在里面等你。”
进了大门,果然迎上来一个郎中打扮的中年人,笑面男子将陈婉云按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让郎中给她把脉。
陈婉云起初不从,但看着冷面男子手里转动的短刀,也不敢再吭声了。
—
项邯来接钟毓的时候她正在院中玩跳百索逗祖父开心。
小厮递来一张项邯亲笔写的纸笺。
钟毓猜测项邯能亲自登门,应是陈婉云和圆觉的事情有了眉目,她端起桌上微凉的茶饮下一口,待气息没那么急促后便往门口去了。
项邯身姿笔挺的坐在马车中,幽深的眼眸朝车门口投来毫无感情的一瞥。
正提裙上车的女子袖口朝上挽起一截,露出一段骨肉匀停的莹白小臂,修长的颈项上浮着盈盈细汗,再往下的领口处也有些许汗湿,灿若桃花的面颊朝他抿唇一笑,毫无半分羞怯:“见过国公。”
一股甜润的香气随着她的到来扑打在项邯灵敏的鼻尖。
她倒是诚实,确认他不是贪图她的色相后连装也懒得装了。
项邯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头,她可知道这幅样子见外男不妥?
难怪会有那么多登徒子日日扰她,无蜜不招彩蝶蜂。
“可是圆觉的事情有了进展?”钟毓在项邯对面坐下,殷红的唇瓣开合。
项邯淡淡移开视线:“我来便是接你去府衙的,陈婉云和圆觉已经被扣下。”
他又提醒一句“你可要回去准备一下?”
天色还早,应当能赶回来陪祖父吃晚饭,钟毓掀开车帘叮嘱门口小厮:“若是祖父找我你们先哄一下,我去去就回。”
钟毓坐定后发现项邯似乎不太愉快,脸紧绷着,一个眼角风都没给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起了哪个仇人。
许是项邯的马车太稳太舒服,钟毓倚在车壁上竟有了困意,但在头点向前的一瞬她便忽地清醒了。
这可是项邯的马车,虽然她日后可能是魏国公府的镇宅兽,但也不能在项邯面前这么嚣张,毕竟他可不是许缇那般好相与的温润公子。
她掀开眼皮偷瞄了眼项邯,他闭目端坐,并没留意她的小动作。
到了府衙门口,钟毓下了车,走在前头的项邯突然顿住脚步,叫随行的小厮拿一件披风给钟毓。
虽然已至八月中旬,但在白日有太阳的时候温度并没有很凉。
钟毓本就体热,若非冬季,她没有穿披风的习惯。
虽然不知项邯出于何意,但是既然他做出关心的举动,她也不敢驳他的颜面,只当是他作为男子对未来妻子不怎么体贴的关怀。
钟毓接过披在身上,项邯侧头瞥见翻飞的披风一角,嘴角上提:这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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