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飞到路旁的树枝上,树枝抖动掉落到路上许多枯黄的树叶。
钟毓望着地上的树叶出神,一个清脆洪亮的声音走到她面前,提醒道:“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钟毓闻声收回视线,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腰间的帕子不知何时滑落在地。
她朝身前俊眉朗目的男子淡笑一下,欲俯身捡起帕子,男子却快她一步,将帕子握在手上恭敬有礼的递给她。
钟毓福身朝他道了谢,男子古铜色的皮肤衬得牙齿雪白,朗笑着朝她回礼。
男子撩袍进入铺子,却一直回身望着门口站立的那抹俏丽身影,直到撞到了热情迎上来老板前凸的肚腩,方才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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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钟毓眉目舒展,晚上睡眠也比前几日好上许多,丹桂是看在眼里的,二姑娘的相看之事虽有波折但是好在时间不久就有了不错的结果。
李念北待二姑娘细致周到,连二姑娘喜欢逛哪家铺子,喜欢吃什么都打听得清清楚楚,日后必定会将二姑娘放在心尖上宠着。
钟毓虽然抱着和李念北尽快成婚的打算,但是也不好贸然就收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念北与许缇不同,他俸禄不高,家境只能说是尚可,他在京城的寓所还是租来的,买镯子的钱还是要尽快还给他才是,免得他生活拮据让同僚笑话了去。
钟毓坐在车中想得出神,马儿忽地高声嘶鸣。
车身朝前一倾,没给人任何准备就猛地停了下来,还好钟毓反应快一手抓牢了身下的条凳,才不至于将手中的白玉镯子摔出去。
丹桂可就惨了,额头碰到了坚实的车壁上,发出一声不小的磕碰声响。
钟毓还以为是哪个泼皮无赖又闲着无聊来当街拦她的车子,忍着怒意将车帘掀了个缝隙向外瞧。
一个黑色身影猝不及防的闪过,身下的马将车身撞得一晃。
钟毓一声惊呼紧靠丹桂,再睁开眼就见一张莹白的丝帕落在脚边。
车夫愧疚地掀开车帘:“二姑娘没事吧?那人突然从旁边小路蹿出来,险些和我们的马车当头撞上。”
钟毓扶着丹桂,丹桂的额头撞了个不小的包,正捂着额头轻声呻.吟。
钟毓尚未平复心绪,伸头见那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视线中。
钟毓愤愤地收回目光:“没事,往家走吧。”
许是那些个登徒子见她不理踩,又换了新花样来戏耍她。
钟毓暗暗咬着塞肉,垂眸见那丝帕让人厌恶地躺在脚旁,她勾起鞋尖想把那丝帕踢下车去,却在抬脚的刹那瞥见丝帕的一角露出“念北”两个字。
钟毓疑惑地将丝帕拾起来,几个遒劲的字映入眼帘:今晚在青丝帐等李念北。
钟毓一把将丝帕握在手中,心头突突跳着。
青丝帐是京城有名的烟花地,李念北怎么会去那里?又是谁给她送的信?
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她与李念北议亲的事,故意来捉弄她?钟毓已经被乞巧节当晚的事情吓怕了,脑中突然冒出许多个可能。
但若是李念北真的有眠花卧柳的癖好,她现在知道还不迟。
钟毓掀开车帘看了眼天边即将西沉的落日,同车夫道:“去沈府。”
钟毓将帕子拿给沈赤看,沈赤也觉得奇怪,若是真如太医院其他人所说,李念北品行端方,他又怎么会去这种地方,难道真的应了钟毓的猜测,有人故意捉弄她?
沈赤想了片刻,随即决定:“今晚我同你一起去,若是真有人故意捉弄于你,我便将他带回衙门处置,让他长长教训,但若是李念北真的言行有亏,这送信之人未尝不是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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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落下,青丝帐门前车来客往,开始了一天最热闹的时候。
钟毓一身男子打扮,随着沈赤坐在青丝帐大堂内,沈赤选了个离门不远的座位,若是有人从门口进来,他们这处能第一时间看到。
大堂之内轻歌曼舞,舞女身上彩色薄纱裙随着乐曲翻飞,曼妙的身姿在薄纱下隐隐显现。
此前有一次,钟毓扮做男子同萧端萦一同来青丝帐玩乐,那时两人都只是好奇这销金窟里是个什么样子,但当日兴许是来得太早,在大堂逛了一圈觉得并无什么乐趣可言便点了个姑娘到包间给她们唱小曲儿去了。
今日她才见着这里晚上旖旎气氛,热闹得迷人眼,就算是没有这种心思的男人也能被勾出无限的春情来。
钟毓偷偷瞥了沈赤一眼,想从他眼中捕捉到些许异样的神色,但沈赤面色如常,并未像旁人那样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舞女的身姿,他只静静地看着门口。
钟毓想着,姐夫当真算得上是一个极有定力的男人了,必是对故去的姐姐还没有忘情。
钟毓一边饮着茶一边欣赏舞女的表演,不知多久,她听到沈赤轻咳一声,示意她往门口看。
李念北穿着一件褐色暗竹纹长袍熟络地上了楼梯,浓妆的鸨母倚在楼梯口轻笑着朝楼上喊:“二姑娘,快出来,你的贵客到了。”
毋庸置疑李念北不是第一次来了,或许还是常客。
钟毓心头一沉,不知道是真的在这里看到了李念北她心里失落还是这声“二姑娘”让她感到分外不适。
待李念北上去了一会儿,钟毓随沈赤也上了二楼,沈赤跟鸨母说要刚才那位二姑娘隔壁的房间,又随便点了个姑娘说要让她进去唱曲。
沈赤说出“二姑娘”时,鸨母同身后的姑娘相视意味深长的一笑。
鸨母起初还以为眼前的两位公子有什么偷听的怪癖,非得要别人隔壁的房间做什么,但是看着沈赤递过来两锭沉甸甸的银子也便没再多问,只叮嘱跟过来的姑娘小心服侍。
沈赤让那姑娘在一旁莫要多话,他拿了一只茶杯扣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不消片刻,沈赤的一张脸沉了下来,将茶杯扔在了一旁索性不再听,还面有愧色的看了一眼钟毓。
钟毓猜测定是姐夫将识人不清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本想上前去劝他没了李念北,再继续相看别人便是。
但她却见姐夫两颊越来越赤红,手背上也起了一层青筋。
钟毓好奇地也拿了杯子扣在墙上,将耳朵凑上去,倒是要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杯中传来了撕扯衣裳的刺啦声响,接着李念北喊那姑娘为“二姑娘”,那姑娘喊他为“李郎”。
李念北声音沉沉道:“喊我夫君。”
姑娘娇柔应了一声:“夫君”。
紧接着钟毓听到了李念北动情的喊着一个名字……钟毓……
接连着喊了好多声。
一股羞恼弥漫了全身,钟毓将茶杯重重摔在了地上,一时瓷片飞溅,将坐在床边的姑娘吓得抬脚轻呼一声。
那姑娘小心试探着问钟毓:“公子,你为何这般气恼,可是莲云的兄弟?你们二人相貌细看倒是有些相像。”
沈赤深呼出一口气说是来找李念北的,又问了身旁姑娘他何时起来的。
那姑娘口无遮拦,掩嘴嗤道:“三四天前才第一次过来,来了便挑中了莲云,当日折腾了莲云一夜,嘴里一直叫莲云钟二姑娘,往后几日他来也都要莲云服侍,莲云都有些怕他了。”
钟毓回想着,三四天前,不就是李念北来钟府那个时候么,那天他一脸紧张,结结巴巴得没说出几句话,钟毓还以为他羞涩,原来是见她起了淫心。
——
钟毓气恼的回了家里,沈赤刚刚在青丝帐时本想直接冲进隔壁房间将李念北揪出来教训一顿,被她给拦住了。
既然二人还没有交换庚帖,一切便做不得数,那日撞她马车的兴许是李念北的同僚或熟人,看不惯他这样欺骗她,方才来通风报信。
只是钟毓现在想来,她污名在外,与她来相看的人或许都抱着这样那样的龌龊心思,真正想同她好好过日子的兴许一个都没有。
更可笑的是,她刚刚到家,银雪便跑来说今日下午李念北又着人送来了杏酪和栗子糕,说他尝了几家,就属这家做的最好,若是钟毓喜欢,他每日都会着人送来。
钟毓厌恶道:“扔了吧,吩咐下去,日后李念北送来的东西都不收。”
她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银雪:“下次他再来将这买镯子的钱还他。”
钟毓将白玉镯子送去给祖父,祖父满意的将他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心的收在匣子里,摸着钟毓的头顶爱抚道:“这就对了,二丫头乖,待祖父走了,你就把这镯子跟我埋在一起,可别忘了啊。”
钟毓抬头看着祖父沟壑纵横的脸朝她开心的笑着,突然觉得像他这样忘了大半的事情也不失为一种快乐。
她突然鼻子一酸趴在祖父的腿上抽泣了起来。
祖父抖着手替她擦眼泪,安慰着:“二丫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怎么还被大丫头欺负哭了呢?祖父把镯子给你,不带走也不给大丫头,还不行么,你别哭了。”
钟毓听完果真笑了,若是她真的是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钟毓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解决不了的烦心事了。
祖父认真的打趣她:“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惦记我这个镯子好久了,我都答应了日后给你,你可别再来偷了哦,不然祖父肯定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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